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積怨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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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馀暉下,柳如煙佇立在湖畔旁。 柳如煙膚如凝脂,顏如溫玉,一雙烏黑眸子清澈如水。那張精瓜子臉上,完美無瑕,一顰一笑嫵媚動人。她身穿一襲絲質長裙,勾勒出豐姿綽約的迷人曲線,當真萬種風情。 洛絕影凝視著她,快步走上前來,但不管怎么走,她永遠跟自己保持一段距離,彷彿天上的太陽你永遠追不到。洛絕影怔了一怔,旋即停下腳步。他鼓起勇氣,開口道:「是你嗎?」 柳如煙眼波流轉,聲音十分溫柔,道:「夫君為何如此問?」 洛絕影頓了頓,訝然道:「我、我以為你已經不在了。」 柳如煙嫣然一笑,兀自道:「夫君,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嗎?」 洛絕影道:「是什么?」 柳如煙美目一轉,道:「我希望你活得開心。」 洛絕影不假思索道:「有你在我身旁,我必然開心。」 柳如煙抬起俏臉,幽幽道:「你不是曾在床榻旁答應我,倘若有朝一日我走了,你仍要好好地活下去?」 洛絕影凄然道:「倘若失去你,我如何快樂?」 柳如煙道:「你應當珍惜身旁的一切。」 洛絕影道:「沒人能取代你。」 柳如煙淡然一笑,道:「你可以將我當成美好的回憶,但別讓我成為你的負擔。」言罷,她纖細的身子逐漸消失,整個人宛若棉絮一般,緩緩被風吹散一般。 洛絕影剛喊別走,一團巨大的黑球將他吞噬,再次睜眼之時,周圍景物已變成酒樓的房間。 他登時意識過來,這只是一場夢,一場過于思念而產生的夢。 一個溫柔的聲音從耳旁傳來,道:「你沒事吧?」 洛絕影抬頭瞧去,冉月嬋正望著他,明媚秋眸中透出一絲擔心。他揮了揮手,道:「沒事,只是做了個夢。」 冉月嬋問道:「你夢到柳姑娘了?」 洛絕影怔了半晌,道:「你怎么知道?」 冉月嬋好一會兒才道:「你一直喊著她的名字,我想你必是夢到她了。」 洛絕影微微苦笑,許久之后,道:「也許我還是忘不了她。」 冉月嬋幽幽道:「她是你的摯愛,你本就不該忘了她,不過斯人已逝,你也該接受。」 洛絕影想起方才的夢,苦笑道:「你這句話真像她會說的。」 冉月嬋抿唇道:「一個女人被說像另外一個女人,這可不是什么稱讚。」 洛絕影聳了聳肩,環視四周,問道:「冉子陵呢?」 冉月嬋咋舌道:「別提那傢伙了,一大早便不見人影,天曉得又去哪兒鬼混了。」 洛絕影望向窗外,晨曦透入,原來現在已經早上了,他本以為只是打了個盹。他看向床沿,被褥有被掀開的痕跡,心中暗暗吃驚,莫非冉月嬋昨晚真住在這兒? 洛絕影倏地起身,沉吟半晌,道:「你先去樓下,我換個衣服就過去。」 冉月嬋道:「我在門外等你。」 稍作洗漱后,兩人一同下樓。 一大清晨,大廳擠滿人潮,酒樓伙計勉強騰出一張空桌給他們。剛坐下來,周圍傳來人們的談論聲,喧囂吵雜,令人難以靜下心來。洛絕影臉上古井無波,本不在意,但他卻聽見有人提及「齊鈺」二字,頓時手邊動作停下,仔細聆聽。 鄰桌一名頭戴紅巾的大漢,渾身充斥酒臭味,一臉醉醺醺道:「我跟你們說,昨晚那真叫一個精彩絕倫,我好慶幸自己在現場,否則就錯過這齣好戲!」 一名個子矮小,臉上帶疤的男子咋舌一聲,道:「你說歸說,何必賣關子!」 紅巾大漢道:「這是我親眼所見,絕無虛假。」 一名體態圓潤,滿臉橫rou,下巴髯鬚打了個結的胖子,催促道:「別吊人胃口了!」 紅巾大漢笑了笑,得意道:「你們應該知道競榜吧?昨晚蒼龍宗齊鈺接下這份榜單,前去抓捕海一色,結果不出叁十回合,便給人解決了!」 帶疤男子皺起眉頭,露出狐疑之色,道:「這怎么可能,齊鈺身為蒼龍宗大弟子,江湖上素有龍門四少之稱,怎會如此不濟,你必是說了謊!況且,你又怎會在現場?」 紅巾大漢喝了口酒,道:「這你們就不懂了,海一色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他明知道自己在競榜上,仍孤身一人去花舫,尋花問柳。原本齊鈺沒這么弱,但對方殺人不眨眼,陰險狡詐,故意將花舫女子抓起來當人質,齊鈺擔心殃及無辜,反被他趁隙重創。」 長髯胖子道:「這么說來,齊鈺是輸在歷練太少,并非武功不如人。」 紅巾大漢道:「這不盡然,我看海一色不過是玩性大發,想藉此戲耍耍他。齊鈺絕不是海一色的對手,只不過輸成這樣,倒也出人意料之外。」 帶疤男子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大不了下次重來。」 紅巾大漢不以為然道:「你當這是下棋?海一色是邪道之人,心腸狠辣,他把齊鈺手筋腳筋盡數挑斷,毀其經脈,令其成為廢人。」 帶疤男子驚詫道:「當真如此?」 紅巾大漢說道:「這叫殺雞儆猴,我猜五大宗門的人絕不敢再找他了。其實一開始大家本就比較看好海一色,畢竟人家成名得早,至今逍遙法外,必然有過人之處。」 長髯胖子摸了摸肚皮,打了個酒嗝,道:「真是可惜了,我聽聞蒼龍宗極力栽培齊鈺,如今被人廢掉。」 紅巾大漢輕蔑道:「自作孽不可活,五大宗門平日囂張跋扈,尤以皇龍宗和紫龍宗為最,簡直是狗眼看人低。你沒聽過嗎?當初福威武館得罪了皇龍宗,他們說要切磋武藝,卻讓弟子在比試中下狠手。許多武師經脈寸斷,甚至有人當場死亡,福威武館自此一蹶不振。」 帶疤男子道:「人在做天在看,他們終于栽了跟斗,成了天大的笑柄。說起來昨晚其實我人也在花舫,你們知道我瞧見什么了?」 長髯胖子皺起眉,不快道:「別又賣關子。」 帶疤男子道:「百鬼門派人抓翠兒,五大宗門的弟子想要英雄救美,結果死傷慘重。」 紅巾大漢拊掌大笑道:「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帶疤男子道:「這事還沒完,今早我聽人談起,百鬼門看似將翠兒帶走,卻在一個人手中吃了個悶虧,被迫交出翠兒。」 長髯胖子訝道:「什么人如此有本事?」 帶疤男子頓了頓,道:「你們可聽過洛絕影?」 紅巾大漢瞪大雙眼,駭然道:「你是說『龍禍』洛絕影?」 帶疤男子道:「普天之下,還有第二個洛絕影嗎?」 長髯胖子納悶道:「他此次前來金陵,莫非是為了尋仇?」 帶疤男子喝了口酒,道:「江湖傳聞五大宗門陷害他,污衊他殺妻弒師之名,若真如此,他肯定都嚥不下這口氣。」 長髯胖子搖頭道:「就算他再厲害,寡不敵眾,又能如何?」 帶疤男子咋舌道:「縱然扳不倒,嚇嚇也好,省得五大宗門整天擺架子。你可知道,叁個月前紫龍宗擺席宴客,我們一行人到場后,他先嫌我們名望不夠,再嫌禮物不夠誠意,居然當場把我們轟出門外。」 紅巾大漢道:「這事我聽說了,好像不只你們,很多門派也這樣。」 長髯胖子嘆道:「一事歸一事,齊鈺終是為民除害,此次只能算他運氣不好。」 帶疤男子摸了摸下巴,道:「這你就想太多了,我聽說齊鈺是為了女人才接下榜單,他本想藉此奪美人芳心,博紅顏一笑,豈料偷雞不著蝕把米!」 冉月嬋忽地一怔,停下碗筷,想起齊鈺昨天跟她交談的事,莫非他是為了自己? 紅巾大漢精神一振,道:「我也瞧見了,他好像與一個叫『小紅』的青樓女子曖昧不明,甚至還想幫其贖身。海一色打倒他時,小紅正好在旁邊,最后還被海一色帶走了!」 長髯胖子聳肩道:「為了一個青樓女子葬送大好前程,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洛絕影左手托頰,右手舉杯,悠間地啜了口茶,望向冉月嬋,笑了笑道:「想不到齊鈺竟是多情種子,方才有人會錯意了,白白替他難過了。」 冉月嬋橫了他一眼,道:「哼,我可沒有。」 便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咆哮,原來是坐在鄰桌的幾個人倏地起身,朝紅巾大漢叁人走去。他們身穿褚紅長衣,胸口有龍紋,腰系素色腰帶,多為丹龍宗的弟子。其中一人,厲聲道:「你們這群無賴,說夠了吧?一大早就說我們的壞話,真當我們好欺負?」不光是丹龍宗的人,附近還有墨龍宗和紫龍宗的人,他們紛紛目露兇光,似是對這叁人極其不滿。 紅巾大漢挺起胸膛,冷笑一聲,道:「古不凡,就算你身為丹龍宗大弟子,又能如何?方才我句句屬實,你們又何苦自欺欺人。你們被百鬼門打得屁滾尿流,這事早傳遍大街小巷,就算你能讓我閉嘴,你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嗎?」 古不凡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脖子冒出青筋,怒道:「我現在就讓你瞧瞧,我們丹龍宗是不是隨便的人都可以欺負!」刷地一聲,他不假思索拔出長劍。 醉仙樓的管事許淵見狀,連忙上前,冷喝道:「這兒是醉仙樓,你們當是哪里?」 古不凡怒道:「你想袒護他?」 許淵不卑不亢,一字字道:「你們的私怨我沒興趣,但你若要鬧事,我奉陪到底!」 古不凡一臉傲氣,不留情面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動你?」 許淵冷笑道:「你以為全天下是你們的嗎?你沒聽過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兒是金陵,你真以為可以全身而退?你若不信,大可一試,我倒要看看你們有多大本事,膽敢與官府作對!」 古不凡內心雖不悅,但考量到對方有官府撐腰,最終仍隱忍下來。他揮開衣袍,朝桌上扔了幾枚碎銀,冷冷道:「這筆帳我記住了!」 紅巾大漢淬了口唾沫,不屑道:「欺善怕惡,真希望他們今日在論劍臺上慘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