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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下午,溫渝一口水都沒喝過。 講座內容又長又密,錄音的地方有些聽不清。現在大多人辦講座都弄PPT,張玉河就靠一張嘴,說的比書上的還好,溫渝忍不住贊嘆文學家就是文學家。 她昨夜一晚沒睡,弄到傍晚,全靠咖啡續命。 駱佳薇早已經下班,讓她將電子版發到郵箱。溫渝一邊打哈欠一邊寫,還有半個小時的篇幅,擔心辦公室里困得睡過去,索性拿起電腦去了教學樓下,找了個長椅,盤腿坐著,將筆記本電腦放在腿上,一邊聽一邊敲打改動,哈欠打的眼淚一直流。 李湘電話過來,她都顧不得。 宜城的天氣總歸來說比較溫和,但是那一晚隱隱有些涼意,像是隨時要下雨的樣子。溫渝懶得換地方,只想趕緊搞完睡覺。 眼看著要變天了,宜城的街道變得匆忙。 江橋推開門進去的時候,林凈寧站在落地窗前抽煙,黑色襯衫松開領口,袖子挽起,一只手夾著煙。 “老板,已經送走了。” 林凈寧“嗯”了一聲。 江橋猶豫了幾分還是道:“今天去宜城大學接張玉河老師,遇見了——駱小姐,這場講座是她主辦的,當時迎面撞上,問候了一聲。” 林凈寧抽煙的動作一頓。 江橋道:“駱小姐如今是宜城大學文學院副教授。” 他很快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低頭,目光落在煙灰缸上,拿起煙彈了彈,淡淡問道:“她說什么了?” 江橋搖頭:“沒說什么。” 林凈寧收回目光,看著窗外的高樓,深吸了一口煙,才緩緩開口:“我一會兒要用車,你先回去吧。” 江橋沒應聲,悄然退去。 林凈寧抽完那支煙,撈起沙發上的外套下樓。天上烏云密布,他一時有些煩躁,開車隨處溜達,開去了朋友的夜場。那邊有幾個是知道他底細的,瞧著他游戲人間,看破不說破,周圍人只當他開了個公司,低調至極,背景深厚,話也不會亂說,都跟著他那堆狐朋狗友會喊一聲“少爺”。林之和穩重中有些正直大義,林凈寧則看著氣質干凈,眉宇間亦正亦邪,多的是少年氣玩味樣子,卻更多隱忍狠厲。 朋友見他來,開玩笑:“寂寞了?” 包間里就他們倆,墻壁外圍多固定了幾層海綿隔音板,顯得厚重沉抑。林凈寧坐在角落的沙發里,只是笑道:“你挺消遣。” “我還消遣?逼婚逼到家了都。” 朋友叫楊慎,和林凈寧一般大,都是一個大院從小穿開襠褲玩出來的。楊慎在圈子里玩的好,誰見了都給幾分薄面。這幾年林凈寧來宜城發展,楊慎出了不少投資。有人問楊慎,你身邊那哥們誰啊? 楊慎的回答是:“少爺。” 能讓楊慎叫一聲少爺,那可不是誰都能攤上話的。林凈寧從前不太喜歡聽這稱呼,他這些年極力想擺脫林家孫子的名號,就想靠自己做點事。但真到了后來,他才慢慢了解,有些事光憑借能力是做不好的,而他姓林。 見他情緒不太好,楊慎問:“什么事惹著你了?” 林凈寧:“沒什么事。” 楊慎不以為然:“你這人沒什么事就是肯定有事,而且還不是小事,要不想說,就點幾瓶好酒搓個麻將,給哥們多放點水。” 林凈寧嗤笑:“你怎么和林之和一個樣。” “什么樣?” 林凈寧:“唯利是圖。” 楊慎:“我和大哥可不敢比。” 林凈寧笑了笑。 楊慎真叫進來幾個兄弟搓麻將,有的帶著女朋友。認識的會喊林凈寧一聲林總,見他玩的開也漸漸放松下來。 就那一會會兒,林凈寧輸了好幾萬。 他見慣了生意場上道貌岸然推杯換盞,從前有多瞧不上,現在自己卻站在風暴的中心,玩的這一套是游刃有余手到擒來,笑意里藏著世故。 林凈寧喝了點酒,推了牌面。 “你們玩,輸了算我的。”他一向大方。 他揉著額頭,有些暈眩。楊慎叫了司機送他回去,路上飄起小雨。林凈寧吹了點風,酒意半醒,腦子里有些凌亂,吩咐司機換道。 這一路上高速,開去了宜城大學。 林凈寧瞇著眼打困,不經意間醒來,車子已經停在校門口。司機不知道該怎么走,又不好開口說話,看著他醒來。 他道:“往里開。” 這種車牌型號的社會車輛,大都是有頭有臉,學校一般很少阻攔,通常都是很客氣的默默放行。林凈寧隨意指了方向,車子緩緩停在文學院門口。 地面是干的,這邊似乎沒下雨。 林凈寧在車里坐了一會兒,緩緩推開車門下車。他先是低頭點了一支煙,這才抬頭看向教學樓方向。耳邊一聲輕輕的嚶|嚀,他目光往下一移。 視線就那樣落在溫渝身上。 溫渝的頭發有些微微凌亂,束在腦后,一捋劉海貼著臉頰,她閉著眼睛睡得很沉,枕著電腦,懷里抱著書,就那樣躺在長椅上。白色襯衫被壓褶皺,黑暗的夜里,路邊微弱的路燈下,襯得她那張小臉明凈透亮。 林凈寧目光深沉,看了一眼。 他轉身就要走,腳底有風吹過來,搖椅上的人動了動,更深的蜷縮起來,懷里的手微微松軟,垂落在半空,書上的幾張紙飛落開來,有一張掉在林凈寧腳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