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們好，我是分公司新來的實習生，我叫佟芮。”

    因為左臉還是腫腫的，佟芮沒有摘下口罩，很有禮貌的向面試官和應聘者們，分別鞠了個躬。然后默默溜到最角落的位置，從包里翻出會議記錄本，姿態十分端正。

    其他人看見來的是個小姑娘，緊張的情緒頓時一掃而空。

    唯獨周玄，心里五味雜陳。

    為什么佟芮會出現在對面，還是柏總欽點的面試官？

    周玄從大二開始追求佟芮，到現在就算沒有三年，也有兩年半，自認為對她足夠了解。

    憑借佟芮現在的手段和能力，除非做夢，否則別想攀上柏熠這根高枝。

    她憑什么……？

    佟芮來到面試間，給周玄造成了巨大的心里沖擊。

    他只顧著滿腦子胡思亂想，輪到自己面試時，一張嘴就磕磕巴巴，連話都說不清楚，惹得幾位面試官頻頻皺眉。

    周玄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的面試大概率黃了，急得她連忙叫住佟芮，拼命使眼色。

    “給我打個高分，求求了。”周玄用手指指她，又指指自己。雙手合十，擠眉弄眼。

    佟芮看到他辣眼睛的表情，牙齒隱隱作疼。

    她拿起筆，把剛才寫的6分劃掉，改成5分。

    ——她真的給我改分了！

    周玄密切關注佟芮，美美地想：她心里有我！

    **

    “嘶……又開始痛了。”

    熬到面試結束，佟芮之前吃下的止痛藥已經過了藥效。

    她照照鏡子，左臉又腫了一圈。

    丑得要命。

    經理見她慘成這副模樣，憋著笑把員工卡遞給佟芮。

    “你今天早點下班吧。”經理和藹地說，“先把個人問題處理好。”

    “經理，其實我……嘶。”佟芮話說到一半，硬生生被疼得憋了回去。

    其實她不愿意提前下班。

    現在才三點，醫院和牙科診所還在營業，佟芮如何樂觀的忽悠自己：醫生已經下班啦，等明天再拔牙吧~

    回想起韓勝意對拔牙的描述，佟芮嚇得打了個寒顫。

    冬月的冷風凌厲刺骨，佟芮磨磨蹭蹭走出公司，凍得裹緊自己的羽絨服外套，盤算應該選擇哪種交通方式去醫院。

    商業區人流密集，地鐵和公交車都可以直達，伸伸手就能叫停一輛亮綠燈的出租車。

    然而，佟芮現在煩惱的重點在于：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家醫院。

    麟城市內大大小小幾百家醫院和診所，想要在萬千牙科醫生中，選擇一位手穩技術好、拔牙不疼的醫生，概率只比‘相親時遇到完美的男朋友’大一點點。

    “隨便吧。”佟芮決定自暴自棄，將命運交給搜索引擎。

    她拿出手機，輸入‘麟城最好的牙科醫院’幾個字，頁面立刻跳轉：

    《牙疼不是病？某患者因為長期牙疼引發顱內感染！》

    《麟城某牙科診所由于違規cao作，導致患者面部神經壞死》

    《拔牙的十個注意事項，千萬不要一個人去》

    佟芮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怕怕的收起手機。

    ……要不然，還是回去上班吧。

    “嗨，佟芮同學。”

    一輛灰黑色賓利突然停在佟芮身邊，副駕駛車窗搖落，露出韓勝意的臉。

    “韓助理。”佟芮下意識瞟了眼貼著防窺膜的后排，連聲解釋，“我沒有翹班。經理讓我提早下班，先去看醫生。”

    “理解、理解。”韓勝意笑著說，“正好柏先生也要去醫院，順便送你過去吧？”

    “可以嗎？那真是太感謝了！”佟芮喜出望外，答應之后又順嘴問道，“柏先生的情況很嚴重嗎？”

    韓勝意笑笑，“你還是自己問他吧。”

    ——韓勝意哪知道領導有什么毛病？

    要不是他特意返回治療部，把佟芮的病歷要過來，親手送到柏熠面前。再做作的說‘哎呀，新員工的情況還挺嚴重的。需要有個人去醫院，監督她做拔牙手術’。

    柏熠又怎么會在工作時間，答應他去醫院檢查身體的荒謬提議？

    佟芮再次坐進柏熠的車里，聞到一股清淡的木系香氣。

    恍惚間，佟芮錯覺的以為：柏熠的氣質變柔和了。

    前幾次接觸中，佟芮給柏熠的定位是：

    只存在于教科書和財經雜志中，高冷疏離沒有人味，永遠不會在正常地點閃現的大佬。

    括號，是個好人。

    而現在，或許因為氣息和味道的改變。佟芮偷偷看他的側臉和頸側緋色疤痕，感覺大佬變得好接近了一點。

    “你要去哪家醫院？”被偷窺的柏熠突然開口。

    “不、不知道。”佟芮的回答打了個絆子，幸好沒有被柏熠發現。

    “我認識擅長牙科的主治醫生。”

    “好呀，請你推薦給我吧。”佟芮干脆暴露本性，當一條擺爛的咸魚。

    柏熠從善如流的把醫院地址同步給司機，眼底閃過幾分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寵溺。

    前排，韓勝意聽見他倆談話，假裝自己是一團只會烘托氛圍的空氣。

    做柏熠的助理真難。

    韓勝意暗暗發誓：遲早有一天，我要向柏熠討吃狗糧的精神損失費！

    抵達醫院，時間已經超過下午四點，牙科診療室外面還排著長長的隊。

    佟芮按照護士小jiejie的要求，先拍ct片，等片子洗出來，再找牙醫確認治療方案。

    “上下四顆必須都拔掉嗎？”佟芮懷揣一絲絲僥幸，忐忑地問。

    “嗯。你的智齒走向不對，必須都拔掉。”醫生見她年紀輕輕，柔聲說道，“今天先拔掉比較嚴重的兩顆，下次再拔掉另外兩顆。”

    佟芮并沒有被安慰道，蔫蔫地說，“今天全部拔掉吧。”

    “那可不行。”醫生面露難色，“一次性拔四顆智齒有風險，最多只能拔兩顆。”

    “……行吧。”

    也就是說，拔牙這種慘痛的經歷，她至少需要經歷兩次。

    佟芮臉上寫滿高興。

    約莫半個小時后，佟芮生無可戀的等待麻醉藥發揮效果。

    通常來說，拔出智齒想要完全不痛，需要對患者進行全麻。局麻的效果非常有限，一旦藥效過了，便會感受到鉆心的痛。

    但是全麻的恢復期比較久，佟芮為了不影響工作和考試，毅然決然選擇局麻。

    沒錯。

    就是這么勇！

    此時此刻，她聽見手術室內讓人牙酸的電鉆聲，后悔得要命。

    在她旁邊的等待區，還有幾個準備拔牙、或者已經拔完留觀的小可憐，身邊都有人陪同。

    要么是mama守在旁邊，端著漱口水幫小孩換帶血的棉花。要么是男朋友陪著過來，把心愛的女孩護在懷里，安慰她‘乖乖，別怕’。

    只有佟芮形單影只，看個病都顯得與世界格格不入。

    被男朋友護在懷里的女孩，偷偷瞧了她兩眼，湊到男朋友耳邊輕輕說了兩句話，兩個人抱在一起開心的笑起來。

    佟芮挪開視線，枯燥地等待護士叫號。

    “佟芮。”

    護士叫到她的號碼之前，一道清潤的男聲，先叫出她的名字。

    柏熠從走廊那邊，徑直來到佟芮身邊。

    “你沒有做手術？”

    “快了。”麻醉藥漸漸發揮效果，佟芮用含糊的口水音回答，“下一個。”

    “嗯。”柏熠只是應了一聲，無比自然的坐到他身邊，暫時沒有挪窩的意思。

    “你，怎么…”佟芮吸了下口水，詫異地問，“韓助理呢？”

    “下班了。”

    “下班？”佟芮立刻拿出手機確認時間，才剛剛五點零一分。

    大佬的執行助理竟然不需要加班嗎？

    苦命打工人狠狠羨慕了。

    “那你…”佟芮張張嘴，想要再問些什么。

    護士小jiejie走出來，“下一位，進來。”

    “是我。”佟芮抱著‘早死早超生’的樂觀心態，直直沖進手術室。

    護士jiejie沒有跟進去，對留在原位的柏熠說，“你是她男朋友吧？別干坐著。拿杯子去飲水間接兩杯溫水，等會兒給你的女朋友漱口。”

    假如現在有柏氏集團的員工、或者認識柏熠的商界人士，肯定嚇得大跌眼鏡。

    要知道，連柏熠的父母都不敢使喚這位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