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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原配重生后 第30節

    天還沒亮, 彥桓就走了。他只在程錦給他的包袱,多裝了兩樣東西。

    一個是除夕時,程錦送給他的生辰賀禮, 那是一個和田玉的平安扣, 上面墜著程錦親手打的絡子。另外就是程錦昨夜蒸好的一籠屜包子,彥桓吃了兩個,余下的都仔細用油皮紙包好,放進包袱里。

    從廚房出來,路過程錦屋子的時候,彥桓只在門外站了一陣, 并不敢再進去多看程錦。

    當彥桓下了狠心,走出這個院子后。他就咬著牙, 緊抱著包袱, 快步先前走, 連頭都不敢回一下。

    程錦其實是醒著的,她其實一夜都沒睡著。她知道在她閉上眼睛后很久,彥桓悄悄的抱著被子她的身邊,緊挨著她躺著了。彥桓摸到了她臉的時候, 程錦心里嚇了一跳, 卻并沒睜眼。

    彥桓摸了摸她的臉, 又摸了摸她的嘴唇, 然后帶著哭腔極小聲的說了一句:“等我以身相許……”

    程錦聽著彥桓的話, 就感覺是珍珠突然化成了男人, 哭著要娶她一樣, 實在是程錦從未想過的荒唐!

    一直到彥桓離開這個院子, 程錦在睜開眼, 坐了起來。程錦震驚之余, 不免又羞又愧。她細細回想彥桓來到她身邊的這兩年時間,才發現因彥桓年紀小,又做女孩裝扮,他們之間不顧忌男女之別的地方竟那么多。

    程錦自覺比彥桓年長幾歲,又重生過一回,這種狀況本該由她早早防著的,但她卻疏忽了。

    怎能彥桓裝作女孩,她就真把他當做了女孩兒一樣對待?

    是她錯了,她從未在這上頭留意過。

    程錦皺眉長嘆一聲,拿起了彥桓放在她枕邊的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我走了,姑娘別忘了我,小珊瑚。

    看著那紙上被淚暈開的字,程錦將紙條重新折好,收攏在手中。

    昨天臨睡前,彥桓也給珍珠和關嫣她們寫過信。對珍珠、關嫣、郭mama、朱廚娘,乃至程遠、長順、長福都告了別。若是程家的馬認得字,他怕是也要給馬別一別。彥桓告過別,就仔細寫下如何安排他留在燕州的東西。他最要緊的一些東西,自然要給程錦保管。首飾衣服可以讓珍珠和關嫣分。他的馬和弓就交給珍珠了,如何喂馬,如何保養弓箭,彥桓足足寫下了一大頁的紙。

    最后彥桓都寫哭了,紅著眼圈兒,抬眼看向程錦:“我這一會兒竟覺得珍珠jiejie也是個好人?!?/br>
    程錦想到這里,就忍不住笑了。怕是珍珠收了信,見自己被發派了這么多活兒,并不覺得彥桓是個好人。

    程錦一笑,方才因為彥桓的心思而起的煩悶也散去了,只留下些許惆悵。

    彥桓那孩子,還不知能活多久呢,何必空想那么多?

    成帝與先太子雖偏執得厲害,也不見得彥桓就如此。瑞王雖然說是跟先瑞王妃感情深厚,但并不似他父兄那樣偏執,并未少納妾室就,而且后來又娶了續弦。等彥桓恢復身份,懂得衡量利弊,再長大幾歲,見多了京中那些如花似玉的貴女,如今的心思或許就會變了。

    程錦就起身洗漱,還如往常一般做事。只是當遇到什么好吃的,程錦想著該給彥桓帶一份時,才驚覺彥桓已經離開了,微微晃了一下神。

    ……

    定國侯府。

    顧玨身邊的小廝已經重新換了墨松、墨竹上來,不再用那些曾經棄他而去,如今又要巴上他的那些人。

    墨松和墨竹正在翻找東西,但翻找了大半天,卻依舊沒有找到,不得不到沉著臉的顧玨身邊回話:“回小侯爺,并沒有找到小侯爺所說的那條發帶?!?/br>
    顧玨冷聲道:“還是叫大公子吧,別再喊混了?!?/br>
    顧玨回到定國侯府已經有些日子,知道早先侯府里已經改了稱呼,將他的弟弟顧珩喚作“小侯爺”。顧玨原本并不在乎這個稱呼,因為這個稱呼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是從他能記事的時候就有了。誰能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名字會被拿走?

    但是現在不同了,這個稱呼不再專屬于他顧玨。就像他的院子,他的馬,他的弓箭,他的隨從一樣,都不只屬于他。

    雖然先前拿走的東西,離開的人,陸續都退了回來。但終究東西是被人用過了,人也離心了。連他的愛駒“疾風”,都不再只聽他一聲口哨,就跑到他的身邊來。

    “大公子,并未找到你要的那條發帶。”墨松躬身回到,他趕回京城的路上生了病,如今才好一些。

    在他們這一行人里,墨松病得還算輕的。流月、芷蘭、文mama病得更重,如今還無法起身。

    顧玨皺眉:“怎么會沒有?是不是那個什么程姑娘沒有放到里面去?你們不是說她很周全么?怎么如此馬虎大意?我親自去找。”

    顧玨先前就知道程錦,在返回京城的路上,顧玨就聽芷蘭流月他們提到過無數次程錦。說程錦為他治好了病,說程錦如何周全。尤其是他們困在客棧過除夕的時候,病懨懨的流月還哭著說去年他們是如何歡歡喜喜過年的,今年又是如何凄涼。那個年過的,除了顧玨,最后竟都是在哭。

    可他們懷念的曾經那個在燕州歡歡喜喜的年,顧玨全不記得。

    顧玨小時候大概見過程錦,因為程錦的娘救過他的命。程錦的那位父親看起來確實是個老實的,但老實人也不見得就真的忠厚。從侯府里出去的這些人,想要把自家的女兒或者meimei,送到他身邊做個妾的太多了。程錦這幾年,能籠絡著這些人都念她的好,當真是下了功夫了,那所圖的就并非一個妾室之位了。更何況,程錦還治好了他的病,更當做個侯府的大少奶奶了。

    顧玨想著,就更厭惡在他看來心機頗深的程錦了。因為程錦的娘救過他的命,他的父親曾開口許過他和程錦的婚事,這件事被芮湘聽到后,還傷心了好一陣子。

    如今她竟又纏上來了,還借著送行李的名義,追著他來到了京城,怎能不是居心叵測?

    顧玨起身找了一陣,當真沒找到發帶,顧玨冷笑一聲:“盡耍這些心機,怕是被她私自留下了?!?/br>
    墨竹急忙道:“大公子,程姑娘絕非那樣的人,她不會私留東西。便是有些沒帶到的東西,也都是些不好送進侯府里的。而且大公子所說的那條藍色的發帶,我們也從未見過,大概是大公子記錯了?!?/br>
    顧玨要找的是一條藍色發帶,上面用銀線繡了一團團祥云紋樣,但拿近了仔細看,才能看清楚那其實是幾只憨態可掬的狗兒。只是做發帶的人用心,將狗兒的形態與祥云圖樣合在一起,看著又有趣又雅致。如今那條發帶,顧玨是不好再用了。但既然行李送了過來,便想翻出來看看,解解心煩,誰知道翻找了兩天都沒有找到。

    顧玨聽到了墨竹的話,就撩起眼皮看向墨竹,冷聲道:“我把你們重新提到我的身邊,是念你們有功,并不是要聽你們為別人說話的。若是還這樣,就不要再跟著我了?!?/br>
    墨竹還想再說,卻被墨松及時攔住,墨松忙道:“大概芷蘭jiejie記的,公子的東西都是芷蘭jiejie收著的?!?/br>
    顧玨點了下頭:“她的針線最好,必然是她做的。傳話到里面,為問問芷蘭,那條藍發帶呢?!?/br>
    墨松也不敢提醒顧玨,如今芷蘭尚在病中,如今還不知道能不能回話呢。

    待托個婆子問過了芷蘭,墨松就忙趕來回顧玨的話:“公子,芷蘭說了,并沒有那條藍色的發帶。”

    顧玨氣極,立即站起身:“你們什么都不記得的!要你們有何用?”

    因為顧玨起身太過用力,他的雙膝一陣刺痛,顧玨就又跌坐下來。

    “別那么著急,下人們是有懶怠的時候,但有時候或許是我們沒把話交代清楚。更何況墨松、墨竹是跟著你在燕州過來的,他們是很忠心的,何必說那幾句重話,讓他們沒臉呢?”

    “你有舊傷,做什么動作別太急了,別再弄傷了腿。要是落下病根,可怎么辦?這會兒是覺得不要緊,但上了年紀,待一變天,可是會疼得受不住的?!?/br>
    “嗯,是,你就是變成了瘸腿老頭子,也有我照顧。我確實是被你賴上了,但你自己不要緊,也該想想我會不會心疼啊……”

    女子的聲音的聲音又在顧玨耳邊響起。

    顧玨知道這都是自己的幻聽,他有時就會這樣,會聽到一個女子在他耳邊絮絮說著話。但這個女子大概是不存在的,因為這個女子竟然把他當成夫君一般。而且他問過墨松墨竹他們,他也從未去守著誰采藥歸來。

    他曾經看到的那個女子,如今聽到那個女子,都是他的幻想。

    大概是程錦還沒有完全把他治好的緣故。

    但每次聽到女子的聲音,顧玨的心情就會平復很多。

    顧玨揉了揉膝蓋,緩緩的坐下來,長出了一口氣,對墨松、墨竹說:“大概是我記錯了,你們別找了。你們身上的病還沒好全,先回去歇著?!?/br>
    見墨松墨竹離開,顧玨一邊揉著膝蓋,一邊想著。大概發帶還是在程錦那里了,她既然能追來京城,必然是為了見他。這是拿了他的東西,等著他去問她要呢。

    他就偏不順她的心意,不過是條發帶,他再讓芷蘭做了就是。

    作者有話說:

    第55章 一條船

    直到程錦離開京城, 都沒再見顧玨一面。

    顧玨也終沒得到那條藍色發帶,待芷蘭病好后,照著顧玨說的樣子, 做了好幾條。可樣子終究不對, 不是藍色發帶的料子不對、繡樣不對,就是芷蘭的刺繡手法不對。芷蘭繡得過好了,那條藍色發帶似乎繡的更笨拙一些。但就因為笨拙,才更顯得可愛。

    當顧玨終于忍不住去問程錦要那條藍色發帶時,才知道程錦已經離開京城了。

    程錦走的時候,還帶走了流月。

    流月和芷蘭原先就是顧玨身邊當做姨娘一樣備著的人, 本就招人嫉恨。如今從燕州走了一趟,回到侯府, 就更有些人恨不得她們死的。她們因為一路顛簸, 回到侯府就病倒了。顧玨是立即找太醫來給她們看病了, 但卻有人從中作梗,不是拖著不肯送藥,就是懶怠送飯。芷蘭因為病的輕些,且往日在侯府里經營下一些人情, 就扛了過去。

    但流月平素說話就有許多不留意之處, 常常無意間就得罪了人, 容貌又過好了, 因此流月是病得越來越重。

    程錦本不知道流月的狀況, 她前去拜見靖陽郡主時, 聽到有婆子來報, 說流月不中用了, 要把流月給挪出去。程錦當下沒有說什么, 出了定國侯府, 跟于mama好了好一陣話,才問于mama要來流月。若是流月還在顧玨身邊,程錦是不好開口的。但流月已經移出了定國侯府,被送到了莊子上,再也妨礙不到誰了,程錦便能張張口了。

    且售酒權已經辦了下來,如今程錦和于mama被錢拴著,也敢多求些事了。

    于mama雖不喜歡流月的為人,可見流月也是個半死不活的廢人了,而且一挪出侯府,再進來也難,于mama就愿意給程錦幾分面子。于mama便在靖陽郡主跟前說了幾句話,就將流月給了程錦。程錦一直照顧著流月,等流月略好些,又將齊mama兒子遷墳的事辦好了。特意去跟靖陽郡主辭了行,程錦就離開了京城。

    顧玨聽到程錦就這么走了,頓了頓,就立即乘了馬車去追。追到京城的門樓,顧玨才緩緩回神,叫停了馬車。

    那個程錦既走了,他為何要去追?追過去,只問她要一條或許根本就不存在的發帶么?

    她有自知之明,不用救命之恩來纏著他,不是很好么?

    既不去追程錦,顧玨本該調轉馬車回府,可他卻在馬車上靜坐了很久,心底里是什么都沒想的。

    天上飄飄搖搖地落下了一些雪粒子,顧玨的腿針扎一樣地疼了起來,他撫著膝蓋,一個人咬牙忍著。

    顧玨自從回了京城,從不在外人面前喊過疼,也從未對旁人說過他如何難受。這些“外人”和“旁人”里,有他的父親定國侯,有他的母親靖陽郡主,有他的弟弟顧珩,也有芮湘。

    “我要給你上藥了,你要是疼,就喊出來。這里只有我,我不會笑你的。但……但也不要喊太大聲,我怕不舍得給你上藥……”

    顧玨撫著膝蓋,聽著耳邊女子的聲音,他強忍著疼,笑了笑。

    出了京城后,程錦就找了個客棧才歇下幾天,等流月全好了,才返回燕州。

    程錦再次啟程的時候,天氣很好。她回首看了眼京城的方向,心道:也不知定國侯有沒有把彥桓送進到那座皇宮里面。

    程錦最后去定國侯府的時候,聽到靖陽郡主提過一句,說是定國侯要晚些回來,不知是不是在忙彥桓的事。

    彥桓是動搖過的,他曾經改過主意,不借由定國侯這條路回到皇宮。那天,彥桓小聲地問過程錦:“我有一天要是拖累了姑娘,姑娘會埋怨我么?”

    程錦不便明說,就只是笑著說:“我們這樣的關系,想要說誰不拖累誰,也是晚了。與空費心思想著怎樣如今不拖累我,還不如只好好想著往后怎么過得更好。你若是好了,就不是拖累,或許會成為我的依靠。”

    從彥桓來到燕州,程錦救了彥桓的那天起,就已有了牽連。那還不如索性把定國侯府也牽扯進來,就讓定國侯去做彥桓回宮的梯子,將定國侯也拉下水。瑞王本就不滿定國侯府一直不肯輔助他,上輩子就因為在定國侯府碰了壁,又一時找不到更好的,才故意納了芮湘做繼妃,有意去給定國府添堵。

    如今若是定國侯把彥桓尋回去,那就是跟瑞王結成了死敵。定國侯這一生的富貴都來自成帝的寵信,斷然上不了襄陽王的船,又跟瑞王結成了死敵,他就只能讓彥桓上位,才能保全整個定國侯府。

    只要彥桓能找到定國侯顧遠山面前,顧遠山就只能把彥桓送回皇宮去。

    倒不是看中定國侯的赤膽忠心,只是定國侯做不了殺了彥桓滅口的事,也不敢將彥桓當做冒領身份的人趕走。這燙手的山芋,定國侯不接也得接。此后,彥桓這條船,定國侯不想上也得上。

    彥桓手里的牌太少了,一定要抓到定國侯這張大牌,往后的路才能好走一些。

    當初彥桓找來燕州,不是也想借著程家與定國侯府這條路子,把定國侯府跟自己綁在一起么?

    如今,彥桓就千萬不要為了怕拖累誰而猶豫。

    等程錦回到了燕州家中,抱著珍珠哭了一陣,就聽到程遠提了官職,如今已經是四品兵備道的消息。又聽定國侯如今封了國公,如今竟是定國公了。程錦便松了一口氣,知道彥桓終究還是走了顧家這條路子,顧家這爵位可是借著尋回彥桓的事升的,往后定國公就和彥桓扯不開關系了。

    程遠就只當他是因為救治顧玨有功,才借著定國公的勢,升了官,重新又打起了精神。程遠還在私下里囑咐程錦,說那個珊瑚原來是定國公府上的親戚,如今被尋了回去,就千萬不能在外面說珊瑚曾程家做過丫鬟的事,要將珊瑚那個丫頭忘干凈了,不要再提。

    程錦就笑著依言,囑咐了珍珠他們。珍珠等人雖聽得彥桓離開,心中一悲。但見流月能回燕州,心中又一喜。

    一悲一喜之后,珍珠就只擦去眼淚,捧著彥桓的信抱怨:“這小珊瑚人走了,竟還給我找這么多的活兒。她一直不回來,難道我還給她養一輩子馬?”

    珍珠說著,就又笑了:“不過小珊瑚比小侯爺像樣,還知道給我們一封信告別。比那個小侯爺強多了……”

    程錦笑著糾正:“如今是小公爺……”

    珍珠點頭笑道:“是,是小公爺了?!?/br>
    珍珠隨后趴在流月肩膀上,小聲道:“流月jiejie,如今他們家更富貴了,你別后悔來到我們燕州啊?!?/br>
    流月無奈笑道:“后悔什么?我差點在里面死了一回,好不容易活下來,我是再不敢回去了。反正我是獨自被買進去的,家里人也不在里面,也沒什么牽掛了。往后,就與你們一道做做胭脂最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