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國華根本沒聽清陳大妮嘴里喊的什么，還以為陳大妮哆嗦著嘴讓他滾。

    心里的怨懟陡升，強壓著怒火開口：“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這樣對我，我這些年當(dāng)牛做馬做得也夠多了。別的我也不想了，你就告訴我我到底是你從哪兒撿來的。”

    咳咳咳——

    陳大妮劇烈地咳嗽起來，許國生馬上擠到跟前來說：“娘，你沒事吧？國華你還不快給娘道歉，你看把娘氣的。”

    “我沒錯，憑啥道歉。”許國華的倔脾氣上來，“別整天裝出一副大孝子的做派，你要真孝順能把你老娘打成這樣？你要真孝順，能讓你老娘躺在屎尿窩里置之不理？”

    說完掀開一個邊角，屎尿浸透的sao臭味立馬擴散開來。

    臭味熏得屋里的人眼淚直流。

    何平捂著鼻子皺起眉，“許國生你解釋解釋，你老娘的傷怎么來的；還有這幾天發(fā)酵成的臭味，總不能說你老娘剛拉的吧！”

    許國生趕忙解釋：“這是我老娘，我怎么會打她。都是我們家那個懶婆娘不洗不涮，回頭我一定好好罵她一頓。”

    “罵誰啊，我天天管她吃管她喝還管出罪來了是吧！”劉翠帶著許云蓮擠進來，讓本就狹小的東屋更加逼仄。

    許云蓮有幾天不進這屋了，一進屋被臭味頂?shù)母蓢I起來。

    腳沒站穩(wěn)就退了出去。

    許云蘭早就想吐了，不過是為了知道真相才強撐著留在這里。

    再看許云強、許云麗和許云雷三人，臉色難看到幾近扭曲。

    但誰也沒有要出去的意思，不用想，肯定跟她一樣的想法。

    不過讓她擔(dān)心的是陸時檠，陸時檠本就是個愛干凈的，此時一定忍得很難受。

    她偷偷看了陸時檠一眼，果然，陸時檠正屏住呼吸，盡量不要自己吸氣。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眼神，回了她一個淺笑。

    她也沖他勾了勾唇角。

    許國生板著臉罵劉翠，“少說兩句吧，要不是你照顧不周，娘也不至于摔成這樣，讓別人以為是你打的。”

    劉翠也不傻，順著許國生的話說：“是啊，腿腳不方便非要打出跑，不摔她摔誰。”

    “呵，走都走不穩(wěn)，你說她跑？瞎話一套一套的，也不怕風(fēng)大閃了舌頭。”張慧芳瞪了劉翠一眼，“今天我們也不是來聽你說瞎話的，就想知道國華的身世。”

    劉翠蹦著吵吵：“啥身世，撿來的野孩子哪有啥身世？咋著你們還想有個當(dāng)官的爹，有頭有臉的娘啊！”

    “出……出去……國華留下。”陳大妮又含混不清地喊道，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

    許云蘭眼睛一亮，猜測陳大妮可能要說出父親的身世。

    許國生也不是個傻的，覺得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故作為難地說：“何隊長，咱們先出去吧。我娘想跟國華單獨說說話，咱們?nèi)ネ饷嫱竿革L(fēng)。”

    劉翠不知道許國生的想法，但想到陳大妮始終沒有透露銀手鐲在哪兒，萬一偷偷給了許國華，那就不劃算了。

    說什么都不出去，扯著嗓子說：“想背著我們說秘密，門都沒有。誰愛出去誰出去，反正我肯定不會走。”

    “滾出去，有你什么事。”許國生恨鐵不成鋼，就是了解劉翠這種貪小便宜吃大虧的性格，有什么事才不告訴這個蠢婆娘。

    劉翠也了解許國生不會當(dāng)著外人的面發(fā)作，只會言語上厲害些，得寸進尺道：“你今天說下老天爺來都不管用，我就不走。”

    許國生暗罵眼皮子淺的東西，拳頭攥起來松開又攥起來。

    許云蘭沒說話，和陸時檠淡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已經(jīng)告訴了父親應(yīng)對的辦法，不管哪種結(jié)果父親都不會吃虧。

    不怕許國生動手，就怕許國生不動手。

    陳大妮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想給自己那只見過一面的兒子積點德。

    主要也是失望透了。

    自上次游街后，兩個女兒再也沒來過，只當(dāng)自己這個老太婆死了。

    兒女都不孝，孫子孫女更指望不上。

    于是顫顫巍巍地從被窩里拿出沾染味道的銀鐲子，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說：“給國華，鐲子給國華。”

    平時的含混不清，在說這句話時居然說得還挺清楚，沒有半點歧義。

    許國華不知道銀鐲子有什么內(nèi)幕，只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根本不想跟陳大妮再有糾葛，看都沒看一眼。

    劉翠眼都綠了，急忙上前去搶。

    殊不知許云蘭動作更快，搶先一步拿到手。

    她等這個機會很久了，自然不會便宜劉翠。

    仔細看了看銀鐲子，故作天真地說：“爹，你受了這么多年委屈，這銀鐲子補償給你你干嘛不接。”

    陸時檠一看這銀鐲子，愣住了。

    只覺得銀鐲子似曾相識，好像是在哪里見過。

    再看許云蘭那張化了饑餓妝仍然擋不住驚艷的臉，頓時如醍醐灌頂。

    許云蘭可不就是像剛被調(diào)回城的文工團團長顧穎阿姨嗎！

    顧穎阿姨有一只跟這個龍紋銀鐲很相配的鳳紋銀鐲，他也是在母親和顧穎阿姨小聚時見到過。

    不止顧穎阿姨剛被調(diào)回城，顧穎阿姨的父母也恢復(fù)了相應(yīng)的職務(wù)，還獲得了不少補償。

    不過顧穎阿姨的大哥就沒那么幸運了，從小被父母寄養(yǎng)在奶奶家，饑一頓飽一頓。

    后因奶奶去世被父母接回，本以為可以過上好日子，誰知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隨父母顛沛流離到了鄉(xiāng)下。

    沒過一天好日子也就罷了，還娶了一個潑辣的鄉(xiāng)下媳婦。

    上個月剛因為愛惹事的媳婦，被打斷兩條腿。

    算起來，顧穎阿姨的大哥好像跟許云蘭的父親許國華同歲。

    許國華的人生可能不算美好，但比起顧穎阿姨的大哥簡直是生活在天堂。

    如今這只龍紋銀鐲出現(xiàn)在這里，難道……

    “把我們家的銀鐲子給我。”劉翠尖叫一聲，朝許云蘭撲了過去，同時也打斷陸時檠的思路。

    陸時檠一個跨步擋在許云蘭面前，猛地把劉翠推倒在地。

    冷聲道：“你們家的銀鐲子，你們家的怎么沒給你？你是耳朵瞎了，還是眼聾了，剛才這老太太說得明明是給國華。難道你也叫國華？”

    第72章 陳大妮被殺

    又是你個小兔崽子，你敢推老娘，老娘給你拼了。”

    劉翠站起來去打陸時檠，但是又被陸時檠一腳踹開。

    誰也沒想到陸時檠長得不胖，人也不大，力氣居然這么大。

    只是抱著胳膊一動不動站在那里，就能洞察先機，打?qū)Ψ絺€措手不及。

    許云強兄妹三人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落后一步。

    不過都對陸時檠的好感提升了不少，尤其以許云強更甚。

    許國華在陸時檠出手的時候，也護著許云蘭，準(zhǔn)備隨時給劉翠一腳。

    張慧芳就比較直接了，擼起袖子照著劉翠臉上甩了兩巴掌，氣鼓鼓地說：“我們都在這兒呢就想欺負(fù)我女兒，看我不打死你。”

    “何隊長，救命啊！他們都打我，在我們家打我。我不過要回我們家的東西，這也有錯嗎！”劉翠扯著嗓子哭喊。

    何平干咳兩聲，“咳咳，我剛才走神了，沒注意。”

    劉翠簡直要抓狂了，指望不上別人，爬起來又要回打張慧芳。

    可看著張慧芳挺瘦，一副因吃不飽飯臉色鐵青的病癆鬼樣，沒想到張慧芳也挺有勁兒。

    再加上許國華和他們家那幾個孩子，連張慧芳的身子都近不了。

    許國生臉黑得跟碳一樣，一把把劉翠拽開。

    三下五除二把劉翠推了出去。

    能用銀鐲子讓許國華一家放松警惕也是值得的，再說銀鐲子遲早還是他的。

    也就這個蠢婆娘蠢得跟豬一樣，只會跟著添亂。

    許云蘭不知道許國生怎么威脅的劉翠，劉翠再沒有跟進來。

    只見許國生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我替這蠢婆娘向大家道歉，我娘有話想跟國華說，咱們別打擾他們了，讓他們兩個談?wù)勔埠谩．吘箛A不是小貓小狗，養(yǎng)了這么多年還是有感情的。何隊長請吧，我陪你在外邊等。”

    何隊長看了看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對許國華訴說的陳大妮，配合地出了門。

    張惠芳和孩子們雖然緊張，但許國生已經(jīng)出去了，也不再猶豫。

    院子里，劉翠罵罵咧咧地向堵在門口看熱鬧的街坊四鄰訴說著陳大妮的偏心，自己為許國生家當(dāng)牛做馬，到頭來連個屁都沒撈到，全都便宜了外人。

    本來身上就有傷，現(xiàn)在又挨了打，要多慘有多慘。

    許云蓮臉色難看，覺得劉翠太丟人。

    挨打又不是什么好事，非要到處宣揚。

    勸了劉翠幾句，劉翠不聽，氣得跑出去找大哥許云祥。

    許云祥得益于媳婦吳巧燕的功勞，剛找了個能天天賺工分的活計。

    院子里亂哄哄，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你一句我一句把劉翠的情緒烘托起來，但又不敢明面上指責(zé)許國華一家。

    畢竟何平還在院子里，生產(chǎn)隊長大小也是個官。

    許云蘭和陸時檠默契地站在了陳大妮的窗外，對于劉翠的話充耳不聞。

    目前陳大妮口齒不清，交流障礙很大。

    就算紙糊的窗戶不隔音，也聽不見陳大妮說幾句囫圇話。

    好在陸時檠已經(jīng)聽到陳大妮的心聲，那些因為表達不清楚，不能脫口而出的心里話一個字都沒落下。

    反倒是許國華聽得云里霧里，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懊惱地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