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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三刻,日頭升到了頂,先前聽杜小山說起的那陣怪風忽的刮起來,在崖間嘶吼。 緊接著,還不等手持降書,陪同杜小山上來的那幾個人緩過神來,須臾之間,紙人的腦袋便被怪風割下。 因為紙折的身軀不會流太多血,為免嚇著身后站的那幾個鎮民,謝曲在怪風刮過來之前,甚至還沒忘很體貼地跪在了山崖邊上,以便讓那風能順勢將他這副身軀往后刮倒,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順著慣性跌落萬丈深淵。 再然后,紙人從崖上摔落的瞬間,謝曲沒功夫再理會身后那些神情悲傷的百姓,而是帶范昱一起,順著風刃,疾速從一道凡人無法看見的黑色豁口,毫不猶豫地鉆了進去。 等到他們再落地時,腳下踩著的,已是數百年前的染血黃沙。 因為眼前景物轉換太快,謝曲甫一落地,第一反應就是尋找范昱。 不為別的,只因先前在云來城時的古怪經歷,讓謝曲留下了深深的陰影,令他如今只要想起來,就本能想要轉頭確認范昱的存在。 尤其是現在為了顧忌范昱的感受,不能再用魂鎖時刻系著對方了,沒辦法,謝曲確認的也就更頻繁了。 只是出乎謝曲的意料,他這一回頭,不僅沒看到自己想找的人,反而還看見了一些令他感到很震撼的東西。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進來的時候還牽著手,但范昱現下卻無故失蹤了,并不在他身后。 他身后是一個由累累白骨堆起來的無名墳冢。 俗話說的好,一將功成萬骨枯,現如今,那早就枯了不知多少年的骨就如小山般堆砌在他身后,每一具骨頭上都掛著些爛rou,在炎熱的天氣里,散發出一種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道。 是幻境。 一道風刃之隔,外面是陽春三月,里面卻是盛夏如火。 沒有范昱在身邊,謝曲本能感到了一些煩躁。他轉回身來,舉目遠眺,見這些白骨小兵的身后,守的是一座早已殘破不堪的空城。 縱使已經死了,縱使骨rou腐朽,也要在攝人心魄的聲聲戰鼓之中,咯吱咯吱地怪叫著,勉強站立起來。 而被他們圍在正中央,空出來的一塊荒地上,傳聞中已向斷山鎮索要過三次祭品的那個銀甲將,此刻正策馬向他而來,馬蹄所到之處,白骨小兵們都紛紛自覺讓開了路,有些因為肢體殘缺,來不及讓路的,就被馬蹄狠狠踩散了架。 迎著光,謝曲眼睛尖,看到那個銀甲將正微微往上仰著脖子,乍一看,就像是在用鼻孔看人,態度很倨傲似的,但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事實并非如此。 原是那個銀甲將的腦袋曾經被割掉過,后來又被誰粗糙縫上,但縫得不好,骨頭也沒有對上,針腳歪歪斜斜的,這才讓他的腦袋不得不永遠都歪著了。 除此之外,那銀甲將臉上的皮rou其實都爛了,令人看不出他生前的真正模樣,渾身浴著血,不多時便騎馬來到謝曲面前。 范昱還是沒動靜,謝曲試著在心中反復呼喊,都得不到范昱的回音。 反是眼前這個看不清臉的銀甲將,在來到謝曲這邊后,就彎下腰來,朝謝曲伸出自己缺了一根小手指的手。 并且,在把手伸出來時,他那臉上的爛rou甚至還微微抖動了一下,就像是在笑。 你終于回來了,我的副將。眼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將軍對謝曲這么說道:放心吧,我已將你帶回的那個俘虜關押起來了。 明明嘴唇分毫未動,卻有低沉的聲音從很遠處傳來。 你看,我現在聽你的話,把城守住了,我沒降。 第63章 意外 俘虜?什么俘虜? 聽見馬背上那人這樣說, 謝曲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啪的一拍腦門,心說壞了。 和他一同進入這個幻境的人, 除了范昱之外,還會有誰? 是啊,他早該想到的,身處幻境之中,即便牽著手也并不保險, 因為沒準當他回頭時, 手里牽著的那個, 其實早就換成了別人。 尤其范昱現在魂體還很弱,力量也很不穩定,一旦進了這種殺氣很重的地方,為免神志受到影響, 出手時就總得瞻前顧后,小心顧忌著。 畢竟他們兩個是進來找東西的,不是大開殺戒的。 說話間,謝曲懷里那顆白玉珠就又亮起來了, 算是變相確認他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個幻境里。 得先去見范昱。謝曲想。即便清楚知道這個幻境里的東西, 其實對范昱沒威脅, 但他還是忍不住擔心。 幻境里的東西全不靠譜, 誰知道會忽然蹦出什么來? 再說如果關押俘虜的地方,恰好又是個水牢的話 雖說冷水其實并不能給范昱真的帶去什么傷害, 頂多讓其無法施展法術, 但范昱當年可是被釘在鐵棺里溺死的, 臨死之前, 還意外與他共享過五感。 那種手腳被長釘戳穿,無法動彈,睜不開眼,只能任由冰冷海水灌入肺腔,一點一點將身體里的生機慢慢吞噬,無論如何掙扎也不能被別人聽見的窒息感,實在令他記憶猶新。 他擔心范昱會害怕。 而且依照范昱的性子,害怕了又不說,就只悶不吭聲的忍著,心里指不定會多崩潰。 更要命的是,這次的短暫分離,和在云仙澤那時又略有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