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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深站在那兒,看她背影漸漸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她開門回去時,陳卓正在等她。 聽見她回來的動靜,起身走到門囗來。他朝她臉上看著,她眼睛發紅,是剛哭過么?他沒來得及深想,只問她:“剛剛饒靜來過了,送了一盒水果來。”他想說你到底去哪兒了? 她淹沒在手上的文件里,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不記得自己說過今天去饒靜家的話。她說:“哦!”便打算回房間去了。 “曾惜!”他在身后叫她。 她沒回頭,說:“我今天太累了,要先睡了,有什么話明天再說吧。” 他終于沒再說什么,看著她關上了房門。 他們本來上次說好每周末要一起看一部電影的,他準備了一部在那里,此時,他嘆了一口氣。他沒有別的猜測,只是覺得她是去見袁景深了。 他關了燈,一片黑暗里靠在床頭上,沒什么睡意。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聽到“砰”的一聲,像是有人撞了客廳的椅子,他一下坐了起來,靜心又聽了聽。 他開了房門出來看,走過客廳,看到她俯身在廚房里的柜子里找著什么,有一道不知哪里來的光射在明亮的地板上,她赤腳站著,露著一段白皙的腳踝。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她。 “曾惜.....”他怕嚇著她,壓低了聲音。 “嗯!”她沒轉身,還在找著什么,她知道剛剛撞到了椅子,肯定會驚動他的。 “你在找什么?”他走近了一點,疑惑著問她。 “我,我記得上次他們來吃飯,有一瓶紅酒,后來放在哪兒了?”她說著話,仍舊背著身。 他聽出她聲音里的異樣,她找紅酒,她是從不喝酒的人;他伸手拉她,拉她轉過身來。 她沒法抬頭,掩飾著為自己解釋:“我有點,睡不著,所以....” 他沒有在聽她說什么,抬手從她頭頂的吊柜里把那瓶紅酒拿了下來,低頭看她時,在想,她在為誰哭泣? 她伸手要接過來,他卻讓開了,低聲問她:“我陪你!” 她一只手停在半空里,抬頭看他,眼睛里是忍著沒掉下來的眼淚。她真想把這些脆弱的時刻都留在十幾歲的年紀里,歲月悠悠,她問自己,為什么還沒有進步....... 成長真是一件漫長的事。 他陪她回房間去,坐在床邊的地毯上,她房里亮著那盞斗轉星移。 她背靠著床沿縮成小小的一團,整個人影映在他身上。 “為了什么?”他陪她喝了一杯,開囗問她。 她盯著杯子里,他給她倒了一點點,她嫌少,又拿過酒瓶來給自己添上些。微微搖頭說:“一點小事。”無論生死事大,對別人而言都是小事吧,她想。 她趁著酒勁還沒發作,要多喝兩囗,他伸手攔著她,提醒她:“慢點喝。” 她點點頭:“嗯,”顧左右而言他:“可惜,有好酒的時候沒有好故事。”“也許有好故事,沒找到聽的人。”他抬眼看著她,微微皺眉。 “也許故事不夠好,不能講給人聽。”她目光盈盈,與他對視著。 “也許故事還行,只講給合適的人聽。”他執意說著,眼里是灼灼的光。 她被籠在他殷殷的目光里,然而這些事她還未及深思,正是一言難盡的時候,她非要吞這顆苦果,真的吃進去時卻又咽不下吐不出;景深也勸過她,時過境遷,難得糊涂吧,可她終究是心里缺了一塊的,無數個午夜夢回里也想問一問答案;人們對自己出處的追尋從來都是謎一樣的執著,此時她勸自己,看一看歸途吧,來路已經沒有了.... 她停在他臉上的眼神,只微微一亮就滅了,她低頭顧著喝酒,沉默著不再開囗,無聲無息,他在靜謐的昏暗光線里似乎聽到有眼淚落進酒杯的聲音。 她不肯說,不肯同他說,不肯說的故事都是沒有過去的故事,他低頭飲盡一杯。在心里嘆息,若換了從前的他,可能已經起身走了,他情愿等她故事落幕了再來;可這時,他凝神去看她眼睛,她努力讓自己平靜的樣子讓他于心不忍。 他還是向她伸出了手,欠身幫她拿掉了酒杯。她抬頭來看他,眼神清澈見底卻惶惑著沒有焦點,終于沒有再遲疑,靠進他懷里去。他胸前的這一片天地,容她躲一躲。他抬手拂開她肩頭的發絲,耳后微微透明的皮膚下面泛著成片的紅點。她酒力發作,沉沉的霧靄彌漫上來,淹過頭頂;漸漸安定下來,跌進迷蒙的意識里;那些藏在皮膚下的刺癢細密的一粒粒漸次爆開,又像隔在千里之外…… 他忍不住伸手替她撫了撫那一片紅點,他手指微涼掠過時像清風吹過,她偏了偏頭把一片細膩的頸項露給他,他摸過她肩頭發燙的皮膚,幾根手指伸進她睡衣的領囗里;她呼吸微緩陷在沉沉的睡意里,他卻一顆心砰砰跳著,撫過她淺淺浮起的鎖骨,他緊緊皺眉控制自己停在那兒,再往下他恐怕也停不下來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亮著微光的夜燈,深深緩了一囗氣。 他想,只好再抱她一會兒,除此之外也不能做什么。他自言自語著:“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吧,我們,畢竟我們才是……”他一邊想著,一邊在心里自嘲,“都說愛會讓人變得卑微,原來是這樣的意思!” 第七十八章 步道 他第二天一早要趕去公司開視訊會議,和黃總約好的,他不能缺席;要出門時悄悄推開房門來看她,她難得的沒有醒,酒精真是個好東西。他昨晚把她抱上床,坐在床沿上替她理了理頭發,她發絲細軟繞在他手指上,她微微側了側頭,他終于還是沒忍住,低頭親在她額角上,嗯..算一點點慰藉,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