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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了櫻桃,綠了芭焦 第102節

    青豆反過來安慰她,“我們以后去食堂就不會被撞啦,算啦。”

    素素指著電視里播放的瓊瑤劇,對青豆說,“看見沒,那個哭哭啼啼受盡委屈又沒屁用的就是你。”

    青豆兩指扭麻花,朝她擠酒窩:“沒屁用就沒屁用。難道我要一個個去解釋自己的生平,虎子是怎么編故事荼毒我,我又是怎么跟顧弈認識、怎么開始寫故事的、怎么結識的編輯老師?”

    素素啞口。這種事確實沒法說。落在她身上好說,落在清澈的小豆子身上,想想有點心疼。

    青豆再次開啟安慰:“沒事啦,將來我寫回憶錄,給他們發一本。”

    青豆一門心思撲在研究劇本寫作上,就像當年醉心交筆友一樣認真,頗有勁頭。

    學業的事,她馬虎應付。大二開始沒多久,青豆徹底放下自己寒窗苦讀全力以赴的包袱,做起一名混子。

    -

    她是個早睡的人。

    周五胡雪梅跳舞回來,熱汗淋漓,青豆早已入夢,別人精彩的大學生日常,又是英語角又是舞會又是詩會又是沙龍又是校報,數也數不完,學來一身好本事。青豆每天醒來就是跑圖書館,看書做筆記,再捏著德菲爾卡片,神神叨叨。

    大學生英語四級考試前,校園四處散落各個年級頭戴無線耳機聽英語聽力廣播的學生。

    青豆也戴,只是她戴著耳機,聽著英語,嘴巴里嘀嘀咕咕說的是中文。

    混子平時得過且過,期末考試非常驚慌。

    光學無聊,臨考支眼皮極度痛苦。

    幸好攝影社組織的拍攝活動能支撐起一些應用光學的知識,沒讓她鏈子掉得太厲害。

    考最后一門物理光學,青豆徹底迷失在微積分公式里。這東西臨時學習效果并不好,需要理解,她連公式都背的磕磕巴巴。

    夏日焦躁,微風蟬鳴在不學無術的耳朵里聽來格外刺耳,如有擴音效果。

    試卷掀頁聲此起彼伏,大家好像都很胸有成竹的樣子。她拿筆絞盡腦汁,在草稿上刷來刷去,畫起符咒。

    怎么辦,她想吃后悔藥。

    程青豆眉心緊蹙,不停變換坐姿。方椅在身軀下滑棍似的活動著,吱呀吱呀叫喚如年邁老嫗的身子骨。

    半晌,前座的李民呼吸起伏越發大了。某一瞬間,他猛的坐直身體,趁老師穿至他們前桌,手反伸至背后,推來一塊白色橡皮。

    橡皮約莫兩根手指展平大小。一面寫著十道選擇題的答案,一面寫著五道填空題的答案。密密麻麻,字跡工整。

    試卷上有三題是老師劃的重點,青豆背了,答案與橡皮答案一致。

    幾分鐘后,他故技重施,趁老師轉身,又丟來寫有兩道大題步驟的一角小紙。

    她心跳隆隆,頭發絲不敢飄動,好像一舉一動都被記錄在案。

    這場監考老師是出了名的包青天。有他監考,同學叫苦不迭,據說在他眼皮底下抄到一道題會去半條命。

    不在別的,主要是他愛走動加清嗓。走一步清一下嗓門,就像升堂大拍的驚堂木似的,嚇死個人了。

    青豆懷疑他腦袋后面的眼睛看見了他們的鬼祟,只是一直清嗓門提醒他們:坦白從寬,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主動來跟我交待事情。

    南城大學每年都有因為被抓作弊,而被開除或取消成績的學生。學風嚴謹,聞風喪膽。

    等同學們陸續交卷,桌椅板凳動彈擾人,青豆才在倒計時里顫抖雙手,奮筆疾書,墮進地獄。

    青豆前二十年太老實太乖巧,第一次做賊,要了她老命。字母歪七扭八,勉強成型。

    寫完她不敢交卷,和前座像被釘在了座位。

    李民背脊繃如硬弓。青豆猜,他也很緊張。她很想告訴他,不要害怕,我已經把橡皮上的字跡揩掉了,等風拂掉膩子,橡皮上的罪證就消失了。

    那就只剩下紙條了。青豆呼吸吐納,糾結地想,是她吃掉好,還是捏在手心好?

    好像誰也不知道,又好像誰都知道了。

    下課鈴催命拉響,青豆做賊心虛,全身虛汗,大腿僵硬如遇歹那晚,幾乎要暈厥收場。

    沒料,陸續出門的同學中會插進一個進來的救星。

    或者說,青豆早瞄見教室外抄兜等候的顧弈,所以整個過程才更加煎熬。

    是真的有一雙眼盯著她!

    “朱叔叔。”顧弈自然地走進教室,熟稔地與監考老師打招呼。

    “朱青天”見顧弈,眉開眼笑,攬過他的肩,哥倆好地問他最近怎么樣?怎么來這兒了?顧燮之在三教那邊監考。

    顧弈看向青豆,“我來找人。”

    “誰啊?”朱青天這邊和藹說完,那邊語氣一厲,朝教室剩下六人發話,“交卷了交卷了,幾點了?做不出來就做不出來了,下學期準備20塊錢補考。”

    顧弈往第六排走,拉過青豆汗濕滑膩的手,替她拿起試卷。青豆指尖著急地摳進他的手心。

    他低聲:“我來。”

    他伸手將試卷交給朱老師,趁交接時分,食指一動,將卷下那角小紙攥進手心。自然無痕。

    顧弈禮貌地彎唇:“我們走了,謝謝朱叔叔。”

    “哦......”朱青天將青豆上下打量,拍拍顧弈肩膀,笑得頗為曖昧,“好小子。”

    走到門口,青豆迅速回頭,看向李民。

    他也正看向她。

    她不好意思地牽唇,擠出如釋重負的酒窩。李民也松了口氣,害羞地低下頭。

    -

    顧弈握住青豆的手一直沒有松開。

    林蔭道,大太陽。酷熱浮動的空氣里,考完撤退的同學來來往往,幾乎每雙眼睛都要落在他們交握的雙手。

    大學里,情侶不少,但敢光明正大、堂而皇之、臭不要臉地在這種大熱天里手拉手穿越人群的,絕對是勇士。

    青豆的右手掙扎如滑膩的泥鰍,差點跟顧弈打起來。

    顧弈反握她的腕子,提溜到兩人眼前:“你現在知道鬧了?”

    青豆羞恥,不敢抬頭,“你都看到了?”

    他嚇唬她:“外面的人都看到了。”

    青豆掩耳盜鈴,假裝不信:“我觀察了,好像沒有人看到。”

    顧弈拉著她繼續往校舍樓走:“有就有,沒就沒,看到了就看到了。你一個大學生這點事都干不了?以后怎么報效祖國?”瞧她那出息,他等在外面都快曬化了,她還慢慢吞吞,抄都抄不利索。

    青豆驚訝仰頭:“你干過?”怎么聽口氣像個慣犯。

    “切。”他冷笑,“不告兒你。”

    顧弈又白了回來。正午陽光下,汗水湯湯滴。他像剛出冰柜的奶油蛋糕,掛著透明的水珠,糯嘰嘰的。

    “嗯?”青豆使勁盯他,把他盯得頰上暈起可疑緋紅。

    顧弈避開眼神,蹙起眉宇,佯作不耐煩:“你這樣看我干嗎?”

    青豆識破他:“做賊心虛。”

    顧弈手心一緊,放屁。

    青豆的右手被包裹在guntang汗濕中,如木偶般任他牽著。

    顧弈難得話多,前因后果事無巨細交待道——

    坐了兩天火車,臭死累死,十點多剛到南城,鄒榆心張羅了一桌菜,顧燮之中午有局,顧夢去北京了,家里就他們兩人,吃得悶,便叫青豆一起吃。

    到六舍樓下,安靜生根的手預備破土,青豆擰起腕子。

    “不是說去我家吃飯嗎?”顧弈仍死攥著。

    青豆一臉平靜:“我要上樓把相機給你。”

    顧弈手一松:“哦。”

    她如蒙大赦,快步上樓,魂不守舍地與迎面的同學打招呼。別人問她什么時候走,她絞著汗濕的手,潦草回答等會兒。

    那頭,顧弈攤開陽光下熠熠生輝的手心,亦悄悄松了口氣。

    -

    愚人節那天,也就是他們一伙人分道,青豆遇歹人前。

    虎子在臭氣熏天的廁所問顧弈,什么時候拿下程青豆,他看他們和談戀愛沒區別。你眼里有我,我眼里有你,惡心死人了。

    顧弈說,和談戀愛差遠了。他們就是挑明了感情的好朋友。這種情況簡直比陌生男女還要難辦。每靠近一步,對程青豆來說都好像是亂lun。

    虎子說,有什么難辦不難辦的,程青豆又不是羅素素,花花腸子沒那么多。她就是個軟柿子,沒主見,你只管捏,捏了她就給你擠水。

    顧弈當局者迷,還陷在拿她沒辦法的局面,說天高皇帝遠,暫時搞不定,再說吧。

    虎子替他旁觀者清,直呼大學生不頂用,知識學了有屁用,這個時候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關系庸俗化。你們就是太他媽脫俗了。他拉上褲鏈,朝顧弈響舌挑眉,春風得意,告訴他,這種庸俗連羅素素都受不了。

    顧弈問,什么意思?

    虎子朝他眨眼,過陣子你們就知道,現在她還不樂意說。

    那天分開,顧弈特意看了眼羅素素,媽的,真的見鬼了。也就程青豆相信脖子上那串紅,是喉嚨痛刮痧導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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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三伏了,手心汗干得很快。

    等青豆下來,顧弈準備故技重施,一回生二回熟。

    哪里知道,程青豆何許人?她真的是對外繞指柔,對內,尤其對他,太會窩里橫了。

    她把相機交給他,兩手緊緊環抱兩個厚實的文件袋。此地無銀道:“哦,等會吃完飯,正好從你家直接去團委辦公樓。”

    顧弈捏著嶄新的相機,隨便掃了一眼新編碼:“你......”

    她朝文件袋上努嘴:“這里是班級的入黨申請書和思想匯報。哎呀,考試復習昏天黑地,差點忘了這茬。”

    顧弈抬眼看著她,沒有說話。

    青豆補充:“我是團支書啊。”

    他眉峰斜挑,露出失落,似乎早就料到了:“程青豆,你知道嗎......”

    “我......”青豆知道躲不過,只能指責他,“學校里都是人,又這么熱,你也太刻意了!”

    顧弈抿唇,清了清嗓子:“我說的是,你知道你今天辮子一高一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