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
沉家現(xiàn)在一團遭,李遲的尸體直接被安放在大堂里,李遲的護衛(wèi)們隨意進出沉家的任何房間。 許多屋內(nèi)都點著燈,但里面居住的可不是它們的主人。 姜見月走在這樣混亂的沉府內(nèi),不知為何突然想到沉玨有次說,他在這樣暗的夜里來找她,循著月光走,只為見月。 她想到這,不由仰頭望向空中。 雨還在下,月亮已看不到了。可她走在路上,就是月亮本身。 她撐著傘緩緩前行,曇云過來。 “已經(jīng)準備好了。” “好。” 姜見月笑了笑,她很與眾不同的是,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卻如此從容,她似乎一點也不急于擷取成果,而是如此溫柔地一點點靠近它。 “姜澤住在南邊的……” …… “那可真是個好屋子,后面臨著河。有個看臺延申出來,專門能供人從屋內(nèi)過去喂魚。恐怕這個時節(jié),河里的殘荷也沒了。” 姜見月想起那日沉瑤勸她的場景,她如今又作何感想呢?她當然要去看她,卻不是現(xiàn)在…… “不要緊張。”她輕聲道。 “不會失敗。”曇云這樣回她。 “我相信你,只是失敗也沒關(guān)系。”姜見月握住她的手,“萬事以自己為重。” 姜見月敲開門,屋內(nèi)卻是護衛(wèi)長。 “夫人怎么還沒休息?”護衛(wèi)長有些錯愕,他正忙著思考李遲之死,誰有嫌疑。他又突然想到:“是如何找到我的?” 姜見月指了指窗角掛著的燈籠。 “大人果然把這燈掛上了,我在屋外便看見這燈籠的投影。” 她是靠著這盞燈找到他的。 “夫人深夜不休息,是為何而來。” “我憂心殿下之死……”說到這姜見月長長嘆息,“殿下這樣好的人,怎么會、怎么會……希望大人能盡快找到兇手。” 姜見月無非是在傾訴對李遲之死如何惋惜。 這些話護衛(wèi)長都已經(jīng)聽夠了,他比誰都希望讓李遲死而復(fù)生。假若姜見月一直這樣,他想必是不會對她和顏悅色的。 可他看見姜見月手上提著的食盒。 姜見月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二人相顧無言片刻后。姜見月道:“雨夜凄寒,大人今日淋了雨,我擔心……” “我?guī)Я私獪珌怼!彼o靜望著他。 姜見月想他不會拒絕她的,因為危難之際,人們總是渴望溫暖的。 在男人統(tǒng)治的世界里,當男人發(fā)現(xiàn)秩序之下的苦難時,便不得不尋求新的庇護……于是一直以來被忽視的女子終于被望見。 人們期望女子在這種時刻能用女性的力量帶來新的氣息。 可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希望女子能有所成就,他們不過是希望女子可以做出犧牲給予他們撫慰罷了。 一旦姜見月不滿足他的期待,他便會重新用惡劣的態(tài)度對待他。 姜見月想到那些書冊上歌頌的女子,那些在國破家亡之際,犧牲自我成全大義的女子。世人如此歌頌她們,是歌頌犧牲。 從此,每一個不做出犧牲的女子都是違背期待。 可她如今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婦人形象,如此滿足世人的期待。 她提著食盒走向他。 …… 卻不慎摔了一跤。 姜見月驚叫出聲。 “夫人?” 隔著書案,護衛(wèi)長來不及扶住姜見月。 于是姜見月便結(jié)結(jié)實實跌在地上。霹靂哐啷,食盒也摔開了,不僅姜湯全灑了,碗的碎片也碎了一地。 滿地狼藉,護衛(wèi)長不由得皺了皺眉。 “嘶——我的姜湯——” 這才讓他回神過來,走過來扶起姜見月:“夫人?” “我沒事。”姜見月自己站起來,“只是可惜這姜湯了。我給大人重新送一碗吧。” 這回姜見月看到護衛(wèi)長搖了搖頭。 “那我來給大人收拾好。” 護衛(wèi)長默認了。 姜見月把碎片都收會食盒,用帕子擦干了地上的姜湯。 “那我回去了,大人也早些休息吧。” 他變得是這樣快,只因她未能滿足他的期待。 “大人送我一程吧。夜是這樣黑。” “夫人有燈。” “那就送我至院外吧。這恐怕是最后一程。” 燈火下,人們的眼睛總顯得格外深情。 護衛(wèi)長最終還是送了,因為姜見月那“最后一程”幾個字觸動了他。 他沉默著把她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