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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穆星是挪不開眼了。 不知看了多久,對面的女子忽而對著穆星燦然一笑,眉眼挑逗,數盡風流。 穆星心頭一梗,馬上移開了視線。 這是一張極美的臉,她得出結論。 但恐怕不會是一個“美”的人。 穆星正暗自想著,忽而被人拍了一下肩頭。 “這位先生是聞江的生面孔啊,不知貴姓?”卻是方才陪那個漂亮女子的男子,他對穆星道:“在下崔元白,是這間華榮洋行的副經理。” 打量了穆星幾眼,他又笑道:“不怕兄臺笑話,在下經營洋行,也算結識了聞江大部分有頭臉的先生公子,只是兄臺實在面生,莫非是游客?” 聞江的幾戶大姓之間或有生意往來,或是沾親帶故,總歸都是熟人。穆星與這崔元白幼時自然也見過幾面,只是她出國數年,如今又作了男裝,也難怪他認不出來。 穆星心頭好笑,面上卻一本正經地說:“原來是崔二少,在下穆星,上周方才回國,也難怪二少不認識?!?/br> 穆星說著話,余光卻瞥見那邊的美人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倒像是見了塊頂尖的鉆石。 崔少爺一聽穆家的名頭,連忙同穆星握手,互相吹捧了幾句,崔少爺道:“說起來,穆家我倒認識一位女公子,小名璇璣,同在下是幼時玩伴,聽聞當年同穆二少一齊去了美國,不知她此番回國不曾?” 穆星隨口胡謅:“喔,璇璣meimei倒是還在美國,她入學較我與二哥晚了一年,尚未學成,恐怕明年才能回國?!编?,也不全算假話嘛,我確實晚入學一年,只是得以提前批準畢業而已。 崔二少點點頭,沉思片刻,又面露疑惑道:“穆先生,我怎么記得穆公家中一共只三子,穆大少在南京供職,二少與璇璣同往美國,不知您…?” “啊。” 穆星愣住,迅速在“承認她是胡謅騙人然后鬧個笑話”和繼續胡謅之間做出了選擇。 她道:“崔二少有所不知,我原是穆醫生的二子,后來過繼給了穆公的meimei,負雪夫人做養子。我母親多病,是沖喜的意思。當年我與二哥、璇璣妹子去美國,便是想給我母親治病,不曾想…” 四年穆家負雪夫人那場葬禮可謂盛大隆重,崔二少自然知道,現下穆星面露痛楚,他也不好繼續追問,只得連忙怪自己失言戳人傷口。 穆星笑了笑,轉移話題,她示意了一下那邊的美人,笑道:“那位是貴夫人嗎?二少倒是好福氣?!边@樣初識的場合,談論對方的女伴并不是一個好話題,但若這女伴并非內眷或未婚妻,但凡男子帶了一分謔浪玩弄的態度,想來都會將其作為談資,發一通議論。 穆星想試探眼前的美人是不是正經女子,倒并非是出于想要惋惜或者惡意八卦,而只是出于一種純粹的興趣,對于未接觸過的事物的興趣。 果不其然,崔二少神情上帶了些扭捏,有些不自在道:“并不是我的夫人,只是,咳…” 穆星忙換上一種心知肚明的神色,道:“啊,這樣,是我唐突了,對不住。” 在堂子里四年,白艷很清楚姆媽的手段,她此時要舍棄崔少爺,姆媽必然震怒,即便不至于像小阿寶那樣挨頓毒打,恐怕也不會好受。 如此想著,她便滿滿當當地挑選了兩大紙包的洋貨,從玻璃絲襪、白玉霜到珍珠項圈,瑪瑙耳墜,應有盡有,全是姆媽素日里喜歡的。只希望看在禮物的份上,能少受點罪。 她正選的盡興,一抬眼,突然對上了那個穆公子投過來的一個眼神。 她不禁一愣。 不是尋常隨身跗骨的狎昵猥褻或者嫌惡,也不是所謂的高高在上的“憐惜”。 而是一種她看不懂的情緒。 頓了頓,白艷回了一個笑容,毫不在意地繼續挑選。 有什么呢?管他是什么眼神,男人總歸是一路的貨色,只要能引的他去月江里鈺花書寓找她,能有油水可刮,甚至…能將她贖出去,不就夠了嗎? 她不過是一只鳥,茍且在污穢之中,靠搶奪舔舐旁人留下的殘渣茍活,還能奢望什么呢? 白艷剛拿起一對耳環,穆星突然走過來道:“這位小姐膚白,何不選這對金鑲珠翠耳環?若戴銀飾,反而沉悶了?!?/br> 她莞爾一笑,故意用不甚流利的官話道:“穆公子竟還懂得這些,公子的女伴真是有福了。”話鋒一轉,她又看向崔少爺,表情猶豫道:“可是這副銀的吾都蠻歡喜,儂看搿兩件款式阿里個好?” 崔少爺忙道:“這有什么好選,自然兩件都要,你何必替我省錢呢!阿福,來把這兩對都包起來!對了,穆先生既然說你適合金的,那再把這對也包起來,這對是新到的…” “哎,勿忙!”白艷說著,隨手拿過一副袖扣道:“我看這副很適合你,我送給你吧!” 就當是分手禮物了,可別覺得她沒良心。 崔少爺不解其意,自然大受感動:“艷兒!” 穆星在一旁但笑不語。 妙啊。 第三章 包好東西,崔少爺和美人準備離開,臨走時崔少爺還過來與穆星客套了一番,多來找他聚聚之類的,穆星自然應承。 沒想到走到門口拐彎時,那挽著崔少爺的美人突然轉頭,對著店里的穆星嫣然一笑,意韻無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