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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了櫻桃,綠了芭焦 第94節

    肯定不是接人的事。接人撞了是好事,大家一起更熱鬧,肯定不至于哭。他倆明爭暗斗程青豆,也沒這樣掉過眼淚。

    傅安洲知曉一半,摁住虎子暴躁的雙手,安撫地問:“是因為素素嗎?”

    “草他媽的狗娘因為她。她算個什么東西啊!”虎子爆發粗口。

    顧弈和傅安洲對視一眼,默契地蓋棺定論。哦,為情。真丟人。

    火車站嚎啕大哭,丟死人了。

    三個大小伙扭打在地上,引起不小的轟動,春運本來就擠,他們仨跟個魚雷似的,炸開一圈水花,一定程度上妨礙了公共秩序。

    歸心似箭的人也走不動道,紛紛探頭,想知道這幾人在干嗎?抓小偷嗎?問著問著忙掏自己的兜,想知道自己的錢被偷沒。

    很快,來了個戴紅袖章的保衛人員,問過情況,知道不是小偷,只是單純的為情所困,趕緊讓他們起來,回家打去。他們這里不負責感情糾紛。

    傅安洲鞠躬道歉,讓顧弈把虎子拉出去。

    他把顧弈的行李放進后備箱,想了想,讓司機開去南城大學教授樓,他則跟上了那倆人。

    顧弈坐在黃魚車后頭,傅安洲倚靠黃魚車,分掉了兜里最后兩根煙。

    虎子哭個沒停,用力過猛,還跟公雞似的打鳴。導致周圍不停有人看戲。

    聞見煙味,他抬起狼狽的臉:“你們就自己抽啊?”

    顧弈手抄進兜里,拉出兩個空袋子,“沒了。”

    傅安洲銜著煙,學顧弈的動作,他左邊拉出了個空褲袋,右邊塞了個錢包,沒顧弈掏得瀟灑。不過確實沒煙了。

    虎子氣:“草他媽的。”

    顧弈把手上這根遞給他:“抽吧,還剩兩口。”

    虎子接過,嘬著煙,慢慢止了哭。

    顧弈把玩深漆的木棍,問虎子,車上的幾根棍子怎么回事?

    虎子大罵:“媽的,那老板騙我,賣我斷掉的球桿,不要臉,我特意跑來找他算賬。”

    顧弈皺眉,拿起兩截比對,“這不是有螺紋口嘛。”他順著桿頭的粗細,對準一擰,兩根半截的球桿立馬抖擻,變成一根完整的臺球桿。

    草他媽的。虎子一臉尬色,用力碾熄煙頭,虎里虎氣往車后頭一坐:“走!”

    顧弈和傅安洲對視一眼,沒想到苦活輪到了他倆身上。鑒于傅安洲手上還有半截煙,顧弈蹬上了三輪。

    傅安洲問:“騎得動嗎?要不你先騎,我跳車。”

    顧弈說不用,他現在下頭鍛煉能直接犁地。

    傅安洲好奇:“怎么練的?”

    “跑步,扎馬步,上回去廟里,我看和尚扎馬步,跟著扎了會。”

    顧弈真騎得動,一口氣載著傅安洲虎子順風騎了二里地。

    虎子坐著后頭罵罵咧咧:“你說,人真的是順的順,逆的逆,我他媽騎過來一路逆風,輪到你,他媽的又是順風。”后半句他沒說的出口——活該程青豆對你不來電,就該你背!

    行至南城大學附近,顧弈和傅安洲找了個沒人的建筑前換人。

    虎子趁機下車買煙,付完錢,瞇眼一嘬煙,才看清那老房子是個什么地方。

    他們三個站在大名鼎鼎又大隱隱于市的南城二監大門口。這里人來人往,位居鬧市,加上大門緊闔,外人根本認不出這是哪里,只有本地老居民才知道。虎子外公外婆家住這一帶,所以他認得。

    這是后門,一般是放人的口子。運人進去、寫有南城監獄四字的大門在前面,那里戒備森嚴,能看見瞭望塔樓。

    虎子沖他倆使眼色:“你們猜這是哪里?”

    傅安洲抬頭,“哪家王公的后花園?”

    顧弈對這兒也熟悉,見這兒無人逗留,沒有雜物,恍然大悟:“原來監獄在這兒。”

    他一直聽人說,南城大學附近有座很牛的監獄,位居鬧市,專關重犯,幾十年來從無逃犯,他從來么見過。這么一看,又顯擺又隱蔽,奇了。

    虎子嘴上沒毛,哭完就皮,胡說八道:“進去轉轉?”

    “進去還不容易?”顧弈朝他揚下巴,“就是出來不太好出來。”

    他們三個又說了一路監獄的事。

    傅安洲外地的,負責聽。顧弈和虎子本地人,負責傳播謠言,說的邪乎死了。本地鬼故事的很多開頭,鬼都是從二監的埋尸洞里飄出來的。

    話說到半截,正好天黑。西寧區的二監被遠遠甩進深不見底的夜色......

    -

    正如廣播預報的天氣,南城上空醞釀著一場雪。

    青豆出門時,覺得天光比平日亮堂,走到室外,等鼻尖飄來一點涼,才幽幽抬眼,后知后覺望見紛紛揚揚的雪花。

    地面的雪很薄,一踩便扁成薄冰。饒是如此,依然夠青豆激動的。她記得上次下雪,她還和顧弈虎子打雪仗呢。不知道這次的雪夠不夠打雪仗。

    青豆一路手舞足蹈,經過郵筒,把魚娘書生的第十八章 回塞進去,還往積雪的蓋子上畫了顆五角星,留下紀念。

    她真是不催不動,一催才勉強生出動力,擠出那么一點東西。第三任天風白衣也不盡責,在第二任張建國畢業后,有負所托,一次都沒來找過她。青豆一度以為自己的故事被高度棄文,實際,讀者只是在遠方被切斷了聯系。

    青豆年底收到張建國的信。他問她,是不是不寫了?不寫他就不等了?不寫他就通知大家伙兒也別等了。

    青豆一聽用詞——“大家伙兒”,感覺有一幫子人在等她寫故事。青豆使命感很強,埋進縫紉機,又憋出八頁紙。仁至義盡,這回,她把魚娘書生寫掰掉,順便還在最后寫下“完”。

    青豆高三期間也不知道寫的啥,云里霧里,等到憋結局,前言不搭后語,非常生硬地冒出來個男配,“破壞”了他們。那刻她無比佩服金庸,怎么這么能編,這么多人,怎么就編得不會忘呢。她筆下統共五個人,還編得磕磕巴巴的。

    第十八章 回,魚娘與書生血海深仇糾纏不休,他甚至要為她放棄科舉考試。魚娘不得已與男配演了一場戲,假裝暗合已久,逼走書生。書生含恨趕考,金榜題名,結局處,皇帝指婚公主,魚娘在山里聽到這個好消息,捂住心口,笑著吐了口血。書生最后也不知道魚娘愛他。哦,他們最后也沒行成房事。

    老師說,好故事多是悲劇。不管寫的好不好,反正結局是標準的好故事套路。

    青豆寄出信,迎著飄雪,如釋重負地往百花巷走去。

    剛走到巷口,青豆便瞄見熟悉的一道頎長,鶴立雪中。不雅的是,此人正站在小便池邊解手。

    百花巷是個破巷子,街坊鄰居都上公廁。和別的巷子差不多的是,百花巷的男小便池露天開放,兩邊凸出點水泥擋住便溺的部位。

    當然,男人們根本不在乎擋不擋,譬如此刻,顧弈偏頭,明明看到了程青豆,依然撒得很歡,潺潺水聲刺耳清亮,如潑天瀑布,飛流直下。

    室外雪天,溫度零下,青豆目瞪口呆地看著小便池隱隱飄起層溫熱的白霧。像說話噴出的白霧一般,先很濃重,再徐徐散開。

    顧弈瞇著眼睛,有點沒睡醒,整泡尿是盯著她撒的。

    這個……登徒子!

    青豆真的很想上前兩步,把他那里看個清楚,嚇死他。可她不敢。她的膽量也就限于兩廂遙遙對視,再憤而舉起相機,把他咔嚓下來。

    1993年,海鷗df-1新膠卷第一張,拍的是顧弈傲立雪中,冷臉撒尿。

    顧弈看她拍照,也不躲,大大方方撒完,按照自己一貫的習慣,抖一抖,慢條斯理地拉上褲鏈,拖著懶洋洋的步子朝她走去。

    腳步踩著積雪,發出咔嚓咔嚓的響動。

    顧弈早起就是沒什么精神的。也不知羞,也不知恥。涼雪鉆進他衣領,他毫無感覺,肩也不縮一下。

    此時此刻的程青豆,模樣宛若畫中人。

    雪花橫斜飛舞,雪點沾滿烏發,冷風把她一張俏臉吹得雪白。有調皮的小白點落在她的長睫上,能看清是六角型的。顧弈很想知道雪花的感受。

    吻上她粉筆般的皮膚是什么感覺?是甜的嗎?

    顧弈接過相機,眼睛不遮不掩地粘在她的臉上。

    他沒清嗓,聲音沙啞,一開口如拉風箱似的,“程青豆,你知道你現在很漂亮嗎?”

    青豆愣了,一雙眼睛流光溢彩。

    他清清嗓子,把剛關機的海鷗再次打開,對準青豆的臉,“你知道你現在有多漂亮嗎?”

    海鷗鏡頭的布簾快門迅速開合,將兜頭白雪的程青豆用閃爍的閃光燈包裹,塑封進時空。

    拍照時,如有默契,她一動沒動。等咔嚓結束,他收起相機,青豆興奮蹦跳地轉身,四處找玻璃。

    顧弈看向她時,眼睛都在冒光。青豆急切想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有多漂亮!

    ?? 卷四-夏天的事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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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1993·冬 ◇

    ◎風雪作證1◎

    程青豆摳門。顧弈拍完照片, 她特意向他強調,里面的膠卷是新的,是還給他的,剛剛那張照片是他拍的, 不能算她錢。

    顧弈沒所謂:“行。”

    青豆又緊接著在后頭:“洗那張照片的錢我來出。”方才烏發肩頭落雪的模樣當真好看, 也不知道他拍成了什么樣, 自己有沒有好好看鏡頭,露酒窩了沒。

    顧弈斜睨她一眼:“你腦子里就這些事兒是吧。”

    “什么事兒?”

    “錢。”打個電話要算錢, 拍個照片要算錢。錢錢錢, 都是錢。

    青豆眨巴眼,小心試探:“不然呢?那張照片, 你不要錢給我嗎?”

    顧弈停在錄像廳門口,朝她挑眉:“你猜?”

    青豆打量他, 故意說:“不會。”

    “為什么?”

    “因為你摳門。”

    顧弈眉宇緊蹙:“我他媽摳門?”程青豆,你講話要憑良心。

    每回顧弈從西城返回的頭幾天, 臟話都特別多。幾乎每句都帶娘罵, 要不是了解他, 青豆簡直要以為他是個臭流氓了。

    青豆被沖得倒退一步, 半信半疑:“那你會把那照片送給我?”

    顧弈臉色一冷, 送了她一個后腦勺:“不會!”

    顧弈后面還有半句:除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