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翻了白眼：“怪來怪去還是要怪年輕漂亮，年輕漂亮惹他們了，有本事自己就管住自己啊。”說著又問，“告訴我年輕漂亮的工資有多少？”

    “一百五吧。一個月就休息一天。”

    素素在銀行也就兩百多一個月。當(dāng)然福利待遇是好的，經(jīng)常發(fā)東西，柴米油鹽不用愁，什么季節(jié)什么水果，要啥有啥，可實打?qū)嵉腻X還是很誘人。

    素素：“這么一看，保姆待遇不錯啊。等我不干銀行了，我就去做保姆。”

    青豆捂住她的嘴巴：“不許胡說！”

    九十年代，在商品經(jīng)濟大潮沖擊下，咱國家第三產(chǎn)業(yè)發(fā)展迅猛。北京那邊開完會，地方看準(zhǔn)時機，皆在大力扶植第三產(chǎn)業(yè)。

    這第三產(chǎn)業(yè)概括范圍十分廣泛，除了交通運輸、家庭老師、零售進(jìn)貨需要點門檻，其他比如上門燒菜，上門修理，上門送貨，接送小孩，引導(dǎo)看病，只要肯掏錢，價格又合理，什么事都能找人做。

    最為紅火低門檻職業(yè)，就是保姆。從年輕的小姑娘到上了年紀(jì)的阿姨，全都可以做，這也造成了市場的供需不平衡，有條件請保姆的畢竟不多。

    有的挑，當(dāng)然要挑年輕麻利普通話標(biāo)準(zhǔn)的。剛開始市場是這樣的，但很快就因為一些不和諧的聲音扭轉(zhuǎn)了風(fēng)向。市場開始對上有老下有小、謹(jǐn)小慎微的中年人發(fā)出需求。

    也不全都怕小保姆勾引男人。

    保姆呢總歸算外人，沒什么隱私意識，也沒有職業(yè)素養(yǎng)，聽到什么新奇事就往外傳。

    這種沒門檻的活，東一榔頭西拐棍，這家人不干了還有下家人，好多不為人知的事情就這么流傳了出去。

    中國人門里門外兩張臉，家事私房事是不喜報憂的。

    什么出門裝闊氣佬，在家吃糠咽菜，什么出門裝夫妻，回家分房睡，還有結(jié)婚一年孩子一歲半......這些事都是要帶進(jìn)棺材的，誰想到請一個保姆，揭開張老臉皮。

    所以，吳會萍也能成為搶手貨。

    青豆素素從宿舍到家，見只有青梔，問人呢？

    青梔做作業(yè)不用功，袖口倒是蹭得烏黑锃亮。她一邊抓頭一邊交待：“二哥和馮老師去買年貨了，晚上要去馮老師娘家吃飯，要是吃的順利就住那兒。媽去南城了，說要面試。”

    青豆：“面試？”

    “那家人挑剔，要讓媽去做一頓飯，看看好不好吃。”

    意思是，晚上就她們?nèi)耍喽箍砷_心了，拉素素住下，商量晚上去虎子錄像廳看電影。

    素素明知故問：“要拉顧弈一起嗎？”

    “等會去叫他呀！”青豆點頭。

    素素撇嘴：“我以為你不樂意呢。”

    “別胡說！”

    素素煮了滾熱乳白的米湯，配上紅方腐乳，三個懶姑娘湊活了一頓晚飯。

    由于灌了個水飽，誰也沒走動道，說好去看電影也沒走得出去，躺在電視機前嚼蛐。

    青梔的廢話太多了。

    青豆完全不知道小學(xué)可以發(fā)生這么多事。什么絆人偷東西摔飯盒約架，她奇怪，這是秩序井然的市一小嗎？

    素素很懂青梔，跟她一唱一和：弄回去！別怕！她罵你你就罵她啊！憑什么挨罵！現(xiàn)在我們國家重點發(fā)展農(nóng)村！懂嗎！告訴她們！城里人沒什么了不起的！對！干得對！

    “素素jiejie！我好羨慕婷婷！你要是我jiejie就好了！”她跟青豆抱怨，青豆無一例外，讓她忍忍。

    素素得意：“借你兩天！”

    青豆：“......”

    青梔面對馮老師叫苦不迭，多精致的小臉蛋也給熬黃了。由于逆反，她不叫蓉蓉嫂子，就叫她馮老師，每個字都是重音。

    蓉蓉也不管她陰陽怪氣，接下稱呼，鐵面無私催促作業(yè)。

    基于孕婦激素波動，情緒不穩(wěn)，加上青梔天生頑劣，實在不是讀書的料，蓉蓉上天入地逮人教題，教得實在忍無可忍，哭著跑去打電話給青松。

    二哥沒兩天真從海南趕了回來，裝模作樣把青梔訓(xùn)了一頓。給蓉蓉表演完，青松把青梔拉到一旁，哄青梔，拜托她讓讓嫂子，她肚子大了，有寶寶了，給二哥點面子。

    青梔說得酣暢，把這事兒也倒了出來：“二哥真是的，什么都怕嫂子。”男人就應(yīng)該說一不二，哪有這么怕老婆的！怕老婆都是窩囊廢！

    青豆一聽青梔因為頑劣勞累過二哥，氣得額角神經(jīng)跳，揪住她耳朵，“你下次不可以氣嫂子！”這么遠(yuǎn)，來回跑多累啊！

    青梔正說得開心呢，怎么說翻臉就翻臉了，抓住青豆的手：“你干嗎掐我！”

    “你不聽話我就要教訓(xùn)你。”青豆虛張聲勢地大吼，實際擰青梔耳朵的力氣已經(jīng)小下勁去。

    青梔眼見自己被軟骨頭的jiejie教訓(xùn)，哇地大哭，兩手與青豆撕扯起來。

    素素嘆了口氣，說別吵了。

    而姐妹倆的聲音早已蓋過了電視機，完全沒聽見她的聲音。當(dāng)然，聽見了也不會理她。

    素素扶住額頭，無奈地承受這早已習(xí)慣的吵鬧聲。

    幸好顧弈來了。

    顧弈站樓道口就聽見了嚎啕聲音，推門而入，電視里放著萬人空巷的《渴望》。

    青豆青梔蓬頭垢面，正在互相瞪眼。

    作者有話說：

    二合一的肥章

    第48章 1991·冬 ◇

    ◎歲月是壇女兒紅2◎

    青豆是好學(xué)的孩子, 不會拖作業(yè)。寒來暑往，她從來沒有為任何繁重的假期作業(yè)頭疼過。

    一九九一年的寒假也是。她一到家就做寒假作業(yè)，一邊做題一邊折角不會的題，左右權(quán)衡之下, 舍掉臉皮, 在寒假第一次見面, 也就是昨天，青豆央求顧弈指導(dǎo)她題目。

    相識七年有余, 她和顧弈絕對算不上愉快。

    青豆屬于百搭族群, 誰和她在一起都不會覺得累。她友愛又安靜，善良又俏皮, 吃苦又耐勞，結(jié)合動靜皆宜的一切優(yōu)點。青豆客觀地閱讀過自己, 認(rèn)為自己還不錯，沒有特別的亮點, 也沒有特別招人煩的地方。

    要說她人生里唯一處不太來又甩不太掉的, 就是顧弈。

    面對顧弈, 她常生出甩根面條上吊的想法——一半是被氣的, 一半是不自在。

    尤其在意識到他對自己有模模糊糊的感情后, 青豆看見他真想撒腿就跑。這太難受了，他討厭她、兇她才比較像話。

    難怪學(xué)校的女生都害怕他, 不知有沒有被他“特別對待”而被嚇跑的姑娘。他大概率是不適合靠近女孩子這個群體的。

    可怎么辦呢, 他實在優(yōu)秀，她又實在需要他。

    -

    顧弈書桌上有一盞民國風(fēng)的臺燈, 底座是重重的紅木, 金屬撐起翠玉燈罩, 誰坐燈下誰就是文化人。

    青豆坐在桌前, 忍辱負(fù)重，仔細(xì)聽題。

    顧弈：“當(dāng)0＜a＜1時，對應(yīng)的對數(shù)函數(shù)是減函數(shù)，函數(shù)值大的真數(shù)是大還是小？”

    青豆一雙眼睛在燈下流光溢彩，看著特別聰明，而實際上，在顧弈重重不耐嘆出三口氣后，她失去了思考能力：“大？”

    他朝她一笑。

    青豆以為蒙對了，嘴角一喜。

    顧弈立馬斂笑：“小。”

    青豆臉耷拉下來，心道，好恐怖，我還是回去自己做題吧。

    這狀況在青豆初中時發(fā)生過幾次。每次找顧弈問完題目，她都會暗暗發(fā)一次誓，以后要努力學(xué)習(xí)，不能被他看不起。有回當(dāng)場生氣，對他說，你不適合做老師，你一點也沒有耐心。

    他當(dāng)時怎么說來著？他說，我的耐心只有一次。

    青豆咬牙切齒！但沒辦法，身邊沒有人理科好。

    她也找過理工科的洋洋哥哥。朱洋洋到底畢業(yè)多年，知識都還給老師了。

    他看半天題，讓青豆把課本拿來，他要對著相關(guān)例題重新學(xué)一遍思路，再做這題。這多費事啊......顧弈看一眼就知道怎么解，但他好兇！

    素素坐在床上，嚼著枇杷梗貓耳朵，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巡脧，認(rèn)真看戲——欣賞顧弈如何把無盡溫柔裹進(jìn)橫眉冷眼，持續(xù)折磨青豆，青豆又是如何不敢反抗，委屈想逃，在即將要翻臉之際，再被顧弈一句軟聲澆滅憤怒。

    有意思......

    但講題畫面再精彩，講的也是數(shù)學(xué)題，羅素素很快倒在顧弈床上睡著了。

    青豆在面對面高壓之下，咽口水咽渴了，問他能喝水嗎？

    顧弈起身給她倒水，一分鐘不到的事兒，他還出了一道題，讓她做出來才可以喝水。

    就像軍訓(xùn)角色成癮，對她也完全軍事化管理。

    青豆捏著筆，乖乖做題，等門口響起聲音，她開竅后驚喜：“我知道為什么是小了，哈哈哈哈，剛剛沒反應(yīng)過來。”

    說完，青豆才借幽幽推開的門，看清是顧燮之。

    青豆打招呼：“顧叔叔！”方才她進(jìn)來，顧燮之一人獨坐，捧著本書正在吃飯。明明是粗茶淡飯，卻吃出股宮廷御宴的不緊不慢。青豆當(dāng)時就想：顧弈到底像誰！像誰！

    “唔......”顧燮之朝青豆慈笑，“顧弈在輔導(dǎo)題目？”

    “嗯！”

    “要高考了吧，想過考什么學(xué)校沒？”

    “我和顧弈不同，我沒得挑。”青豆笑瞇瞇，“能考上什么就上什么。”只要是大學(xué)就好了。

    “文科理科？”

    “理科。”

    顧燮之點點頭：“可以考慮我們南城大學(xué)，聯(lián)合合并了科大理工之后，我們理工科方面的實力不錯的。”

    青豆扒著椅背，老老實實：“要是能考上，我就去！”

    顧燮之意味深長，壓低聲音：“沒事，想讀的話，到時候來找我。”

    看著顧燮之漾起的老jian巨猾的魚尾，青豆心跳驟然加速。這話，顯然擦邊了灰色領(lǐng)悟地帶。

    顧弈往里走，將白開水?dāng)R到青豆手邊：“怎么？”

    “沒。”顧燮之推了推眼鏡，“問你什么時候睡。”

    青豆會意，趕緊放下冒著裊裊熱氣的花鳥白瓷杯，剛要識趣告退，顧弈移步擋在了她跟前：“我們還沒講完呢，要晚點。”又提醒，“你先睡吧。”

    這個夜晚的氛圍忽然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