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了櫻桃,綠了芭焦 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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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住下唇,扭臉就要回自己那,剛走出兩步,顧弈拽住她胳膊,“我坐地上,沒事的。” 青豆怒火中燒,聽不進人話了。 身高是她的軟肋。顧弈個頭高,上公共汽車會碰到門楣,遇見長輩會習慣性躬身,看她一貫用的是俯視。確實,他營養好得過分,青豆羨慕他從小有牛奶的灌溉。而她比同齡人要嬌小一點。 她有時候會想,班里那些男生老是喜歡欺負她鬧騰她,是不是就是因為她矮?于是乎,更氣了。 顧弈朝青豆方向張望,只看見了她生氣的后腦勺。他越過虎子、青梔,對青豆說:“豆兒,坐過來,我有東西給你。” 素素聽見,推推青豆:“他叫你。” 青豆無視,繼續跟素素說上次看《廬山戀》遇見的男女。 顧弈又叫了一聲,“喂。” 青豆依舊是后腦勺。 他轉換方式,把青梔叫到了身邊。 來時,青梔坐顧弈前杠上,顯然有親近之意,一叫就屁顛屁顛的坐到“顧弈哥哥”旁邊去了。 青豆本來沒在意,直到一聲驚呼飄到耳邊:“謝謝顧弈哥哥!我的名字里也有個梔字,我特別喜歡梔子花!” 青豆鼻尖一動,隔著約一米的距離也聞見了淡淡的梔子花香。 她回頭,青梔一張小臉已經埋進了那朵稍顯瘦弱的梔子花里:“mama說,她生我的時候,聞見了梔子花的味道,所以給我取名青梔。‘青’是紅橙黃綠青藍紫的‘青’,‘梔’是梔子花的‘梔’。” 青梔比青豆機靈。來小南城的當晚就學著她改口叫吳會萍為“mama”,同時,很有覺悟地用普通話交流。 盡管此刻,青梔一字一頓、聲情并茂念課文一樣的講話方式聽來很可笑,但其適應能力在青豆看來非常驚人。 顧弈說了句什么,惹得這個小傻瓜咯咯笑。 青豆錯覺顧弈是有點幽默細胞的,不然虎子也不會笑抽過去,連凳子都沒坐住。但她沒聽見。 素素是個明白人,戳戳青豆的酒窩,“我跟玉皇大帝的兒子換個位置?” 青豆:“啊?”等反應過來,玉皇大帝的兒子已經坐在了身邊。 顧弈目視前方,嘴角拽過一絲笑:“叫我過來干嗎?” 青豆不解:“啊?誰叫你過來了?” 往那邊看去,素素正在朝他們眨眼。 青豆翻了個白眼,亂點鴛鴦譜。她和顧弈根本不是那回事兒。 六點的檔口,工作人員開始架機器,掛幕布。六點半左右,街心公園的廣場坐滿了人。 青梔看人掛幕布看了會,覺得沒意思,又扭頭看其他新鮮。 她看看顧弈又看看青豆,問顧弈:“顧弈哥哥,你們經常看電影嗎?” 顧弈說:“不經常,我們要上學。” 青梔又問:“那你們上學學什么?” 青豆翻白眼,這丫頭自己學什么都沒學明白,還關心高中學什么。 顧弈倒是有問有答。 青豆聽他說話,忽然覺得怪怪的,她推推顧弈:“你怎么嗓音變了。”以前有些細嫩可親的“雌婆雄”怎么忽而低沉渾厚了。 “哪兒變了?”顧弈看了她一眼。 “聲音變了。”青豆的驚訝非常露骨,把顧弈盯得頗為無語。 他說:“虎子的也變了啊。”這該明白了吧。 青豆想了想,搖搖頭:“沒啊。”虎子嗓子一直啞啞的。 “洋洋哥哥也變了。” “沒啊。”青豆還是搖頭。 顧弈笑了一下:“只有我變了是吧?” 青豆點頭:“嗯。” “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青豆支起耳朵,讓他再說句話,她聽聽看。 青豆做什么都很認真,就像此刻,她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顧弈,微微渙散的眼神有點算命瞎子的感覺。 顧弈不知道說什么。他舔了舔嘴唇,喉頭緊巴巴地局促道:“程青豆。” 青豆噗嗤一笑。她沒想到顧弈會叫她名字。 見那酒窩一陷,顧弈也笑了:“行了嗎?” 青豆壞兮兮地牽起唇,朝他一覷:“嗯。” “嗯?”顧弈頭稍稍一偏,以動作詢問變好聽了還是難聽了。 “有點難聽。”她講話一直比較委婉。 顧弈對這個判定并不意外:“哦。” “難怪你不愛說話了。” “哼哼。” 七點半左右,天黑了,電影開始。 《廬山戀》這部電影,講的是男女主在廬山相遇,一路好山好水好風光,青豆看了少說有10遍,除了數出女主角全片換了三四十套衣服之外,還把報紙上寫的“中國熒幕第一吻”偷偷摸摸仔仔細細看了至少十遍。 開場沒多久,青梔就陷進去了。 初夏的風又涼又舒服,他們選坐在公園的樹蔭下,頭頂葉片沙響像是一種場外的伴奏。 青豆去上了趟廁所,出來時碰上顧弈在草坪邊上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老練地自煙盒敲出支煙,支起肩深吸了口。 估計抽舒服了,抬眼見到青豆也不意外,還笑了。 青豆斜眼瞪他,正要去看電影,手被他拉住了。 顧弈從褲袋里掏出一朵蔫巴巴的梔子花。 這朵比青梔那朵更大。他摘的時候就想一朵jiejie一朵meimei,只是這朵在口袋里捂久了,花瓣褶上不少銹色。 青豆沒接花也沒走開。她嘆了口氣:“你抽煙你媽知道嗎?” “知道啊。”他說。 “啊?”青豆氣到失語。 顧弈笑了,“所以學校家里都不讓抽,只能出來抽兩根。” “為什么啊?”跟那幫臺球室的混混學壞了是不是! “男的都得學會抽煙。” 青豆翻了個白眼,開始給他背中學生守則,“我們作為學生,‘一,酷愛祖國,酷愛人民,擁戴......二,按時到校,不遲到,不早退,不曠課......六,不吸煙,不飲酒,不隨地吐痰!”背到這里,她煞有介事地看了他一眼,雖然顧弈已經笑得五官都扭曲了,但她仍是堅持背,“九,酷愛集體,愛惜公物......” 顧弈憋得肚子都疼了,問她:“班長,背完了嗎?” “沒有!還有十,誠實謙虛,有錯就改!”青豆不知道要怎么勸少年回頭是岸,只能依靠教育守則的力量感化他了。 顧弈俯身貼耳:“程青豆,你就是個‘孔夫子’。”《廬山戀》里,活潑俏皮的女主角戲稱一板一眼的男主角為孔夫子。 青豆正要反駁,虎子從另一側的男廁所出來了。 他順手在廁所白墻上熄了煙頭,大喇喇地沖顧弈等他的方向喊道,“老顧,再給我來根煙,拉死我了,止止瀉。” 青豆看看咿呀叫喚的虎子,又看看朝她無可奈何攤手的顧弈,明白自己就是那不識好歹,多管閑事的人。 青豆回位的時候,電影停頓,正在換片。風吹著幕布,掀起白色的波濤。 底下觀眾不停發出噓聲,急切地催促工作人員快點換,都急著看下面劇情發展呢。 青梔也急了,問青豆:“他們在一起了嗎?” 青豆笑:“當然啊。” 青梔這才放心,又嗅起了梔子花。她見青豆手上也有了一朵,“這是你剛采的嗎?公園里有嗎?” “沒,人家給的。” “是不是顧弈哥哥!” 青豆聞了聞,“嗯”了一聲。 青梔眼睛亮了:“那虎子哥是姐夫,還是顧弈哥哥是姐夫?” 青豆:“......”村里人這么開放嗎?在他們小南城一中,男女之事是絕對禁忌,課桌之上,一點風吹草動的苗頭都不能有,課桌之下,偷摸的紙條都是摩斯密碼,除了當事人誰都破解不了。這丫頭才小學二年級,居然就能問出這種問題......“程青梔!” “那你想要顧弈哥哥還是虎子哥哥做姐夫啊?”虎子攜著煙味從后面突襲。他往青梔邊上一坐,笑得像花柳之地剛偷完腥。 青梔純真的烏瞳一眨一眨,對虎子一字一頓:“顧弈哥哥。”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當人面還不會說假話。 顧弈矮身其后,坐在馬扎上笑得不能自已。他摸摸青梔的頭,“花兒沒白給。” 虎子問:“為什么是顧弈不是我?” 青梔說:“顧弈哥哥長得好。” 虎子不樂意了,對青梔擺出較真的表情,實際就是在逗她:“那你知道,你哥、你媽都同意你姐嫁給我了嗎?” “啊?”青梔不知道。 聽虎子這么一說,青梔心里一涼:完了。她喜歡干干凈凈的姐夫,比如顧弈,這個虎子大眼大鼻子大腦門,看起來就像只丑老虎。 青豆半支起身,伸手敲了虎子一個毛栗子:“閉嘴!看電影不要說話。” 坐回馬扎時,她手腕蹭到了顧弈,此人仿佛受到驚擾,還清清嗓坐直了身體。 半晌,電影繼續下半段兒,青梔還在傷心中,她拉拉顧弈:“顧弈哥哥,你能不能做我的姐夫?” 青豆沒聽顧弈在說什么。她注意力在熒幕上的劇情里,想到后面的劇情,青豆心里忽然“哎呀”了一聲。 她眼睛咕嚕一轉,拉拉青梔,從兜里掏出兩分錢:“你去門口買半斤鹽水毛豆,對,就是剛剛賣票的那個瘦子。” 青梔不情不愿,捏著花兒,趕緊去買毛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