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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jiejie,”他倏然抬眸望著顧微雪,“都中怎么樣了?你可有消息?” 顧微雪默了默,說道:“其實陛下應該能想象到的。” 這一次,蘭明淮沉默了更久,久到他望著窗外漸漸紅了眼眶,落下淚來。 “顧jiejie,”他聲音里帶了些少年特有的稚嫩哭腔,“其實我好怕,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顧微雪抓住他的手:“不會的,只要長樂王在一日,就不會讓陛下出事。” 蘭明淮慢慢抬起眼簾看著她,眸中淚光未褪,卻透著清明:“這些日子我在這里想了很多,我明白了……你為什么會站在三叔那邊。他是真的為我好,是不是?” 你總算是明白了。顧微雪心里長嘆了口氣,卻只是點了點頭:“是,他是真的為您好,為了北星好,所以希望陛下勿驕勿躁,希望您放眼長遠,希望您將來要重用的人是真正能堪大用之才。” 蘭明淮愣了愣,苦笑著牽了牽唇角:“原來如此,我其實沒還有想得這么深遠,果然是太過愚鈍了。我只是人在絕境中獨處時回想起過去,想起那時在避暑行宮,他冒夜親自來尋我,若非出自關心,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又想起我離開北星之前,除了你之外便只有他特意前來叮囑我小心行事……我記得幼年時父皇曾經對我說過,他敦促我課業是因為寄予厚望,我現在才明白,其實三叔同他是一樣的。” 顧微雪其實有些心疼蘭明淮,像他這么一個還不到十六歲的少年原本在這樣的時候是極需要安慰的,可他是一國之君,恰恰是這種時候,他更需要堅強和理性。 所以,她不能陪著他沉浸在感傷中。 “皇上,”顧微雪輕輕使力握了握抓著他的手,低聲正色道,“您仔細聽微臣說。” 然后,她便將麗海的打算,還有如今金羽和北星國內的sao亂一一描述分析了給他聽。 末了,顧微雪一頓,說道:“陛下,恕微臣冒犯,為今之計你不妨先答應了麗海,寫了國書才能盡早回國。然后他們必會急著借此機會反攻陳國,咱們到時候也派兵參與,最后分陳之時,只要輔政王以您的國書上沒有加蓋輔政印章為由,再以分陳之利為談判條件,也不是不能挽回的。” 她這個辦法其實已經是最兼顧之策,但蘭明淮聽了,卻沒有立刻做出反應,而是沉思了許久。 “這個法子聽上來很好,”他說,“可是,我們如何確保那時候北星國內還未亂作一團,尚有此精力出兵攻陳,與麗海周旋呢?” 顧微雪一時無言,這確實也是她最擔心的地方。 蘭明淮看了她半晌,說道:“其實你心里還有一個更適合的辦法,但你沒說,是么?” 顧微雪有些詫異,他居然連這也看了出來——她不由心中感嘆,蘭雍確實沒有看錯他,他的確是個可造之材。 “那便讓我來說吧。”蘭明淮又道,“眼下北星最需要穩定,我一出事,兩位輔政王之間必起紛爭,他們兩個無論誰想再往上一步,另一方都不會坐以待斃。而衡陽王一向在諸侯中頗有聲望,一旦打著助我除逆的名號起勢,那這一場大戰怕是堪比攻陳。” “為今之計,只有我先立下傳位詔書,才能讓所有人無話可說。” “但這個人選,也直接決定了衡陽王和長樂王的命運……”他其實想說還有自己的命運,可他頓了一頓,并沒有說出口。 他有種很強烈的感覺,自己或許是真的見不到故土最后一眼了。 他其實很想問問顧微雪,讓她卜一卜,可在生死面前,他卻好像陡然喪失了求曉未來的勇氣。 一念及此,他胸中又是一陣憋悶,猛烈的咳嗽旋即緊隨而來,他又花了好一陣來順下呼吸。 既然話已經被蘭明淮自己清楚明白地說到了這里,顧微雪也就再無什么顧慮了,她把自己心中藏著的另一個辦法也說了出來。 “如此的話,那微臣有一個建議……” *** 顧微雪拿著蘭明淮寫好的承諾國書走出了陳國王宮,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在外頭見到了等著她的微生玉。 她知道現在這個時候他們是不會放蘭明淮走的,所以她也就沒有多此一問,只是道:“好好照顧皇上。” 微生玉道:“這是自然,我也希望他早日病愈。” 她也就不再多話,直接伸出了手:“國書給你,我現在可以回北星了吧?王爺那里我總要親自和他交代一番才好。” 微生玉說不清意味地彎了彎唇角:“放心,我說的話算數。”說話間,已將她手中的承諾國書接過,細細看了一遍。 ——行文準確,并無可玩弄文字之處。 他收好了國書,抬眸看向她:“明天一早我送你出城。” 顧微雪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臉“你在開玩笑”的表情瞧著他:“沒必要了吧?細軟我也都不要了,遲些我怕事情會有變故。” “你要連夜走?”微生玉臉上閃過愕然,又意味不明地說道,“你還真是足夠記掛他。” 言罷他也不再多說什么,翻身上了馬:“走吧,你帶來麗海的那些侍衛我找到了,送你去與他們會合離開。” 找到了?這人真是說得一點不心虛。 顧微雪也懶得再去追究這彼此心照不宣的說辭,隨意點了點頭,便徑自坐上了馬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