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天堂錦緞裹西桑 (3)
夏荷華除了這個(gè)設(shè)置外,就沒在動過洋樓外觀,因此洋樓大門前依舊橫掛之前布莊的一張扁鐵條扭成的拼花洋式招牌,上頭龍飛鳳舞地寫著clothsofheaven──天堂的錦緞。 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書寓先生的會所,但不清楚的人還以為眼前的洋樓只是一間洋派的高級絲綢或服裝店。夏荷華又不愛外人來書寓,因此書寓地點(diǎn)也就只有熟客知道,生意也不好做。 二娘被夏荷華擺了一道,氣得牙癢癢,對此無計(jì)可施。見夏荷華不說話,似乎在回憶簡雯瘋魔抓姦的點(diǎn)滴,二娘嘆了口氣,凈了手來到床沿。 「別人的間言碎語你就當(dāng)耳邊風(fēng),別往心底去。書寓先生清高,色藝雙全,賣藝不賣身。那些個(gè)公子哥家里的婆娘要是有你知情識趣,就不會往外跑。她們有本事就管好自己的丈夫,找你茬算個(gè)什么事?他們的丈夫見著你還不是拜倒在你的石柳裙下,一口一聲西桑啊西桑叫得歡。」 夏荷華睨了二娘一眼,很想問二娘,「這世道對女人太不公平,真正可惡的還是那些花心的男人吧。揶揄可憐女人,有什么意思?」 二娘見她蹙眉,拂開了她的長發(fā),忽然見到她頸項(xiàng)上殷紅的吻痕,瞪大眼叫罵道:「昨夜那個(gè)姓賀的又胡來了?他以為西桑是什么人,豈是他想碰就碰?」 夏荷華一顫,心底苦澀,在那些達(dá)官貴人眼底她算什么東西?不就是隨意就仍撈在懷里揩油的對象嗎? 「……沒事,他就醉酒瞎鬧而已,相幫和大姐趕他回去了。」 只有她自己清楚昨夜她的境況驚險(xiǎn),如果不是跟局的大姐和相幫衝上來保護(hù),她逃不開狼爪。 悲哀的是發(fā)生達(dá)官貴人色心大發(fā)的丑事后,那些人往往隔夜后就刻意遺忘,免得丟了臉面,往往心照不宣,掩蓋了過去。 想到這兒,夏荷華更不想出門,只想讓自己藉由阿芙蓉進(jìn)入迷離幻境,才不用想起那一張張丑惡的嘴臉。 「算了,」二娘話鋒一轉(zhuǎn),「我看姓賀半年內(nèi)叫了近百次的局,可以說是這書寓開張后的生意都是他在支撐,對你也算一片癡情。他的家里做洋行生意吧?要不就嫁給他吧?」 話雖這樣說,也不過是試探夏荷華。 二娘思忖夏荷華也二十一歲了,算是老姑娘了。按照夏荷華抽大菸的狀態(tài)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不如物色個(gè)人家嫁了,她佔(zhàn)下洋樓,另外物色其他年輕女孩做西桑還賺得更多。 夏荷華不疑有他,「他有未婚妻,且我不喜歡他,不想嫁。二娘,日后他的帖子一律拒了吧。」 「他花在你身上的錢都足夠做嫁妝了,就算不想嫁他也不要把生意往外推啊。」二娘瞠目詫異道:「你可知道一個(gè)書寓只有一位西桑很難打平收支嗎?」 夏荷華聞言唇角斜勾,「那些錢是我應(yīng)酬他的茶資,有哪一分入了我的口袋?怎能說是嫁妝?就說了他有未婚妻,何苦巴巴地趕上去做姨太干啥呢?為了嫁人心甘情愿去做姨娘也未免太下賤。這樣吧,二娘要是喜歡他的俊,他的錢,您嫁吧,我絕不攔著您。」 她意有所指,二娘頓時(shí)變了臉色,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腕,叱罵道:「小賤蹄子嘴巴不乾不凈,你怎不想想你娘干了什么好事?還嫌別人下賤!」 「你干什么?」夏荷華吃痛掙扎,奈何她宿醉未醒,阿芙蓉的作用未退,根本不是二娘的對手。 二娘擰緊她的手腕,狠聲說:「不管你怎樣鬧騰,記得我是你的二娘,放尊重些,否則我就斷了你的阿芙蓉!到時(shí)候我看你哪里來的門路和臉皮去煙館求!還是你想淪落到花煙間,為了阿芙蓉任人嫖就說一聲,我親自送你過去!」 夏荷華被她嚇住了,眼眶蓄滿淚,卻是不吭一聲。二娘說到做到的手段她怎么不明白? 見她安靜了,二娘也不想鬧得太過。 夏荷華忌憚她,是因?yàn)樗屜暮扇A知道她要誰生誰死不過是時(shí)間的問題。要將她賣入花煙間也是眨眼的決定。 但她心底卻更清楚自己手上有的籌碼不多。兩人就像在打牌,各自牽制,誰都不能先亮出王牌,否則就輸了。 目前她只有夏荷華一個(gè)書寓先生,所有的籌碼都壓在她身上,夏荷華也一如她的期待在上滬風(fēng)月場大紅大紫,許多人盯著夏和華垂涎三尺,要是夏荷華真的和她翻臉,鬧死覓活,鬧出人命的話,她想悄悄收拾都不好收拾。 在她找到替代夏荷華的人選之前,她也不打算讓夏荷華接客。清倌人比起一般開苞的倌人的開價(jià)高得多。就算夏荷華不是清倌人她也不在乎,反正,非得對外說是就好。 畢竟夏荷華的性格她比誰都清楚,要是逼急了,魚死網(wǎng)破,誰都討不著好處。 夏荷華就像是一隻貓,性格剛強(qiáng)張揚(yáng),不黏人,不纏人,只有她能對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但卻是個(gè)心軟的人,否則不會在知道夏銘重病時(shí),搬到她們身邊,傾家蕩產(chǎn)也想救異母的弟弟一命。 「算了,你自己想想,我有逼你做什么嗎?還不是后來真的走投無路,才讓你去做西桑。」二娘眼淚說掉就掉,哭道:「自從你做西桑開始,我有苛待過你嗎?哪一件事沒有順著你啊?你以為其他西桑可以過得你這般自由滋潤嗎?哪個(gè)不是為了生計(jì)忍氣吞聲,陪客過夜的大有人在。你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