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
maaskq: 和阿滾談感情。 我是很現實的人,提起神話,牛馬人身,或他種組合,必須先告訴我:指向為想像或現實的世界? 沒有前提假設的話題多半不值得深入。 你又是誰,他呢?真是我認識的?若有任何遲疑,我一定掉頭走人。 問阿滾,你和你男朋友聊未來嗎? 會。 堅定而快速??赡芪殷@訝地看著她,在公車博愛座上。 以前不會,想說談這個干嘛,遲早會分,但我發現我越來越愛他了。阿滾的眼神如何放入城市光影,我就是那樣專注而癡迷地,在她說話時投她以景仰。我知道她以前不會,男人一個接一個換,都在她手心跳舞,然后某天踩空,全啪嗒地死了。 一晚,她說她做了,很痛,又一晚,我問她人在哪,說是在床上耗了整天,下床時腳都在抖。 阿滾真正有了愛的人,那種感情強悍到能動搖我的信念。 現在她是一個正被愛著的人。而我真實地相信弗洛姆的言語。 「假如生命按其本質是一個成長過程,是一個完全變化的過程,而非通過控制和暴力的手段而被愛的話,那么對生命的愛即為每種愛的形式的核心??那些相信自己愛另一個人,卻不愛生命的人,這個人很可能會死抓住那人不放,但他不會真的愛這個人。」 熱愛生命的人,是熱愛一切有靈而活的東西。生命是不惹塵埃的附屬。(這話足證有些發言只合理在倏忽的現刻,過后及之前皆無據可恃) 但我只肯說我是酷愛生活。也因愛到極致,才可能隨時撒手。 / 八古和他爸在前面講安倍的事。 夜已經深得像湖水。眼睛澀,盯著窗子精神垂沉,想吃炸雞(后來阿滾又拒絕陪我吃,可惡,我只是想分攤熱量,很難嗎)。 週間事多,離不開電腦,傍晚臨時找八古打游戲,為圖短暫開心。話題突然轉向,車子只是一直筆直前進。八古要他爸現在立刻想個人名,有名一點的。兩邊總統各說了一次,八古驚異,好像正常人腦袋不該瞬間聯想到這兩位元首才對。 八古可能忘了,他們剛才聊的是安倍。 接續下去,從元首到中華文學。 真·八股。 我在心里笑。 不出所料話筒落到我這,問我最近有沒有看什么書。 讀曾國藩。 讀他很好。八古他爸像是重生一般,是人大放厥詞要通宵、接著還要跑幾攤的那種口吻。 是他的語調把我打撈上來。原本我準備下沉了,轉休眠模式。 想起曾先生那句。 ——大抵任事之人,斷不能有毀而無譽,有恩而無怨。 我說。見八古會心一笑,他爸也和他兒子一個樣。 湖水被掏空,古城在下本該顯現,也驟然坍毀了。 沒有什么好失望,那種情緒得未曾有,誠實以告只是我挺喜歡他的笑容。至少就這層面而言,我不需要去了解他。 行動時候為時已晚,所以才該別目。 我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死在今天的人,其實只為傳達一個道理:明日,又是新的。 / 在哪看過「把湖泊拔起」這樣的手法。五字過程,為之誘捕,本覺怪異,然后就被下一句描述說服了。 是很聰明的運用,合理到有點不可思議。 然而重點是我忘了。 我又忘東西了。 比如那天和姜名去食品行,就把墨鏡盒子忘在腳踏車籃子中。 忘記帶錢包,下到地下室發現沒帶機車鑰匙。 沒忘的只剩下時間和作息,因此點評該被杜絕,我和他或你努力在齒輪間隙跳躍,有一天某個零件故障了,總不能要求平攤罪責。不是不公平,是要人盡量地展現慈悲為懷;誰助生靈渡河,那條船就歸他了。 叁梅說我瘋言瘋語的頻率變高了。寒暑假尤其。 今天太多人來還書,她累到無法出口良善的言詞,只能朝我如瀕臨渴死的野狗那樣哈氣。 她說,以后要開家養老院,我得做合伙人。 我已經聽過這些。很多很多次。 我想到某些狗血總裁文,連作者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的劇情(大概是因為墻壁貼著達珂塔·強生的海報,格雷男就嘣地冒出。我還是不懂他帥在哪,尤其他拿皮帶鞭女主時,我更不懂了)。 不是要嘴,是總裁地位還沒合伙人高,常務董事也好,偏偏一個個都是總裁。我啃著丹尼船長的爆米花,躺在地上讓暑氣熬煮。 叁梅家很少開冷氣。 帶腦子看就是你的過錯。 說完,開了瓶可樂。轉眼半瓶空。 我把整包丹尼船長嗑完,還擠不出話反駁。 也許我不能以偏概全。猛然圣母光照,我的心眼開了。 其實重點在于,不懂總裁在做啥的人寫總裁文,外加空殼戀愛腦,就會變成災難。叁梅說,與其做總裁,獨立董事更威,你說的,合伙人也不錯,但要佔比夠多的才行。 我的光倏忽退隱,奇異恩典都來不及哼出。 記得叁梅有次在大學前的馬路大罵一聲臟話,非常嘹亮,把我的眉毛都震起來了。 在夜店時她讓舞女餵酒,衣領全濕,回頭就是臟字和爽言交雜的連珠炮。 那晚真讓人身心俱疲。 夜店這東西去過一次,就不想再踏入。吵死了。 她那么重,我還得扛她上山,只為實現她即使斷片也要看夜景的心愿。 那個夜晚沒什么風。 叁梅的軀體很適合做球滾,當時坡度合宜。 那是一種把人在暗地里殺一回的激情。沒人不有過。 你在社交時受挫過嗎?我看著叁梅灌下第四杯可樂(應該)。 我?有可能嗎?現在敢直言的人多稀有?。∥腋臼潜S惡脝幔?/br> 我笑笑,又躺了回去。 磁磚比上層滯留的空氣涼快多了。 叁梅,假如你真能一直這樣,都不變,我可能會有點難過。 到時你哭了,我只能帶你上酒吧。 再把你丟包。 有幾種滋味,誰都不能拉誰一同品嚐。 所以即便我愛你,像愛其他人一樣,我的無情依舊管用,且很少挑對象。 挑了(嚴謹的前設),難保不鳥盡弓藏,憑什么我讓鳥一次次復生,又再再地死去。我可憐牠,多過于可憐你們。 而我也得存些由心發出的憐愛,到頭來好安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