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施英雄科考試的那天，正好也是推薦入學(xué)生的報到日。也許不該說是報到日，僅是他父親跟校方預(yù)約了那天要和校長會談。因此那天，由于父親工作的因素奧山諒自行前往雄英高校，遇見了那名站在路中間顫抖著身子的墨藍發(fā)女孩，也就是他現(xiàn)在的同班同學(xué)刀造遼。

    那天也有其他要會談推薦入學(xué)的學(xué)生。

    在會客室門口，他碰到那名站在門外，穿著白色洋裝的她。

    正常說，會談應(yīng)該要家長和學(xué)生一同參與，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卻獨自一人站在門外，手上戴著一隻小丑外貌的手偶娃娃。

    永遠記得那雙漂亮得像水晶般的湛藍色眸子，無神地看著自己。

    沒有防備，沒有排斥，更沒有其他感情地注視著右方，注視著奧山諒的位置的她，眼中卻宛如沒有奧山諒的存在。

    這時大門突然打開，一名帶著眼鏡、身著筆挺西裝的男子走出來。「日……陽繪絽，校長想跟你談?wù)劇Ｄ憧梢詥幔俊?/br>
    那女孩小幅度地搖頭，柔順的白金長發(fā)隨之晃動，她臉別向右方，眼神充滿著排斥。

    「沒關(guān)係。」那擁有與女孩相同瞳色的男子溫柔地笑著，將門關(guān)上。

    向來不是會隨便跟人搭話的奧山諒也只是靜靜地站在旁邊，等著里面的會談結(jié)束，等著他那一年中只會在他面前出現(xiàn)兩個小時的父親出現(xiàn)。

    「日繪絽說，你長得很高，她會有壓力。」

    那清泠空靈的嗓音緩緩地說著。

    奧山諒愣愣地望著對方，那名身高只到他胸口、面無表情的女孩子抬眸望著他。

    「……抱歉。」奧山諒也不多說二話，心想可能這女孩還是會下意識地排斥異性，主動與她拉開距離。

    這兩人都不是會主動和人攀談的個性，在長達叁十分鐘的死寂中，有時會聽見從會客室里傳出細細碎語。寧靜的走廊鴉雀無聲，有時會聽見從遠處傳來爆炸聲，也許是正在進行中的英雄科考試所造成的聲響。

    「你想當英雄嗎？」女孩突然開口，帶著隨身聽的奧山諒抬頭，隨后點頭應(yīng)道。「為什么想成為英雄？」

    「──我的父親是名職業(yè)英雄。無論是在家中還是在外面，都能聽見他人對我父親的事蹟與肯定。」

    「你想要成為像你父親那樣被人肯定的英雄？」

    「大概吧。因為我擁有的個性，時常被同儕的人排斥，我父親也不喜歡我的個性。我想成為英雄，用我的個性幫助人。」他輕輕微笑著。寡言的他一談起了想成為英雄的志愿，便像是沉醉在記憶般不禁繼續(xù)說下去。「父親他幫助過許多人、拯救許多人，也曾看過被父親拯救的人到家中笑著和父親道謝。如果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令自己想英雄的目標，那我的目標就是托爾達斯。你呢？你心中也有令你前進的英雄嗎？」

    「──陽繪絽。」

    那面無表情的少女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對我而言，我的英雄就是陽繪絽。」

    諒的話語有如開關(guān)般，令那名鬱鬱寡歡的女孩展露出了笑容。

    那是他至今仍記憶猶新的笑容。但他記得，剛才那個男人是對她喊了這個名字……

    「我們是姊妹，因為一些關(guān)係，我們總是形影不離，手也是被緊緊地連著、牽在一起。因為有她在身邊，所以我能夠毫不顧忌地笑著……我想保護她，所以我要成為英雄……可是啊──」她突然緊咬下唇，姣好的唇瓣被咬破洞流血。「我明明答應(yīng)她會一直握住她的手，可是我卻松開她的手了……在那之后，她突然就這么消失了。她離開我了。她消失了……不見了不見了不見了……

    ──咦？陽繪絽呢？我剛剛不是還牽著她的手嗎？」

    「你……」

    「啊，在這里。你真是的，雖然人家長得很高很給人壓力，但你也別躲到我背后啊。」望向背后，少女露出無奈的笑容，向奧山諒伸出帶著小丑手偶的右手。那手偶娃娃的嘴巴被設(shè)計成大大地打開露出掌心，那纖白的右手掌心上有道蜈蚣般的傷疤。「這孩子是陽繪絽，是我的雙胞胎meimei。她是很可愛的孩子對吧？不過我們是雙胞胎，也表示我很可愛對吧。」

    那宛如和誰牽著的右手指間弓起。

    也許她是碰上了一些事情，導(dǎo)致她與meimei分離，現(xiàn)在才假裝meimei就在身邊。但為什么那男人卻是喊她『陽繪絽』？

    奧山諒不敢隨意發(fā)問，更不可能像對待剛才那個站在路中間的女生那樣，用『吟詠』的力量，就怕會擊潰對方的心，挖開對方的傷疤。

    會客室的門又再次打開。「陽繪絽，爸爸跟mama已經(jīng)跟校長談好了，如果還有什么問題的話，現(xiàn)在可以跟校長談?wù)効脆浮！箤捉痖L發(fā)盤起，眼神溫柔的女子說著。

    同時雄英高校的校長也走出會客室，開朗地舉手向名叫陽繪絽的女孩打招呼。

    「我是誰。」

    女孩的雙親頓時傻愣住。

    「──我明明就是牽住陽繪絽的手，但又有時候卻發(fā)覺我在注視著日繪絽。校長先生，我到底是誰？我是陽繪絽還是日繪絽？」

    「關(guān)于這個嗎。」已經(jīng)了解這名女孩的遭遇，身高不及對方胸口的校長走向前，小小的手掌觸碰了女生的左手。「你認為你的父母愛你嗎？」

    少女點頭。對她而言，她致生最愛、最想守護的人就是一直疼愛她們的雙親。

    「你最喜歡的是什么？」

    「我喜歡曬太陽。有時候會去海邊曬太陽，但她總是縮起自己的頭，想把她的臉藏來。

    而她喜歡吹海風。我們會坐在沙灘上，望著海、吹著風。然后她總是會靠在我的肩膀上睡著。」

    「你還記得最近一次，看見的人是誰嗎？」

    少女垂下眼，望向自己的手掌心。

    眼前畫面不停地閃爍著，那白皙的手掌握住她的畫面。

    旁邊的人彎起碧綠色的眼眸對她露出笑容。

    「──是陽繪絽。」

    「我了解了，沒事了，日繪絽。」校長努力地墊起腳尖撫摸對方的頭頂。「你目前只要繼續(xù)守護住你認為重要的東西就好。剩下的部分，學(xué)校跟同學(xué)們都會幫助你，替你解惑的。」

    名為日繪絽的女孩輕輕點頭。剛才還在開懷燦笑的面容宛如失去光彩般鬱悶，面無表情地望向一旁。「我不是日繪絽，我叫陽繪絽。日繪絽是我的姊姊，她想成為英雄幫助更多人，但她因為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所以她一直在哭泣。」

    聽見女兒的這番話，站在她身旁的雙親依然露出溫柔的笑容。母親將她攬在懷中，本以為已經(jīng)可以面對女兒的狀況的母親卻還是止不住淚，緊緊地抱住她抽泣。父親伸手撫摸女孩的頭，「拜託你們了。」向校長深深地鞠躬。

    瀨名一家人離開后，校長請奧山到會客室稍座片刻，他父親和剛參加了英雄科評審工作的歐魯麥特才隨后到場，進行會談。

    那是奧山諒第一次見到瀨名陽繪絽的場景。

    想起那日少女詢問自己的話，以及對方給他的回覆。那婉如孩童般燦爛天真的笑容。

    「你的笑容很好看。」奧山諒?fù)蝗婚_口，站在他面前的陽繪絽睜圓了雙眼。他很希望可以再看見陽繪絽露出笑容，也希望轟可以走出心里的傷痛。只有當人露出笑容的那刻，他才真正地體會到所謂助人不求回報。他的父親托爾達斯救人的理由，就只希望對方能夠停止哭泣、露出笑容。

    看著對方認真的表情，陽繪絽懵懂了。

    「……我們，全力以赴的比賽吧。」嘴角帶著擦傷，陽繪絽偏頭微笑著。「我知道你是在顧慮我，所以沒有使用全力，更沒有對我用你的聲音。」

    「因為你也沒有使出全力。」

    就戰(zhàn)斗方式而言，擁有絕佳動態(tài)視力的陽繪絽能夠遠距離轉(zhuǎn)移收進眼底的物體，相對地使用近戰(zhàn)技巧的奧山諒就居于下風。陽繪絽也大可將他跟場外的石頭位置交換，奧山也可以用『吟詠』的力量催眠她，但比賽進行至現(xiàn)在過了五分鐘，兩人依然有所顧忌、邊引誘對方攻擊邊僵持著。

    雖然經(jīng)過的騎馬打仗那戰(zhàn)對對方的『個性』稍微有所了解……

    提防對方轉(zhuǎn)移的能力，奧山諒一直與對方相距不遠，為了讓她無法將奧山諒整個人盡收眼底，進而轉(zhuǎn)移到場外。而陽繪絽也一直試圖與對方拉開距離，為了不陷入對方聲音的催眠。兩人的位置目前距離叁呎左右。

    比賽的規(guī)定，其中一方倒下或者出界。

    「全力比賽吧。」因為他想在更了解她。

    「嗯。誰放水，日繪絽會打他屁股。」湛藍色的眸子映出十字瞄準。她向后一躍打算與奧山諒拉開距離。

    奧山諒壓低身子上前，依仗著身高優(yōu)勢他眨眼間便逼向少女面前，一手攔過對方的腰一手抓住她的衣領(lǐng)將少女過肩摔出去。纖細的身子即將猛然摔向地的瞬間消失蹤影。就在奧山諒錯愕的剎那，一道陰影罩在他頭上。

    方才陽繪絽趁著向后逼退的瞬間將手中的石頭扔到半空，在被摔出去前跟扔到半空的石頭交換了位置。

    「『目標交換』」清冷的嗓音淡淡地說著。握拳的纖細手臂閃過翠綠的光輝，瞬間那條胳臂被光滑的鋼所覆蓋，下墜的身子一拳轟揍向?qū)Ψ健W山諒趕緊向旁一躍。

    轟──拳頭直擊到地面，水泥地頓時以少女為綻開蜘蛛網(wǎng)狀的裂痕。

    「啊啊啊──」坐在觀眾席的刀造遼突然大叫，吃痛地壓著右手臂。「小遼！」出久焦急地喊道，同學(xué)們也開始sao動。有瞬間她感覺自己的手像被砍下來般，傳來撕裂的劇痛。然而當她看見右手掌心上的蜈蚣疤痕，不僅是她，坐在身邊關(guān)心她的出久也跟著露出錯愕的表情。

    「那是瀨名同學(xué)的手……」難道陽繪絽的個性不僅能交換物體，連個性也能交換嗎？

    「她把她的手跟我交換了。」按著隱隱發(fā)疼的手臂，刀造遼咬牙說著。「我一直在猜想她的個性……原來她轉(zhuǎn)移的條件不僅是透過雙眼──」

    「──只要是透過我、或日繪絽的雙眼映入我記憶中的東西，我就能將之轉(zhuǎn)移。也包括了人體跟四肢。」陽繪絽站起身，運動服的右臂袖子整著破裂，露出了原主人擁有完美線條、宛如鋼般覆蓋的手臂。當手臂上的鋼退去，那顆拳頭瞬間鮮血淋漓。「不用擔心，日繪絽會用『完現(xiàn)再造』把手修好再還給她的。」因為現(xiàn)在這條手臂是她身上的一部份。像是要證明所說，她舉起皮膚裂開、滴血著手掌，裂口一瞬間就癒合。

    能夠轉(zhuǎn)移任何物體的『騙局把戲』，及讓傷勢高速再生的『完現(xiàn)再造』。奧山諒沉下幻紫色的雙眸，警惕著對方。

    「但她的個性有個缺點。假如她轉(zhuǎn)移到身上的個性是她不熟識的力量，那她很容易玩火自焚。」專注在擂臺，轟冷靜地開口。假使她轉(zhuǎn)移的是轟的手，那她現(xiàn)在不是全身被冰凍就是被火燒死，因為她的身體無法控制轟的力量。

    「因為我的皮膚可以隨意製造出鋼或冷兵器……所以只要一條手臂就夠了。」刀造遼露出無奈的笑容，「比賽結(jié)束后我絕對要跟她收出租費……」

    按著被那拳擦到、有些脫臼的肩膀，他在心里讚嘆刀造遼的臂力跟個性，奧山諒沉下臉色，銳利地打量著對方。照她這樣說，意思是她剛才隨時都可以將奧山諒轉(zhuǎn)移到場外。「我剛才會沒有轉(zhuǎn)移你，是因為……你高到無法盡收眼底。所以我沒辦法把你整個人轉(zhuǎn)移到場外。」陽繪絽像是看穿對方般靜靜地說道。

    「……」奧山諒也頓時沉默。只有這時他才感謝父母生給他一米九的身高。

    但他也發(fā)現(xiàn)對方的『個性』有項缺點。在騎馬打仗時，陽繪絽是一個一個地讓鋼球與頭巾交換，也因此奧山諒注意到──對方無法同時轉(zhuǎn)移兩樣物體。現(xiàn)在她也無法將自己轉(zhuǎn)移到場外。

    像是查覺到對方在思考什么，陽繪絽的手再度閃過翠綠光，當光輝消逝后那條白皙的手臂再度回歸。暴露在外的白皙手臂不如想像中纖瘦，而是擁有力量般的線條。正如八百萬所想，這女孩也靠了后天的力量補足。

    「比賽結(jié)束。」現(xiàn)在兩人距離可以將對方盡收眼底，湛藍色的眸子映出十字瞄準線。

    忍著肩膀脫臼的痛，奧山諒將外套脫掉往前扔。張開的外套遮蔽了陽繪絽的視線，但無法對她造成使用『個性』的影響。陽繪絽想將外套揮開，就在手觸碰到外套的瞬間，奧山諒抓住對方纖細的手腕將她側(cè)身摔出。著實挨了這擊的她背朝地，那將她壓在地上的結(jié)實胳臂也令她無法動彈。

    「『別再哭泣了，日繪絽。』」

    宛如注入嗎啡般的迷幻嗓音清晰地進入腦海，陽繪絽頓時停止掙扎，錯愕地睜圓湛藍色的雙眼。「咦……」胸口頓時一陣悶痛，有如撕裂心贓般，令她愣愣地潸然淚下。

    這是他在這場比賽上與她戰(zhàn)斗的目的。

    奧山諒的個性『吟詠』，可以透過句子的暗示令對方產(chǎn)生幻覺。他也不曾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可以『治癒』她。或許對她來說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幸福的，但他無法對心靈受傷的人袖手旁觀。

    ──有人握住她的手。

    冰涼的手牽住少女帶著疤的右手掌心。側(cè)臉望去，那張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清麗臉蛋上帶著擔憂，卻依然露出微笑。碧綠色的眸子就和記憶中的一樣溫和。

    少年宛如讓人沉醉的嗓音有如電流般令感官麻痺著。少女只能愣愣地望著對方，睜圓了溢滿淚水的雙眼。

    勒住脖子的束縛感消失了。看著那張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臉龐，少女呆愣地伸手，對方微笑著，主動將臉靠向她的手心。

    瞬間，她再也無法克制住悲傷，起身抱住對方放聲大哭。「──對不起。對不起，我毀約了。我明明答應(yīng)過你，會緊緊握住你的手……對不起，沒有保護你……」她緊握住對方的手，即使那隻手觸感有些粗糙厚實，少女崩潰地大哭著。「對不起，陽繪絽……」

    「jiejie別再哭了。」那平穩(wěn)的嗓音笑著，伸手，將少女、將日繪絽摟進懷里。「能被jiejie保護著，陽繪絽覺得很幸福。」

    「你不會恨我嗎……」

    『陽繪絽好怕。萬一睜開雙眼時，姊姊不再我身邊怎么辦？』

    反而是日繪絽睜開眼睛時，那躺在另一座手術(shù)臺的meimei失去了呼吸心跳。

    碧眼的女孩搖搖頭，「因為陽繪絽睜開雙眼時，姊姊依然在我身邊啊。雖然我碰不到你，但知道你依然將我記在心里……光是這樣，就讓我覺得很溫暖……日繪絽，你也要記得，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看你交朋友、談戀愛、我希望你每天都可以開開心心的。我們還要一起成為英雄，用我們的個性幫助更多人，不是嗎？

    ──現(xiàn)在，專心比賽，打倒這巨人族。」

    日繪絽露出了笑容。帶著陰險笑意的湛藍色眸子映出十字瞄準線。「沒問題。」

    面前閃過草地般的翠綠。當奧山諒回過神時，他站在裁判的位置上。對方愕然呆住──被陰了！

    而在回過神時，發(fā)覺自己抱住b班小鬼頭的午夜也錯愕地睜圓雙眼。「咦！？」午夜轉(zhuǎn)頭看向原本的裁判位置，只見那名高挑的俊美少年對自己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呃，選手奧山諒離開比賽場地，所以這場比賽是英雄科b班瀨名陽繪絽勝利！」

    日繪絽也睜圓了眼睛，感覺到臉頰埋在傲視群雄的軟綿里，但抱住她的卻不是meimei。

    她將視線往下，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

    如今她看見的不是和自己形影不離、十指交扣的纖白手掌。

    而是一道有如蜈蚣般的疤痕。

    「啊、啊啊……」她緊握住手掌壓在胸前，悲痛欲絕地放聲大哭。

    ──那瞬間，日繪絽已經(jīng)真正地意識到，meimei已經(jīng)永遠離開她的事實。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