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清覺得，若是自己不知道她和花令秋的那段過往便罷了，可偏偏自己心里清清楚楚，此時見崔蓁蓁毫無預(yù)兆地當(dāng)著他們夫妻兩個的面這般感傷起來，自然也就有直覺在心里提醒：她這是在感傷給花令秋看的。

    畢竟她與崔蓁蓁根本算不上熟絡(luò)，像這些關(guān)乎私事的話，哪個大家閨秀又會當(dāng)著別人夫妻的面不分場合地傾訴？

    不過她雖不吃這套，卻不知人家當(dāng)事的那位吃不吃。畢竟她在自己父親寧承琎的身上就沒少見過差不多的場面，再聰明能干的男人，有時候總會心甘情愿地蒙了心眼，下意識地去追逐那些在心頭漣漪的情感，為自己想象著對方的繾綣深情。

    尤其是當(dāng)面對那些錯過的遺憾時。

    一念及此，她也不想在這里杵著給人家當(dāng)陪襯，不管崔蓁蓁是不是想讓她在花令秋面前表態(tài)，她都完全不打算參與。

    “事情都過去了，你也不必再多想?！睂幫袂逡幻娌恢圹E地受了對方的恭維，一面敷衍道。

    言罷，她起身站了起來：“你們先慢慢喝，我去買樣?xùn)|西，很快就回。”

    “你要買什么？”花令秋問她，“我?guī)湍闳グ?。?/br>
    寧婉清搖搖頭：“我要去選一選，正好你與崔大小姐他們兄妹兩都是熟識，還是你陪她先敘敘話，我去去就來?！?/br>
    一副很是心大不以為意的尋常樣子。

    花令秋眉梢輕挑，看著她出了門，若有所思。

    “花二哥，”崔蓁蓁喚了他一聲，等他回眸看來，她略略一頓，猶豫道，“你這幾年還好么？”

    花令秋淡淡笑笑：“挺好的。”

    “那就好……”她微微垂眸，看著手里輕轉(zhuǎn)的瓷杯，說道，“你比我過得好，那我便放心了。”

    花令秋低頭喝了口茶，沒說話。

    氣氛靜默了片刻，少頃，崔蓁蓁轉(zhuǎn)頭望著窗外，緩緩說道：“我有時候總會想起以前還在家中無憂無慮的日子，那時候多好啊，睜開眼睛都是笑。可是那樣的日子實在太短了，不過幾年，我已成了崔家大歸的姑奶奶，而你，也成了寧家的贅婿……”她說到這兒，抿了抿唇角，“直到今日看見你和寧少主感情和諧，我才算是真正放了心?！?/br>
    見花令秋還是沒有回應(yīng)，她默了默，低聲問道：“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

    他抬眸看著她，依然沉默不言。

    崔蓁蓁霎時紅了眼眶，連忙低頭從袖子里摸出手絹，側(cè)過臉擦了擦眼角：“對不起，我、我只是，只是想來看看你們。倘若你不喜歡，那我以后也不來了……”

    花令秋的目光從她手里那張帕子上繡的合歡花一瞥而過。

    “我倒是不知，”他靜靜看著她，緩緩說道，“我們夫妻與崔大小姐之間，幾時有了這樣深厚的舊友情誼？”

    第48章 緣滅緣起

    崔蓁蓁愣了一下，默然良久，低頭輕聲道：“我以為，我們還是朋友?！?/br>
    “原本可以是。”花令秋隨手給自己又新續(xù)了杯茶，語氣清淡而平靜地說道，“但我看，你好像并不打算與我做朋友?！?/br>
    “你為何這樣說？”崔蓁蓁倏然抬頭，直直盯著他。

    花令秋意興闌珊地笑了一笑，兀自啜了口茶，沒搭腔。

    “你這是什么表情？”她漲紅了臉，緊緊捏著手里的帕子，似頗為羞憤地追問道，“難道你以為……以為我有什么陰謀詭計不成？”

    “陰謀詭計倒談不上，”花令秋抬眸看了她一眼，“雕蟲小技罷了。”

    崔蓁蓁霎時紅了眼眶：“你……好，好，早知你不想見我，我又何必巴巴地來道謝，想當(dāng)面看看你們過得好不好，早知你們這般看不上我，我根本就不該踏入棲霞城！”

    花令秋淡淡笑道：“崔大小姐又何必說這些引人誤會的話，你我都不是胸?zé)o城府之人，有些話我想也不用點破吧？還是說，崔大小姐至今仍以為，花某還是當(dāng)年那個不自量力的天真少年？那你對我的誤會可真是太大了?！?/br>
    崔蓁蓁緩緩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倒是寧愿你還是當(dāng)年的模樣，至少我還能告訴自己，這些年的牽掛，從不曾錯付?！?/br>
    “所以你就在我新婚時故意送繡有合歡花的團(tuán)扇給我妻子？”他平靜反問道，“你愿意牽掛誰不牽掛誰，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與我妻子有什么關(guān)系？你何以要三番兩次地來膈應(yīng)她？你那時想必還曾想象過她不知情地成日里用著那把扇子，然后我有口不能言，只能默默被你撩撥地在心中回憶往昔遺憾吧？你錯了，我一點也沒有遺憾，我只覺得你這么做很無聊?！?/br>
    崔蓁蓁睜大了眼睛：“我……”

    “你不必否認(rèn)，”花令秋直接打斷了她尚未出口的話，“早些年我被你玩弄于股掌，不是因為你的手段有多高明，而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地眼瞎。有些人和事，只需過個一段時間，當(dāng)自己不再那么幼稚可笑的時候，自然都看得明明白白——我今天之所以會來，也是想讓你把我看得清楚些，我這個人，恨一個人或許可以藏得住，但愛一個人卻從來藏不住，也不打算藏住?！?/br>
    崔蓁蓁定定看著他，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卻倔強地沒有落下來，她緊緊攥著手里的帕子，好像要將它碾入掌心里一般。

    “原來，”她說，“在你心里我竟是這樣的人……你以為當(dāng)年，是我耍弄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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