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兒帶女去逃荒 第121節
云初拗不過她,又想這次回去,下次再出門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便隨著宋王氏去了。 好在那毓圣廟離客棧不遠,不過走了一頓飯的功夫就到了,遠遠地就看見廟門口有個大銀杏樹,樹干足有三四人合抱之粗,樹枝上到處掛滿了紅色的布條,樹下香火鼎盛,許多善男信女合掌叩拜,倒是十分繁華熱鬧。 宋王氏要拉著云初去請香拜神,云初卻搖搖頭,徑直進廟里去看里面石碑的文字。 原來這毓圣廟供的是華胥娘娘,華胥娘娘乃是伏羲和女媧的母親,是炎帝和黃帝的直系遠祖,可以說是華族的始祖母,這里據說是她曾經駐留欣賞銀杏樹的地方,所以后人就建了一座廟供奉她,命名為毓圣廟。 云初這才恍然大悟,來之前她一直奇怪,她記得毓圣在古代是指皇帝誕生,這里區區一個小廟,居然敢起這么名字,真可謂是大不敬,不過既然供奉的是華胥娘娘,也就說得通了。 這廟不大,華胥娘娘的塑像披著一個年代久遠的紅披風,上面皆是長年累月堆積的香灰,云初只略看了看就出來了。 宋王氏上香磕過頭,念叨了好一會兒諸如保佑全家人平安,保佑兒子們發財,保佑孫子們讀書成材之類的話,便拉著云初出去,非要讓她去求一卦。 云初見那廟祝是個耄耋老人,少說也有八十多歲了,老眼昏花,連簽筒的擺放位置都要摸索半天才能拿到,頗有幾分無語。 偏偏宋王氏覺得這毓圣廟意頭極好,又是百年老廟,再看這廟祝這么老,越發覺得這里必定靈驗。 在宋王氏的催促下,云初勉強抽了個簽。 她自己先看看簽文,只見這是個中簽,上面寫著:石藏無價玉與珍,只管他鄉外客尋;宛如持燈更覓火,不如收拾枉勞心。 云初向來不喜這些云山霧罩的簽文,怎么解說都由得別人,只看了一眼就遞給廟祝。 廟祝借著外頭的光線,眼睛幾乎貼在簽上,緩緩念出了簽文。 宋王氏早就等不及了,連聲問這是什么意思。 廟祝問道:“問什么?” 云初還沒說話,宋王氏連聲說道:“問姻緣!” 云初無語凝噎。 廟祝頓了頓,說道:“姻緣會遇,何事不成,須無限意,眼前是真。” 宋王氏十分不解,待再要問,廟祝已經轉身面向另一位香客了。 云初借口煙氣嗆鼻,拉著宋王氏出去了。 宋王氏還不放心,自語道:“姻緣會遇,何事不成,那到底是成還是不成呀?” 云初卻默默想著眼前是真這四個字,只覺得心情沉重。 第二日他們重新啟程,從此路上再無耽擱,一路順順當當到了定陽。 宋大莊和宋福等人見他們回來自是十分歡喜,四個嫂子圍著宋王氏和云初噓寒問暖,男人們往車下搬著行李東西,宋明等孩子圍著他們,嘰嘰喳喳地問著京城見聞,一時間熱鬧非常。 云初雖然滿身疲憊,此刻卻覺得內心十分輕松。 她從穿越到古代來便一直跟宋家人生活,只有跟他們在一起,她才有回家的感覺。 待到左鄰右舍,親朋好友等聽說她回來,家里更是絡繹不絕,熱鬧極了。 云初只休息了三四日,便去道濟堂坐診了。 如今她再無心事,只想好好醫治病人,平安度日。 轉眼夏去秋至,京城中傳來皇上薨逝的消息,舉國皆哀。 云初心里雖有準備,聞言也覺得心情沉重,偶爾她閑暇時也會想,她治好了傅景胤,為何傅景胤卻從未提起讓她去給皇上治病,以他的性情應該不是疏忽忘記,便猜測傅景胤是不敢拿皇上的身體去試她的醫術,畢竟當初傅景胤自己對她一個女郎中也是各種不信任,更何況是皇上本人。 最是無情帝王家,有些方面,她不愿意去想,即使想過,她也無法改變什么。 定陽離京城不遠,消息也靈通,不久便聽說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不過這些對云初的生活來說都太遙遠了,幾乎是沒有什么明顯的影響。 全哥和安安已經一周歲多了,安安開始牙牙學語,全哥依舊淘氣,兩個孩子活潑可愛,健康成長,是云初最開心的事。 唯一讓她煩惱的是,宋王氏在久等“景公子”不見之后,開始幫她尋覓親事,常琳有了身孕在家養胎,閑來無事居然跟宋王氏走到了一起,兩人每日熱衷于研究給云初尋個什么樣的郎君,樂此不疲,弄得云初苦不堪言,恨不能天天住在醫館里,只圖個耳根清凈。 如此一折騰,日子便過得飛一般地快。 一年后,東關街。 正值盛夏,白日里烈日當頭,只有晚飯前太陽漸漸落下,街上才開始變得陰涼起來。 東關街上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們正圍著一個蹴鞠踢得高興,忽然一個男孩腳下的勁道使大了,蹴鞠嗖地一下飛出了人群,骨碌碌滾到了一處宅院的大門口。 門口處一個兩歲多的小女孩看見花花綠綠的蹴鞠,頓時高興起來,掙脫了奶娘的手跑了過來。 這女孩生得玉雪可愛,穿著一身粉白色繡花的細棉衣裳,脖頸戴著一個燦燦生輝的金項圈,越發顯得目燦如星,嬌憨可愛。 她剛要撿起那個蹴鞠,一個六七歲的男孩飛奔而來,一把推開了她。 “這是我的,你不許碰!” 小女孩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看起來嬌嬌小小的,脾氣倒硬氣,被推倒了也沒哭,也不要奶娘扶,拍拍身上的灰就站起來。 一旁那個看起來跟女孩同齡的小男孩蹭地奔了過來,一頭撞上了那個大男孩的肚子。 “你、不許欺負、meimei!”那小男孩比女孩長得胖一點,力氣也更大,對上比自己的男孩也是絲毫不懼,一邊抓著他撕打,一邊咬牙切齒地大喊。 大男孩沒想到這小家伙這么兇,嚇了一跳,抬手就要打他。 幸好男孩身后的奶娘及時趕到,趕緊拉開了男孩。 “全哥,你咋能打人呢?奶奶平日里咋跟你說的……”程嫂一邊使勁拉著男孩,一邊說道。 這撞人的小男孩正是全哥,那撿蹴鞠的小女孩便是安安。 兩個孩子已經兩周歲多了,成日里精力十分旺盛,程嫂和何嫂趁著這會兒日頭快落了,天氣涼爽,這才帶了他們在街上玩。 全哥被程嫂拉著掙不開,還是氣呼呼地瞪著那個推安安的大男孩。 “壞孩子,打meimei!” 全哥說話還不是很利落,只是三兩個字的往外蹦。 此時那些踢蹴鞠的孩子們都圍攏過來,見全哥小小的一只,被大人拽著還拼命掙扎,連白胖的小肚皮都露出來了,不由得哈哈大笑。 “打你們怎么了?有本事你過來呀!”一個調皮的男孩一邊挑釁,一邊沖全哥和安安做鬼臉。 安安小嘴嘟得高高的,顯然也很生氣。 不過她比全哥聰明一些,見這些孩子個個兒都比她高大,又人多勢眾,便說道:“有本事你們別跑,我哥哥們一會兒就下學了,他們肯定會給我們出氣!” 另一個大些的男孩聞言嗤地一笑:“誰知道你哥哥是誰啊?” 安安挺起小小的胸膛,驕傲地說道:“我大哥哥叫宋明,二哥哥叫宋陽!” 宋明已經十歲,宋陽也已經九歲了。 宋明還好說,平日里讀書十分刻苦,沒什么時間跟街上這些孩子玩,跟孩子們交往不多,但是因為私塾先生十分偏愛宋明,鄰居們聽說宋明學業好,也總拿宋明當例子教育自家孩子向宋明學習,所以這些孩子們都不大敢欺負宋明。 而宋陽性格頑皮,膽子又大,其母宋白氏又是個身材高大嗓門更高大的粗壯婦人,因為宋貴常年在外跑商,宋白氏怕兒子在外被欺負,越發張揚潑辣,這母子倆可是東關街誰也不敢惹的母老虎和小老虎。 孩子們聽說宋陽的名頭,一時都你看我,我看你,又往四周看看,生怕宋陽這個小惡霸從哪里竄出來,給他們一頓爆捶。 領頭那個孩子覺得被兩個兩歲多的孩子嚇住,面子十分下不來,惱羞成怒道:“我知道你們是誰了,你們是宋家那個小寡婦的孩子!” 道濟堂這兩年在定陽縣聲名鵲起,所謂樹大招風,隨著云初名聲日盛,各種編排的謠言也就越發多了起來,這些孩子懂得什么,偶爾聽人家說過云初是個寄居娘家的寡婦,就將此事記在心里。 程嫂聽得臉色一沉,說道:“你這孩子說啥呢?什么寡婦不寡婦的,你爹娘就這么教你跟人說話的?” 能住在東關街的孩子哪有幾個家底薄的,豈會被程嫂一個奶娘嚇住,幾個孩子反而越發起哄起來。 “你娘就是小寡婦,你爹早就死了!” “哈哈,沒爹管的野孩子!” 更有幾個孩子圍著全哥和安安跳了起來,拍著手唱起了兒歌。 “小小子兒,拽門鼻兒,哭著喊著要爹爹,找哥哥兒,叫jiejie兒,爹爹死了哭咧咧……” 全哥氣得小臉通紅,偏偏他說話還不利索,只是氣得要上前拼命,程嫂怕他被打,死死抓著他。 何嫂又是個柔順訥言的性子,面對這些熊孩子完全沒有回嘴的能力,只好抱了安安要回家去。 安安卻掙開了她的懷抱,沖那幾個孩子大喊道:“誰說我們沒爹?我爹活得好好的!” 領頭男孩嘲笑道:“你們要是有爹,怎么不回家去?還住在姥娘家里?” 其他男孩也哈哈大笑地說道:“你爹死了,你爹不要你們了!” “你們胡說!”安安的一雙大眼睛含著淚花,她卻緊緊瞪著那些孩子,不讓眼淚掉下來,“我爹只是出門去了,就像二舅舅那樣……他很快就會回家了!” 那些男孩根本不信,依然沖著安安吐舌頭,做鬼臉地譏笑他們。 那邊全哥終于趁程嫂不注意掙開了她的手臂,他就像一只小牛犢一樣,哇哇大喊地沖向那些男孩子。 程嫂嚇得不輕,快步追了上來。 只是她還沒追上全哥,就見打橫伸出來一雙有力的長臂,將全哥攔住。 全哥積蓄了半天的力氣,卻撲了個空,氣得使勁扭動著,可那人比程嫂有力得多,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輕松抱了起來。 “臭小子,小胳膊還挺有勁兒的。”男子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隱隱的笑意。 程嫂伸手便要接過全哥,待看清抱著全哥那男子的樣貌,頓時愣在了原地。 安安見一個陌生的高大男子抱起了全哥,不由得急了。 “你快放下我哥哥!”安安左右看了看,放開嗓子大喊了起來,“快來人啊,有人拍花子,拐小孩啦!” 姥娘說了,街上有拍花子的人,專門拐騙小孩,他們一定不能跟著不認識的人走! 這一聲把程嫂喊得回過神來,她慌慌張張地行了個禮,說道:“景公子好。” 傅景胤向她微微頷首,又走到何嫂旁邊,彎腰將正在拼命往何嫂身后藏的安安抱了起來。 “小丫頭,你說誰是拍花子的?”傅景胤看著機靈伶俐的安安,不由得笑了起來。 連全哥都掙不開傅景胤的手臂,更何況是安安,安安被傅景胤抱得緊緊的,情急之下大喊起來。 “我不認識你,快放我下來!要不然我就挖你眼睛了!” 這一招是宋陽教的,宋陽說他們還小,如果碰到大人是打不過的,就要找機會挖壞人的眼睛,壞人眼睛吃痛就看不到他們了,他們就可以趁機溜走了。 傅景胤開懷大笑,說道:“傻孩子,我是你們的爹!”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幾個大孩子見狀不妙,趁沒人注意他們,趕緊順著墻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