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一只大橘不會修仙 第45節(jié)
玉長生造了這么多殺業(yè),縱然他有他的理由,用一句惡貫滿盈來形容也不為過。 云上府主明明知道卻不加以制止,想來與他存的是同一個念頭。 既然如此,程梓的建議提得正好,至少在執(zhí)法大殿的處置下來之前,能讓他們不再將魔爪伸向無辜之人。 而除了上述想法之外,還有一句,他不打算告訴程梓。 臨江仙作為掌握造生之力的山神,非常清楚一事——云上府主即便收集到足夠的生命之源,也無法喚醒那位殿下。 他的殿下的軀殼因他而活著,靈魂卻早已散作漫天流螢,融入萬物。 他會是吹過枝頭的風(fēng),是山間的流泉,是落在行人身上的匆匆雨水。 唯獨不會再回到云上府主身邊。 待他自行發(fā)現(xiàn)這件事,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臨江仙想著,微微一笑,低下頭見程梓放心地舒展眉頭,還打了個滾翻出肚皮任自己揉搓,覆在他小肚子上的手順勢往上揉,撓了撓他的下巴和耳根。 程梓抱住他的手用力蹭蹭。 …… “橙子——你終于回來了——” 臨江仙的法術(shù)將程梓送回隱遇鎮(zhèn)口,甫一進(jìn)去,他便看到姜家的小胖墩踏著夕陽飛跑而來。 他張開雙臂,熱情歡呼著想要擁抱久別重逢的大貓貓,頭頂草帽迎風(fēng)揚起,露出那張圓潤可愛的臉。 程梓卻冷漠地拍開他的手,縱身一躍,踩著他的頭跳到他后方,一溜小跑回家。 “誒、誒!橙子你等等我嘛!你聽我解釋,不要生氣!瞞著你那都是我阿爹阿娘的鍋,我只是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胖子,哪兒能反抗得了他們!……哎喲呵!” 姜書客連忙追上去,雙手按住草帽,嘴里叭叭地解釋著,甩鍋甩得可熟練了。 但話音未落,他便因沒有看路,而直直撞到了田埂上扛著鋤頭務(wù)農(nóng)歸來的姜二叔,姜二叔站得賊穩(wěn),他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拎著自家皮孩的后領(lǐng)將他提溜好,姜二叔叼著草葉笑了笑,彎腰將程梓撈到肩上,偏頭蹭蹭他。 “怎么樣?去接月天闕這段時間玩兒得開不開心?” “喵!” 對著姜二叔,程梓反倒沒那么生氣,乖巧地應(yīng)了一句。 不過主要也是因為他的問題問得好。 在接月天闕玩得開不開心——聽聽,多會說話,一下就戳中了程梓快樂的點。 這趟出門雖然也有危險,但收獲更多,確實很開心。 姜二叔勾著嘴角,意味深長:“從山神大人那兒聽了不少好故事吧?” 程梓歪了歪頭,耳朵也跟著往一邊翹,小圓臉上寫滿了無辜。 “你啊。”姜二叔輕輕一笑,拿指尖在他額頭上點了點,“其實知不知道那些事都不影響咱家好好過日子。無論外界有多少紛擾,隱遇鎮(zhèn)永遠(yuǎn)只會是由平常人家組成的隱遇鎮(zhèn),你明白嗎?” “喵哇!”明白! 程梓大聲應(yīng)答,伸出一只爪爪與他對了下掌,再順勢拍開姜書客討好地湊上前的臉。 小胖墩的臉頓時垮了下來,用“一指禪”在程梓身上戳啊戳,點啊點。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單只生我一個人的氣?又不是只有我騙你只有我騙你只有我騙你!” 程梓氣得齜牙,拿爪子左擋右擋,實在擋不住就沖他施展貓貓無影拳。 一人一貓來回“打”了幾十招,幼稚又沙雕,姜二叔看得無奈,只得加緊腳步往家走。 “橙子回來啦!” 走到家門處,一身煙火氣的柳娘子仿佛早有所料,步履急促地從院子里迎出來,一把抱過程梓,終止了他與姜書客的對決。 把許久未見的大貓貓捧在手里,柳娘子把臉埋進(jìn)程梓的肚子左右磨蹭了一會兒,再深吸一口氣,才算解了貓癮。 “喵嗚……” 程梓的毛被蹭得亂糟糟的,他卻毫不放在心上,摟住柳娘子的脖頸與她盡情貼貼,叫聲也變得柔軟綿長,滿是撒嬌意味。 “喲,瘦了一大圈。”柳娘子心疼地揉了揉程梓,把他揣進(jìn)圍裙前的小兜里,快步朝廚房走去,“我這就去做飯,爭取早點將你丟失的rou喂回來,正好你也跟我說說,在接月天闕里都有哪些好玩兒的經(jīng)歷。” 程梓高高興興地答應(yīng)。 雖然只出去了十一二天,但自他穿越以來,還是第一次離家這般久,見到柳娘子方知心頭早已生出思念。 陪柳娘子做飯,既能互相陪伴,也可以順便偷吃……嘗嘗咸淡,嘗嘗咸淡, 姜書客癟著嘴,小胖臉上滿是悵然。 救命!為什么一家三口偏偏只有他被特殊對待! 在家里吃了一頓豐盛程度堪比過年的大餐后,程梓呆不住,踩著清澈的月光跑到鎮(zhèn)口,來到梨樹下。 月色如水,穿過尚未長好的枝葉,照得他滿身流光清影,幽微朦朧。 他仰起頭,乍然風(fēng)起,吹得梨樹瑟瑟縮縮地抖了一下,看似尋常的動靜,卻讓他眼底漾開笑意。 哎呀,自己以前真是遲鈍。 這傻梨樹可從沒在自己面前隱藏過什么啊。 于是程梓原地坐下,擺擺前爪,很認(rèn)真地同它打招呼:“喵嗚喵嗚。” 梨樹僵在秋夜的微風(fēng)中,半晌,才像突然反應(yīng)過來,舒展枝條輕盈舞動,落下滿地的婆娑輕響。 靜謐的沙沙聲里,有一道身影從不遠(yuǎn)處的石頭后方悄然探出頭來,直勾勾盯著程梓瘦了一圈的背影。 程梓耳尖一動,飛快地扭頭看向后方,云雪一時反應(yīng)不及,被他逮個正著,整個炸毛成一只刺猬毛團(tuán)。 “喵。” 程梓轉(zhuǎn)過身,靜靜地看著云雪,喚它過來。 云雪低下頭,慢慢放下一身的毛,踱著步子走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用腦袋拱了拱他。 程梓一只爪子捧起它的頭,小小一只卻擺出了霸總氣勢,直直望進(jìn)它澄澈寧靜的眼眸。 背后的梨樹不敢動。 風(fēng)亦靜止。 良久過去,程梓喵了一聲,金瞳熠熠生光,比天上的明月更亮堂。 ——你是狗嗎? 云雪眸光閃了閃,像是在思考什么,過程中眼神逐漸堅定,不再躲閃。 它口吐人言,聲音低沉:“我是狼。” 程梓抿住嘴,梨樹停下?lián)u曳的枝條。 倏忽風(fēng)聲大作,試圖掩去枝葉摩挲的聲音,以及某只壞心眼的大橘捂著嘴都憋不住的哧哧笑聲。 云雪仰頭望天:“……” 狼生,真的是寂寞如雪。 第38章 余波 把話說開,程梓便不氣梨樹和云雪的隱瞞了。 他本也不是那么小氣的貓。 趴在梨樹盤曲的根部,程梓的下巴枕在云雪毛茸茸的爪子上,纏著他要他講過去的事。 他是哪個種族的靈獸,是天生精怪還是后天修行有成,為什么會成為隱遇鎮(zhèn)的守門員,有沒有哪些有趣的經(jīng)歷。 云雪一貫對這只大橘有求必應(yīng),順著他的詢問一氣兒講了半個時辰的故事,歡樂苦澀皆有,和著今夜的恬淡月色,越講心思越靜。 程梓聽得認(rèn)真,一雙眼瞳在夜里輝光熠熠,專注得會令人以為他滿心都是自己。 云雪垂頭看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好像心內(nèi)有個窟窿,因他的存在而被一點點填補完整。雖然猶有裂痕,卻不再總是空落落地灌著風(fēng)。 他想,這可能是很多人一生都在追求卻無所得的陪伴感吧。 “喵……” 見云雪突然停下講述,程梓耳朵一歪,伸爪撓了撓他。 別賣關(guān)子嘛!聽故事聽到興起處忽然斷章那是要出貓命的! 也可能出的是狗命……哦不,狼命! 梨樹擺動新長的枝條,發(fā)出贊同的婆娑聲。 云雪回過神來,抬起另一只沒被壓著的爪墊撫了撫程梓的頭,正要接著往下說,雙耳驀地機敏地一豎,扭頭看向身側(cè)的小路。 那條路從田里延伸而出,將金黃的麥田與稻田涇渭分明地分開,猶如浪濤里的一架小橋,時不時便被風(fēng)吹的金浪淹沒。 沉江月信步而來,手里提著個食盒,頎長身影行于月色下、田野間,衣袂舒卷,真有幾分飄然若仙之感。 如果不是深知此人本性,云雪大抵也會被他的外表欺騙過去。 程梓也看到了沉江月,想了想,翻身坐起,爪子端莊地并好,尾巴卷在身側(cè),好奇打量著這個僅有兩面之緣的男人。 半圓的月映在他眼底,愈發(fā)顯得那雙眼睛明亮可愛,甚至還帶著幾分看穿偽裝的銳利。 沉江月:像我。 滿心沒來由的自信讓沉江月加快了腳步,不過一轉(zhuǎn)眼就來到梨樹蔭下,蹲在程梓身前。 云雪下意識往程梓面前擋,喉間溢出警告的低吼。 “好了小狼崽,你知道的,在隱遇鎮(zhèn)里沒人能傷害他,我更不會傷害他。”沉江月對云雪的反應(yīng)不以為意,側(cè)頭向他背后的程梓招招手,笑道:“上次的烤魚沒吃完,你應(yīng)該很遺憾吧?我最近釀了一壇梨子酒,今天正好有空,便拿酒做了一道梨子釀?wù)趑~,要不要嘗嘗?” 皮毛雪白的大狼背上鉆出一顆金黃貓貓頭,程梓鼻尖翕動,眼睛一亮,從云雪背后踱步出來,卻被他輕輕按住了腦袋。 “此人危險。” 云雪看了沉江月一眼,直白地道。 “喵嗚喵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