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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答應了。 張德榮定下的宴會時間是后天,在此之前,穆星還要忙著去處理藥方的事。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她一刻也沒有停止過忙碌——核對賬本,思考改革管理的事,寫策劃…順便還通過宋幼丞,聯系到了他的女友,那位日本女子。 此前她從未見過這位名喚小百合的姑娘,那日一見,她卻有些明白了宋幼丞為何會情深至此。 小百合名如其人,有著百合一般清新淡雅的容貌氣質。她很溫柔,說話輕言細語,舉止之間都格外地優雅動人。莫說是宋幼丞,就連穆星見了,都不由地放緩聲調,生怕她的氣息唐突了這朵嬌柔百合。 小百合曾在舞廳做舞女,穆星便想通過她了解一下有可能掌握藥方的那位工藤先生的事。 日本人有一種奇怪脾性,在中國也只愿與日本人或歐洲人接觸,而聞江與上海不同,少有外國人。因此不出意外,小百合曾經果然接待過工藤先生。 通過小百合,穆星知曉了工藤先生的一些情況,又了解到工藤先生有一個侄子,名叫工藤大喜。二人親如父子,只是這個侄子不大爭氣,沉迷于黃.賭毒事業,讓工藤先生很是心煩,與小百合抱怨過許多次。 這自然是個非常有用的信息,穆星忙里偷閑,找了幾個常混跡賭場的公子哥一打聽,果然聽說了這個工藤大喜的事。通過介紹和有意的接觸,穆星與他已頗有些熟悉。 工藤大喜和那些本土的紈绔子弟沒什么不同,仰仗著自己舅舅的財勢而揮霍無度,光是在聞江新建的那間賭球場就已投入了萬金之數——其中有一些還是借貸的款子,利滾利下來,早晚會變成一筆巨款。 而嚴苛的工藤先生對此行徑深惡痛絕,雖然寵愛侄子,但若知曉此事,絕不會輕饒。因此如今欠下巨款的工藤大喜已在末路邊緣徘徊,卻還不知死活地繼續豪賭。 穆星與他認識后,冷眼看此人行徑,只覺真是無藥可救之徒。只是為了接近工藤先生,少不得與他周旋一二。一來二去,二人也漸漸熟悉起來,她甚至還借了一些錢給工藤大喜,以便他維持生活。 穆星原本便打算今日與伯父溝通好改革的事,就繼續去和工藤大喜接觸。 再次換上一身男裝,站到穿衣鏡前照了照,看著鏡子中自己眼下的兩團淡淡青黑,穆星突然感到一絲疲倦。 這一個多月,她也沒少參加各種飯局。有男人的地方,自然會有堂子里的姑娘。猶豫之下,她也幾次曾寫局票請白艷出條子,但無一例外都被拒絕了。 送出的局票張張石沉大海,沒有收到任何回音。 那日點大蠟燭時,白艷所說的言語還回蕩在她的耳畔。白艷的意思,分明是要繼續尋找下一個男人——一個真正的,能夠為她提供穩定生活的男人。 穆星知道至少在目前,自己沒有任何資格阻攔白艷,可只要一想到白艷會對著另一個人言笑晏晏,會被不知身份底細的男人帶去不知何處,她只覺得自己要發瘋! 可除了努力加速地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拼命地奔跑向前方,她沒有任何緩解焦慮和痛苦的辦法。 沉沉吸了口氣,她起身走出門。 … 鈺花書寓里,又是紙醉金迷的一夜。 白艷獨自坐在房間里,面前放著幾張局票。腕上的手鐲在桌上碰出清脆的聲響,手指一一撫過局票。 平今飯店、醉花樓、海倫咖啡館…局票的抬頭各不相同,上面卻都寫著同一個筋骨遒勁的“穆”字。 這個字端莊有力,舒展在局票上,竟像那個人親自站在了她的眼前。 她沒有再見她,卻能通過一張張局票拼接出她的所有行蹤軌跡,仿佛她依然站在她的身旁,挽手陪她去經歷一次又一次旅程。 自那日點過大蠟燭,起初的幾天,除了穆星的邀請,白艷沒有收到任何局票。但自她一次又一次回絕穆星的邀請后,一些來自其他人的局票漸漸地紛至沓來,較之那位大人仙逝,她初回堂子里那幾日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無意之間,她竟又一次把她放在心里的人當做了墊腳石。 房間門突然被敲響,白艷忙將桌上的局票收起來:“進來。” 鴇.母推門走進來,手里拿著的,竟也是一疊局票。她滿臉堆笑,還未開口,白艷已知道她要說什么。 “姑娘啊,這幾日穆公子也沒發局票給你了,你還不趕緊地接新客,坐在這房間里悶著做什么?” 自點過大蠟燭后,姆媽對白艷的態度也客氣了許多。畢竟,現在白艷是真正能給她“賺錢”的人了。 白艷沒有說話,鴇.母毫不在意地走過來,替她理了理鬢邊的頭發。正要開口,鴇.母眼尖看到白艷手里的局票,眼睛一轉,又道:“你們年輕人啊,就喜歡搞些什么情啊愛啊的事。你不是說穆公子惹你生氣了,才故意推了他的局票嗎。你這會兒子接了旁人的局票,不正好激將激將穆公子?” 這自然是白艷騙鴇.母的話,她本打算再不見穆星,想要回到最開始的心態和軌道上。可無論做出怎樣的決定,無論理智如何叫囂,那顆曾愛過的心都無法再偽裝和欺騙。 她沒有再接過任何一個局票,因為她沒有一刻不在思念著穆星。 可夢終究會醒,人也總要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