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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藏歡喜 第42節

    八音盒底部嵌了一個小磁帶,姜黎抽出來握緊在手心里,語氣驚喜。

    生日前夕,阮星蘅曾問過姜黎想要什么禮物。

    姜黎認真思忖了,不假思索道,“想要你很多很多的愛。”

    她覺得自己不算貪心,沒有要阮星蘅全部的愛。

    當時阮星蘅略皺了下眉頭,用理科生的嚴謹態度反問道,“很多很多的愛是多少?”

    “愛怎么可以量化?”姜黎目光落在他認真的臉上,她心里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笑瞇瞇地湊近他的下頜。

    貼的太近了,阮星蘅立馬向后退了兩步。

    清瘦的手腕抵在墻面,他的目光有一瞬間不自然的閃躲,耳后不爭氣地熱了起來。

    姜黎捕捉到了他的變化,她唇角勾了勾,順勢道,“那你每天說一句愛我好了。”

    這個要求聽上去難度不高,但是對于阮星蘅這種古板自持的小老頭來說倒有點強人所難,姜黎笑瞇瞇的把問題拋回給他,沒想到十八歲生日那天還真的收到了這份禮物。

    “jiejie還記得第一句話是什么呀?”周愛媛突然出聲。

    “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因為過分重復的默讀,在想到出處的時候,姜黎甚至還恍惚了一下。

    她將這句話念了出來,心頭微微起了波瀾。

    “是出自聶魯達的《最后的玫瑰》”姜黎輕笑一聲,打趣道,“有的人實在是太狡猾,明明是讓他對著我說一整年的我愛你,結果他偷偷換成了三百六十五句別人寫的情話。”

    和周愛媛分享了一下她和阮星蘅還沒有戀愛時的少許故事,姜黎的記憶一下就被勾到她剛轉到寧大附中的日子。

    仔細想想,她從小就是個不討人喜歡的性格,朋友緣分又很差,可是在那段轉校而來的日子里,她卻完全沒有感到孤獨。

    阮星蘅雖然待她冷淡,平時話也少,但是他們做同桌兩年,他給了她完完全全的陪伴。

    周愛媛聽到最后幾乎是很肯定的對姜黎說:“我敢保證,高中的時候他肯定喜歡你。”

    姜黎嗤笑一聲:“剛不是說了嗎,是我對他窮追不舍,要不是最后追到了大學,還不一定能跟他在一起呢。”

    “所以說呢,愛這個東西就是要拼命努力才會擁有的。道阻且艱,你現在就要好好聽醫生的話,大口吃飯,把身體養的超級好,未來呢才有希望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周愛媛點點頭,臨走的時候還依依不舍拉著姜黎的衣袖。

    “jiejie,你回去仔細想想,我覺得他可能真的暗戀你。你這么漂亮,而且他又對你那么好,肯定是喜歡你的。”

    小女孩的心情總是帶著粉紅色的泡泡,姜黎笑了聲,捏了捏她的鼻子,給她腦補出來的愛心泡泡都戳掉。

    “如果你見到他大概就不會說這句話了,他是個理智和冷靜占絕對上風的人,像早戀這種沒有好處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出現在他的情感之內的。”

    要不然她怎么會追阮星蘅追到寧大呢。

    記得她和阮星蘅數不清的表白里,他幾乎每一次都會用同一句話拒絕她。

    “再等等,姜黎。”

    “等我們都有未來的時候。”

    她那時候年歲小,也不明白讀書的意義,只是覺得他站在長廊盡處的光下,日暮打在他清雋的側顏,他的眼睛里在某個角度里有很亮的光。

    后來分手的那一年她的心境豁然開朗,讀過的書走過的路并不完全只是為了站到他身邊去,她有自己的人生,也在路上有過自己的一程風景。

    萬般千帆皆掠過,暮而回首仍見他。

    反復的心動,事物的發展好像又回到了起點。可是姜黎依稀記得,曾經有個人拉著她的手一起看夕陽,告訴她“事物的發展的前途是光明的,在曲折中前進,我們都會有光明的未來。”

    和周愛媛告別后,姜黎去了那位自閉癥兒童的病房。

    因為病情特殊,這位叫平安的小朋友住在了一間單獨的病房里。

    姜黎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看書。

    護工說他一個人呆的時候不哭也不鬧,可是就是不合群,放在群體里會暴躁哭鬧,甚至做出自殘行為。

    姜黎點點頭,換上了和護工一樣的衣服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病房里很安靜,這幾年她參加過很多場公益援助活動,有過和自閉癥兒童打交道的經驗。

    自閉癥又稱孤獨癥,其表現形式為不正常的社交、溝通能力(1),在姜黎看來一個人不合群并不能算是評價一個人好壞的標準,但是自閉癥比不合群更復雜的是拒絕溝通,對于探索世界的孩童來說,當他們失去了和世界溝通的能力,也無異于失去了接觸這個世界的機會。

    他們是被強迫著“不合群”。

    姜黎進去的時候平安正在看書,是一本有關于辯證法的哲學書,看到他看哲學書的時候,她心里還蠻驚奇的,也沒打擾,試探性地端了個板凳在他身邊坐下。

    平安沒理她,又或者說他們自己有屬于自己的小天地。

    別人進不去,他自己也不愿意出來。

    姜黎從背包里掏出一個畫板,碳素筆唰唰唰在素描紙上發出聲響,察覺到平安的目光暗暗移了過來,姜黎唇角勾了勾。

    “你要看我畫的畫嗎?”

    平安沒說話,木木地盯著她看。

    姜黎笑了笑,將畫板遞到他手里。平安伸出手僵硬地抓著畫板邊緣,極陌生又拘束地將目光定格在素描紙上。

    他抬起頭把目光落在站在門外的護工。

    不發一言。

    但是姜黎知道他認識畫上的人。

    她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臉,卻被他抗拒的躲開。姜黎也不強求,重新抽了一張干凈的紙,笑瞇瞇地對他道,“我給你畫一張自畫像好不好?”

    平安仍然沒說話,不過這次倒是小小的點了下頭。

    姜黎快速揮著筆,她藝術功底很強,三兩下畫好一張自畫像當作禮物送給了他。護工這時候也走了過來,夸贊姜黎畫的很好。

    姜黎抿了下唇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病房里進了幾位醫生,說是進來查術前檢查的。姜黎一抬眼就瞥見了最前面的喻教授,她心跳頓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向后面搜尋。

    阮星蘅還是最扎眼的一個,身高出眾,身形端正,她一眼就看見了。

    姜黎垂了垂眼睫,準備貼著墻角溜出去,免得打擾他工作。

    誰知道被走在前頭的喻教授看見了,老教授態度倒是熱切,朝后頭喊了一聲中氣十足,“阮星蘅,你家屬在這兒呢。”

    姜黎抬腳的步伐頓了一下,還沒等她抬頭打招呼,耳邊就是此起彼伏的調笑聲。

    她尷尬地笑了笑,趕緊躲在一旁讓他們進行檢查。

    也是這時候,她把視線放在了站在病床前進行術前檢查的阮星蘅。

    他長身挺立,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摁在聽診器前,光影打在他臉上,過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陰翳。

    “帶過去做個心血管造影檢查,再驗一下血。”

    填好表,阮星蘅起身,可能是照顧小朋友的情緒,他很快又彎下腰,輕輕摸了摸平安的頭,“哥哥借給你的書看完了嗎?”

    平安點了一下頭。

    阮星蘅淡笑一聲:“那有沒有記住書上最后一章的一句話?”

    “事物的發展前途是光明的,等今天晚上你乖乖睡上一覺,就會發現所有的事情都在變得很好。”

    平安很聽他的話,聞言乖乖閉上了眼睛。

    小護士推著他去拍ct,喻教授領著人繼續去下個病房,阮星蘅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

    他對護工頜首:“這場手術的麻醉是我老師親自上,您不需要擔心。術前我們會做好麻醉劑兩的確認,不會損傷到他的神經。”

    護工連連哎了好幾聲,拉著阮星蘅要給他鞠躬。

    阮星蘅扶住了她,也許是為了轉移話題,他的目光落在了貼著墻站的姜黎。

    他的目光淡淡的,像是很自然而然的一句開場,問她在畫什么。

    姜黎正勾勒出最后一筆,阮星蘅回頭的時候,她剛好給他添上鼻尖上的最后一顆小痣。

    她把畫板抱在懷里,笑意飛揚,又透著狡黠。

    “不給你看。”

    “除非你說全天下你最喜歡我。”

    作者有話說:

    注釋(1)出自百度百科

    “在我貧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出自聶魯達《最后的玫瑰》

    第29章 想要

    話音剛落, 守在門口的護工倒是笑了出聲。

    姜黎的臉一下變得火.辣辣的,她不好意思地垂下腦袋,感覺全世界的人眼睛里好像都在說“哦, 你們好像還蠻甜蜜的。”

    她跟在阮星蘅身后, 悄悄扯了扯他衣服。

    “帶我一起走。”她對阮星蘅無聲地做了個口型,盯著護工八卦的眼神恨不得立馬逃之夭夭。

    阮星蘅帶她去了自己的辦公室,對于這個辦公室姜黎已經算是很熟悉了。期間他想看一下被她放在茶幾上的畫,結果姜黎一個箭步又將畫板抱在了自己的懷里。

    她還是剛剛的話:“不說喜歡我的話,我就不給你看。”

    跟以前一模一樣, 阮星蘅嗤笑一聲,指節曲起, 叩了叩她腦門。

    “跟小孩一樣。”

    他開了門徑直走出去, 姜黎往門外瞥了一眼,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她以為阮星蘅要出去工作了,也就自己坐在沙發上歇了一會兒。

    其實阮星蘅心里大約一直覺得她是個沒長大的小女孩, 以前情濃深處的時候, 他總是貼著她的面頰喊她“寶寶”, 乍聽到這句“小孩”的時候, 姜黎先是愣了下, 很快有一種生疏之外的熟捻感席卷而來。

    她鼻頭酸了酸, 覺得醫院這地方就是帶點讓人淚失.禁的特質。

    阮星蘅去了護士站, 那兒是平常收發快遞和外賣的地方。他向來是那里的稀客, 幾乎是一出現就吸引了護士的注意。

    “我剛剛還在想這個外賣是誰呢, 我想破了腦袋都沒到會是我們阮醫生的。”護士長把外賣遞過來, 不小心掃到了快遞單上的備注, “阮醫生居然喝奶茶?”

    知道護士這是明著八卦, 阮星蘅笑了一聲, 接過外賣盒。

    他說:“辦公室有個小朋友。”

    被稱為小朋友的姜黎此刻絲毫不知情地躺在辦公室的沙發里呼呼大睡,手里的畫板隨之落地,她渾然不覺的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