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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區美人養娃日常[八零] 第42節

    只見他輕輕抿著唇角,摘掉眼鏡,專注地盯著草稿紙,亮晶晶的汗珠子從短短的發茬里流出來,原本嬉戲打鬧的孩子都乖乖貓在一旁看,就是隔壁的李秀珍也看得目不轉睛。

    劉桂花對著衛孟喜擠眉弄眼,又指指看呆了的李秀珍,用嘴型說:“你家小陸可真俊。”

    好看是真的好看,不然也不會被礦長千金看上,衛孟喜不得不承認,當初自己想跟他結婚也有外貌的原因,這真的是十里八村第一俊的男人。

    雖然同樣是二婚,李秀芳的丈夫還是干部,但年紀都快四十歲了,腆著大油肚,哪有陸廣全一根腳指頭好看呢?人都是一樣的,對好看的事物多看兩眼是天性。

    當著外人的面衛孟喜不會說啥,可心里卻暗暗撇嘴——她只是想做一輛快,餐,車啊!

    一輛腳下帶輪子,她一個人就能推動,下頭放煤爐子可以熱飯熱菜,上頭放一個個搪瓷盆和調料桶……的快餐車,不知道的看他這架勢還以為是做啥精密儀器呢。

    但眼看著,工科男的優點在這時候顯露無疑,她只是大致的描述了一下,陸廣全就聽明白了,兩天時間就給做出個一模一樣的來。

    甚至,上頭還給搭了把收放自如的大傘,既能防風沙,又能遮陽擋雨。

    衛孟喜可從未跟他說過自己怕曬,更沒說過具體是要用來干啥的,他居然只憑只言片語就推斷出來。

    “陸廣全你行啊,也不是那么笨嘛。”

    妻子的小臉白里透紅,大大的杏眼里亮晶晶的,仿佛閃著某種崇拜的光芒,陸廣全臉微微一紅,不自在的別開腦袋。“你推推看,要是推不動再改一下。”

    衛孟喜暗笑,小樣兒,還顧左右言他呢,耳朵都紅了。

    皮膚白的人就是這樣,無論黑臉紅臉都藏不住。

    下一秒,她差點尖叫起來,“這……這也太輕了吧?你咋做出來的?”明明功能分區這么多,還裝了小爐子和七八斤煤炭,她心想怎么也得有個五六十斤吧?做足了使出吃奶力的準備,結果輕輕一下就給推動了!

    明明每一塊鋼板每一根鋼筋條都是貨真價實的,單拎在手里沉甸甸的,可推起來就是絲毫不費力!

    陸廣全云淡風輕來了句:“杠桿省力。”

    衛孟喜一個對“杠桿原理”的認知僅停留于撬動地球那句名言,哪里知道還要又畫又算?但心里也為自己剛才的誤解而不好意思,術業有專攻,他在工科的東西面前確實是很用心。

    劉桂花輕輕拐了拐衛孟喜,小聲問:“你家做這個干啥?”

    “我準備去賣快餐。”反正也瞞不住,衛孟喜就不打算故弄玄虛。

    “快餐是個啥?”

    衛孟喜大致形容了幾句,其實就是化被動為主動,既然客人不上門就餐,那她就把做好的飯菜帶出去,讓食客看見,聞見,并心甘情愿花錢。

    原本她以為,按照上輩子的節奏,她的小飯館一定會風生水起財源廣進,可現實很骨感,這都開業快倆月了還連日常運營費用都維持不住。睡不著的時候她也仔細復盤過,原因不少,諸如少了大家伙對孤兒寡母的同情加持,地理位置不好,嚴家搗亂之類的,但歸根結底還是工人的消費水平不行。

    上輩子的1980年正是金水礦業績開始起飛的一年,工人們的工資水漲船高,只要愿意加班肯吃苦,工資就跟紙一樣發到他們手里,多的一個月能領一百五六,少的也不下五十塊。

    外頭都在傳,礦區是個富得流油的地方,多少農民舍下剛承包的田地,卷著鋪蓋卷,前仆后繼的來當農輪工。

    要知道,農輪工的待遇可遠遠不如正式工,而且規定每五年或十年一換,只能吃青春飯,可依然多的是青壯年來“淘金”。

    不知道是她的重生帶來的蝴蝶效應還是怎么回事,現在的金水煤礦半死不活,能保證按時發工資就算不錯的,一百五六的高工資,就連礦長也不一定能拿到。

    嚴老三家賺的是工人們攢幾頓的錢,衛孟喜反其道行之,就賺他們一日三餐的錢。不過,在正式出攤之前,她還有個重要的事必須做。

    趁著幾個大的去了學校,快餐車洗干凈晾曬著,衛孟喜兜上小呦呦來到礦招待所,用招待所的付費電話撥出那串在心里記了一輩子的數字。

    這時候打電話都是需要接線的,先撥到陽城市電話局,再由接線員轉到紅星縣城關街道辦公室。

    等待的時間里,她深吸幾口氣,現在正是上班的點兒,電話很快就被接通。

    “你好,我找一下孟淑嫻同志。”

    “稍等,孟大姐找你的。”

    自從丈夫當上小學校長,也算有了點小小的權利,孟淑嫻熬了十幾年終于熬到丈夫給安排工作……雖然只是在街道辦做一名普通的雜勤工,每天負責打掃辦公室上下三層樓的衛生,但也算吃上了供應糧。

    衛孟喜再次深吸一口氣,這個電話在上輩子她打過兩次,一次是自己剛來到金水礦的時候,帶著一群孩子猶如喪家之犬,但沒等她把借錢的話說完,那邊就掛了。最后一次打是她手里捏著一萬五千塊錢,準備回紅星縣開飯店的時候。

    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讓孟淑嫻知道,她曾經不聞不問并視如累贅的大女兒,如今要成為第一個在紅星縣開飯店的女老板了,她要讓她悔不當初,要讓她痛哭流涕。

    這一次輪到孟淑嫻跟她借錢,衛孟喜帶著一種報復的輕松口氣,狠狠地拒絕了她。

    此后,哪怕自己生意上遇到再大的困難,養的孩子反目成仇不得善終,她寧愿自己一個人躲在被窩里默默掉眼淚,也沒再給她打過一個電話,更未見過一面。

    后來的很多年里,其實衛孟喜已經看開,在心里默默與母親和解了,當然這種和解僅限于她不恨她了,而不是再續母女情。

    而她現在主動打電話給孟淑嫻,并不是和解,更不是搖尾乞憐,而是——要小學畢業證。

    第31章

    直到掛掉電話, 衛孟喜心頭的堵塞之感才逐漸消失。

    上輩子的她一直不信,世界上怎么會有不愛自己親生孩子的母親呢?都說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她是用一輩子來治愈童年的。

    原生家庭給她帶來的種種消極影響, 總是能在夜深人靜時折磨著她, 哪怕后來成為眾人眼里不錯的人,但心里好像永遠缺了一塊。

    死過一次, 她的執念不可能完全消失,只希望以后各自安好,不要再有聯系吧。

    也幸好,孟淑嫻雖然不是個好母親, 但對于她需要小學畢業證的事也不多問, 并答應下禮拜依然結婚的時候會一并帶來。

    相較繼父的老jian巨猾和唯利是圖,母親只是蠢罷了。所以她并未直接給縣二小掛電話,而是打給孟淑嫻, 不然這個畢業證能不能拿到手還不好說呢。

    第一天主動出擊,衛孟喜收起開小飯館的盲目自信, 不確定生意怎么樣, 也不敢備太多的菜, 既然是要賣盒飯, 那就像大食堂一樣, 炒幾個固定的菜式就行。

    今兒, 她準備的都是不怎么費時的菜, 蒜苗回鍋rou、辣子雞丁、大醬燉茄子和酸辣土豆絲, 還有一個紫菜蛋花湯,只要洗好切好, 掐著點十點半開始下鍋炒。

    嫌油煙太嗆, 黃文鳳主動把小呦呦接過去, 給她喂飽了雞蛋羹和稀飯。

    四菜一湯再加一鍋大白米飯,五個大大的紅花搪瓷盆并未裝滿,只裝了三分之一……天氣熱,要是賣不完可就浪費了。

    單獨盛出足夠一家子吃的份量,衛孟喜就推著“輕如鴻毛”的手推車往礦區后門走去。

    “喲,小衛這是干啥去?”劉紅菊得意得尾巴都快翹上天了,她店里現在的客人可不少,足足有三桌哩!

    見衛孟喜不搭話,她又墊著腳看手推車,搪瓷盆都用干凈的白紗布和棕櫚編的鍋蓋蓋著。

    雖然看不見是啥,但香味兒卻是藏不住的,尤其那嫩嫩的青蒜爆的回鍋rou,rou香,蒜香和豆豉香,小飯館里的食客聞見都要咽口水。

    白撿的宣傳機會,衛孟喜會放過嗎?

    只見她大大方方的掀開白紗布,一盆盆香噴噴的飯菜就展現在眾人面前,劉紅菊頓時臉色一變。

    可她還嫌香味兒跑得不夠快似的,用手中的蒲扇扇了扇,“香吧?很便宜的,一勺才一角五。”

    “真的?”有倆男工人正準備進嚴家小飯館,尋思著今兒怎么也得整倆硬菜打打牙祭,嘴巴是饞了,但心里也有點痛,倆人點三個菜怎么也得畫四五塊,幾天工資就沒了啊。

    “這么香的回鍋rou一勺居然只要一角五分?是真的一勺嗎?”可別像食堂老大姐似的,雙手篩糠啊。

    另一人則是注意到一盆紫黑色的湯,既有股若有似無的魚鮮味兒,又有股熟悉的雞蛋香,他搓了搓手:“這是啥?”

    他們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衛孟喜實在是不能一次性回答完,只能先挑他們最關心的:“當然是真的,只是我這兒沒碗,兩位大哥要是想嘗嘗,可以回宿舍拿自個兒的飯盒來,回鍋rou和辣子雞丁一角五,茄子九分,土豆絲八分,雞蛋湯只要五分。”

    “我說咋有雞蛋味兒呢,咱們大食堂的雞蛋湯是葷菜,賣一角錢哩。”還他娘的壓根看不見一絲雞蛋的影子。

    這么多雞蛋,還這么香,只需要食堂一半的價錢,總覺著不真實。

    衛孟喜見又圍過來三名工人,躍躍欲試,就連小飯館里的食客都忍不住出來看熱鬧了,忙拿起女娃娃頭大的勺子晃了晃,“咱們小本買賣,勺子就這么大,還希望各位大哥體諒一下。”

    她本就長得好看,這段時間休養得好,整個人看著愈發漂亮,像一朵嬌艷的玫瑰花。這副花容月貌要是放身材嬌小的女同志身上很容易給人“不正派”的感覺,但她個子很高,大大方方地任人打量,不僅不讓人覺著不正經,還自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理解。小本買賣嘛,也不能要求別人給你吃個夠,只要能下著主食把肚子吃飽就行,要啥自行車呢?

    這不,趁著人多,衛孟喜又迅速地揭開鍋蓋,居然是一鍋熱氣騰騰的白米飯。“我這兒米飯管夠,二分錢一兩,大哥吃半斤夠嗎?”

    她的米飯顆粒分明,軟硬適中,還有一股天然的谷物香味,不像大食堂的,采購為了節約成本都是去糧站買陳糧二手糧,霉變的不少,為了增加重量還加了很多水,故意煮成稀爛飯,吃著不香也就罷了,還不抗餓。

    被問到的男人連忙點頭,“夠了夠了。”這樣的半斤就是一角錢,加上菜肯定能吃飽。

    “那給我來半斤米飯,一勺紅燒rou,一勺茄子和土豆絲吧。”圍觀的人里正好有一個是拿著飯盒的。

    衛孟喜把推車推到大門口,固定好剎車,這才戴上袖套,擦干凈手,刷刷刷就是滿滿的幾勺。

    眾人就這么眼巴巴看著,那香噴噴的飯菜裝滿了兩個鋁皮飯盒,男人端起就吃。

    只見他好吃得閉上了眼睛,嘴巴里還含糊不清的發出喟嘆聲,那就是滿足啊!所有人都心動了,這么滿滿兩大盒才四角二分錢,要在大食堂那至少得七八角開外,要是下館子那就更貴了!

    “大妹子你等一下,咱們這就回宿舍拿飯盒。”幾個男人迅速跑遠。

    劉紅菊眼睛都快紅得滴血了,這個衛孟喜真是打不死的小強,無論怎么弄,就是弄不垮她。

    是的,衛孟喜一直奇怪,明明自己做菜手藝不差,價格也不貴,頂多就是位置差點兒,怎么生意就是起不來,原來是嚴家兩口子沒少在背后“使力”。遇到曾經去吃過的老食客準備找過去,這兩口子就告訴人家,衛孟喜這段時間都不開門,回老家了。

    男人們終究是粗心些,也不可能真走到門前去一探究竟,畢竟人家也是個丈夫經常不在家的年輕小媳婦。

    遇到新的食客想去嘗嘗的,這兩口子就繪聲繪色說誰誰誰吃了衛孟喜小飯館,肚子拉了三天啥的……終于,在他們百折不撓的干涉下,越來越沒人愿意往那邊走了。

    當然,現在的衛孟喜還不知道這茬,她數錢盛飯還忙不過來呢!

    幾乎每個拿了飯盒的工人都是一葷兩素,大方的直接兩葷兩素,有的再加個雞蛋湯,她不僅手上動作要快準穩,保證每一樣菜都是滿滿一勺,還得保持腦子的高速運轉,噼里啪啦算賬。

    這個大哥的四角二分,那個的五角七分,另一個的又是另一個價,她準備的零錢不夠多,就只能用菜抵,僅僅打了十個人的飯,她腦袋就快成漿糊了。

    她這腦袋瓜可不像陸廣全,人家那叫計算器,她這就是普通人類的腦袋,既要保證運算速度還得保證運算準確率,別說多難了!

    好容易把這一波賣完,擦了把額角的汗,正想靠門上休息兩分鐘呢,又來一波。

    “大妹子,俺聽工友說你這兒賣飯,還有嗎?”有打到的端著飯盒邊走邊吃,熟悉的工友看菜式跟大食堂不一樣,自然要多問幾句。

    衛孟喜趕緊笑臉相迎,“有有有,大哥您要多少?”

    “俺聽說你的大白米飯兩分錢一兩,是真的嗎?”比食堂的好,還比食堂便宜那么多。

    “是真的,大哥您要多少?”

    “嘿嘿,俺飯量大,你給來一斤吧。”明顯是有備而來,遞過來的一個洗臉盆一樣大的飯盆。

    衛孟喜就是再累,那也不能跟錢過不去不是?就這么一份又一份,也不知道賣了多少份,太陽越來越曬的時候,回鍋rou率先賣光了。

    接下來是茄子和辣子雞丁,酸辣土豆絲因為份量稍微多點兒,跟紫菜蛋花湯一樣是最后賣完的。

    她衛生做得好,哪怕盆底都賣光了,搪瓷盆一圈還是干干凈凈,就連白紗布也沒滴上幾滴油。

    在劉紅菊羨慕嫉妒恨的眼光里,衛孟喜挺直了腰桿,推著便捷的手推車回家了。

    四個大的放學,黃文鳳過來幫他們熱了飯菜,此刻已經吃飽喝足睡午覺了。衛孟喜實在是太累了,渾身上下仿佛被汗水濕透,到家一點兒吃飯的胃口都沒有,倒頭就在床上睡著了,哪里還顧得上洗刷一下。

    這一覺睡得深沉,醒來的時候孩子已經上學去了,根花還很貼心地悄悄給她蓋了一床小被子,至于襪子,估計是根寶幫忙脫的,畢竟自己那對鐵憨憨是不會照顧人的。

    衛孟喜笑笑,摸出床頭的勞力士手表看時間,已經下午兩點半了,但她一點兒也不餓,得先數錢算賬。

    中午忙著干活,只負責收錢補錢,都不知道具體賣了多少。這不數不知道,一數差點嚇一跳,一堆五顏六色的角票和分幣加起來,居然有六塊九毛六分,刨除成本也還有兩塊多的利潤!

    這可比開小飯館等客人上門賺得多了!一頓就能掙兩塊,那以后要是每一天都能賣兩頓,每頓都能把搪瓷盆裝滿呢?豈不是得有十塊?一個月輕輕松松收入破三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