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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潭默默打量白繼勞,才幾天不見,他瘦了一大圈,聲音嘶啞得厲害。 張潭搖頭:“我不餓,有點暈車。” 這個時間小縣城里的飯店都關門了,只有醫院門口一家小賣部還開著,白繼勞走過去買了兩桶泡面和一袋火腿腸。 他一手把泡面抱在胸前,一手拎著火腿腸,走出小賣部:“今晚先吃這些墊墊吧,明天再找地方吃飯?!?/br> 張潭忽然撒開握著拉桿箱的手,走上前一步,雙手捧住白繼勞的臉,溫暖的手掌在他臉頰上摩挲著,從凸起的眉骨,到下巴上細碎的胡茬。 張潭低聲問:“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白繼勞想掙脫,奈何兩手都拿著東西,只好把目光撇向別處:“我……不想麻煩你?!?/br> “……”張潭覺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他低頭,在白繼勞嘴唇上親了一下。 白繼勞被他嚇得一個哆嗦,慌忙后退一步:“這是在外面!” 張潭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那又怎么樣?”說著向前一步,再次低頭,吻了白繼勞的嘴唇。 白繼勞這次倒不再反抗了。 好在這時醫院門口并沒有人,張潭吻完,摸摸白繼勞的腦袋:“爺爺怎么樣?” “……一直昏迷,醫生說醒了也是癱瘓……腦血栓?!?/br> 張潭點點頭,他爺爺奶奶身體健康,外婆很早就不再了,外公身體也硬朗,所以他并不能理解突如其來的疾病的破壞力。 “明天問問醫生情況怎么樣,總不能就這么耗著,該轉院轉院,”張潭攬住白繼勞的肩膀:“放心,我有錢。” 白繼勞垂著肩膀,點了下頭。 張潭看著這樣的白繼勞,心里難受。他總覺得小白應該是他們初遇時的樣子,看上去無憂無慮的,每天晚上和他嘻嘻哈哈地開黑。卻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這一步,一個偏僻的東北小縣城,一家破敗的醫院,他和小白相對無言。 (二) 張潭在醫院旁的縣城招待所睡了一晚,招待所的房間臟兮兮的,床單被罩甚至不是白色,而是發黃的深藍,也不知多久沒換。他連衣服都沒脫就躺下了,下定決心要把白繼勞的爺爺送到大一點的醫院——就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醫院?能有什么好醫生? 第二天一大早,白繼勞來敲張潭的門,手上提著早飯,是包子和豆腐腦。 昨天晚上的肌膚之親兩人誰都沒有再提,吃完飯,張潭跟著白繼勞去了醫院。 “32床,老爺子是腦血栓是吧,這個……”醫生把辦公室的門關上:“我們的意見是,恢復的可能性非常小了,就算你們帶老爺子去大醫院做開顱手術清除血栓,效果可能也不好。這么說吧,我們之前也有一位病人,八十多的老太太,腦血栓,她兒子從省城買了消血栓的進口藥,用了之后血栓是消除了,但是血管已經承受不了大量的血液流動,老太太反而更嚴重。沒過多久就……” 張潭皺起眉,說實話這種情況他不知道該怎么辦。 白繼勞卻問:“可這樣一天天住這兒,能好轉么?” “能控制住吧,”醫生嘆了口氣:“你們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畢竟,老爺子歲數也不小了……” “如果轉到大醫院做開顱手術,有多少希望能痊愈?” 醫生搖頭:“只能說我們認為希望不大, 但是肯定也和醫院的水平、療法有關系,不過還有個問題,老爺子這幾天剛穩定一些,受不了折騰的,最少得再觀察一段時間再轉院?!?/br> 張潭:“多久?” “最少一周。” 張潭看白繼勞抿著嘴唇不說話,只好暫時應下:“那再觀察看看吧?!?/br> 兩人走出辦公室,坐在走廊上,張潭問白繼勞:“你怎么想的?” 白繼勞低著頭,不說話。 張潭以為他是擔心錢的問題,拍拍他肩膀:“不用擔心錢,我這兒的應該夠了——實在不夠我還能找我姐借,還有我同學……” “張潭,”白繼勞打斷他,抬起頭:“我爺爺是不是挺不過這次了?” 他淚水流了滿臉,眼神里全是絕望。 張潭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擰了一把,但他沒經歷過這種事,實在不知如何安慰,只好摟了摟白繼勞:“我們……盡力而為吧。” 白繼勞雙手捂住臉,肩膀一抽一抽的:“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張潭……我上個月給家里打電話,還讓我爺爺等著我賺錢帶他去北京天安門呢……怎么就……張潭……” 來往的人向兩人投來打量的目光,張潭手足無措,只好摟緊白繼勞:“你別怕,小白,我在呢。” 其實他自己心里也怕,該繼續留在這家醫院治療,還是轉到大醫院?轉院途中出了事怎么辦?轉到大醫院還是治不好怎么辦? 一大堆從未面臨過的問題撲面而來,砸得張潭腦袋發懵。 可白繼勞和他一樣發懵,他們誰也幫不了誰,只能一起忍受。 第14章 (一) “奶奶,您回去休息吧,我和小白在這兒守著,”張潭盡力勸這個固執的老太太:“您別再累病了。” “小張,不行,我得看著她們配藥!”白繼勞的奶奶就守在配藥室門口,緊盯著屋里忙碌的護士:“我就老覺著老頭的藥不對勁,哪有那么一小瓶一百七的?!” 張潭嘆了口氣,退到樓道間撥了白繼勞的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