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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二人一同轉頭看他,兩人臉上是連神情都相似的不贊同,只是父親沒有說話,但是兒子把食指放在唇上噓了一聲,認真的又帶著幾分譴責的說,jiejie,打擾別人是不好的行為,非常不禮貌。 當時秦曼珍正在不遠處看著,很快她就聽見了女兒啜泣的聲音,不過她還是很堅強的說了一聲,對不起。之后,才離開了書房。 或許小孩子的性格就是比成年人更加堅韌,所以她女兒很快就找到了名正言順進入書房的辦法,就是跟在父親和弟弟的身后一起進去。 她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學著弟弟的樣子做事,努力的不打擾任何人,而沒有被打擾到的兩個人也沒有理由驅逐她出去,所以只能漠視她,以這種態度表達對她的不歡迎罷了。 小孩子也同樣是敏銳的,盡管她女兒比同齡的孩子要更成熟、堅定,但是無法承受住這種冷漠的對待,終于是放棄了。 說實話,秦曼珍在發現她女兒放棄的那一瞬間心里松了一口氣,她女兒似乎也自我調節的很好,臉上也有了笑容。 不過這種笑容非常短暫,因為曲裕來在發現女兒放棄以后的第三天,在晚餐時,對他的兒子說,曲俊良,你要記住,如果一件事你最終會放棄,那么從一開就就不要做。 她女兒同樣聽見了,于是低著頭,眼淚緩緩的流進了自己的碗里,不過她還是全部吃光了,因為不能浪費食物。 孩子的想法總是多變且狡黠的,在發現自己不可能得到與弟弟同樣的待遇以后,她嘗試模仿秦曼珍的做法,去討好父親和弟弟,希望借此能夠得到他們的關注。 不過這次她得到了更加嚴厲的批評,當然,這個批評同樣是在餐桌上,父親對弟弟說話的時候,她旁聽來的。 曲裕來對曲俊良說,曲俊良,你要記住,人活在世,最重要的是要有傲骨,決不能低下自己的頭、彎曲自己的脊梁,我可以接受你不夠優秀,但絕不能接受你品德的低下。 秦曼珍現在回想起來,那大概是她見過她女兒哭得最為痛苦的一次,她少見的哭出了聲,以至于就連她的父親和弟弟向她投來了厭惡的目光她都無暇顧及了。 秦曼珍為了不讓她打攪自己的丈夫和兒子,把女兒帶回了屋里,當然她也沒有陪她,而是很快就回到了餐桌旁,曲裕來不高興的對她說,秦曼珍,你要好好的教育曲靜妍,不可以再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秦曼珍誠惶誠恐的答應下來。 但好在她女兒也沒有那么的不可救藥,在所有人吃完飯以后,還是懂得回來把自己剩下的冷飯吃完的道理。 秦曼珍在心里猶豫了很久,她不知道該怎么教育她的女兒,難不成要告訴她,因為你是女性所以你永遠不可能得到你父親的關注嗎? 不過在秦曼珍找到合適的說法以前,她的女兒就改變了。 從那天起,她女兒放棄了爭取和弟弟同樣的待遇,她放棄主動出現在這個家里的公共區域,她像一個不存在的幽靈,若不是吃飯的時候能看見她,好像就連秦曼珍都要忘記這個女兒的存在了。 然后就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她就這么長大了,秦曼珍能回憶起兒子從小到大每個時期的樣子,但是關于女兒,好像就只剩下小時候兩個人一起參加各種比賽,然后仿佛只是一眨眼,就是現在了。 她女兒不懂他們在想什么,他們也同樣弄不懂她女兒在想什么。 他們原本以為她是好懂的,她是世間普通至極的一個庸才,她渴望自己不應當得到的東西,她用盡全力甚至不如她弟弟站在父親的肩膀上輕輕伸出手就的得到的更多,不過她最終學會了放棄,學會了安于平庸。 他們漫不經心的對她的未來作出了規劃,沒有和她商量,甚至未曾告知她。 她將會去讀文學系或者哲學系,然后受父親和弟弟的蔭蔽嫁給一個好人家,像她母親一樣做富太太。 她的畢生所學不是用來創造價值,而是用來不至于讓夫家瞧不起她,用來和同樣檔次的太太們打好關系,做丈夫的賢內助。 可是她卻擅自去考了什么表演系。 當錄取通知寄回家的時候,曲裕來憤怒至極,他怒視、厭惡的看向這個一直以來都還算合格,就算沒給他帶來什么益處也沒有拖后腿的女兒,他不想和她說一句話,只是憤怒的等著她承認錯誤。 而他將在確認她真的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以后,把她送出國,讓她在異國感受到沒有家人的支持是多么痛苦以后,再花費兩到三年的時間選擇原諒她。 哪怕是被曲裕來最為重視的兒子,也會懼怕這種對待。 可是這種漠視對于女兒來說是不生效的,因為她從小就生活在這種環境下。 時間過得太快了,她的女兒離開了家,現在算算已經有近五年了。 而可笑的是,她女兒離開家以后,在這個家的存在感卻比以前大了許多,她的名字越來越頻繁的出現在曲裕來和曲俊良的口中。 從一開始的只是在餐桌上作為談資,到后來她的名字出現在這間從未向她正式開放過的書房當中,被她的父親和弟弟談起。 秦曼珍此時抬頭看了一眼她的丈夫和兒子,兩人因為她的到來而停止了談話,曲裕來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曲俊良伸手接過托盤對母親說了一句謝謝以后,臉上就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奇怪她為什么還沒有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