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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次行禮,極為周到,手握腰牌,隨著他行禮的動作,腰間懸掛的玉石相碰,叮當作響,如泠泠泉水,甚是悅耳。 韓昭昭向前的腳步停了片刻,回頭望去,他仍然低著頭,一襲白衣,衣擺被風卷起,飄飄若仙。 直到她走上臺階,周辰才抬起頭來,她的衣擺繞過梁柱,擦過門沿。 一抹紅色掠過他的眼簾,飄忽即逝,再望一眼,只見佇立在院中的紅梅,和懸掛在樹的枝椏上,造成蓮花一樣形狀的燈籠。 明明是在寒冬凌冽的北方,未到上元節,未到立春之日,此情此景,卻讓他想起了想起了江南遍地傳唱的歌謠,想起如畫的江南,柳絲沾了煙雨在微風中擺動,有女子撐著油紙傘走過彎在河道上的小橋,風吹過她的襟袍,走過石板路,消失在巷道的轉彎處。 可是,這不是江南,是有凌冽寒風、有慷慨唱悲歌的士人的北方,再往北,還有作為勁敵的匈奴。 恍然之間想到的一切,宛如一夢過。 天地間一片寂靜,唯有系在他腰間的玉佩輕輕碰撞,掛在樹枝上的燈籠亮著,搖著。 第119章 滿懷心事 ◎怕被他瞧出端倪◎ 周辰的目光在院落當中停駐了些時候, 不多時,韓昭昭拿著一卷卷軸走出來。 一抹明艷的紅色又涌入他的眼簾,逐漸逼近, 占據了他的視線,亮色的飄帶在風中曼舞。 可是這件? 遙遙地, 韓昭昭的問話便飄入他的耳畔。 就是這件,多謝夫人。 雙手捧過大卷的紙張, 韓昭昭的手在一側,他的手在另一側, 紙上繪的是從運河大致的走向, 從江南游走到塞北。 他的手落在運河的南端,而她的手撫過河道的北端,隔了幾千里,從楚地到燕趙之地, 那處春暖花開、煙雨朦朧,這處卻是天寒地凍。 周辰抬起頭朝前面望去的時候,她的手才離了這張輿圖,衣袖翻飛,腕處的玉鐲若隱若現。 我夫君何時能歸? 琢磨了片刻,韓昭昭問道。 過了年關后, 陳子惠忙于治理河道的事情,少有回府的時候,也就是在除夕那日, 在午時回來了, 陪她守了歲, 第二日一大早便匆匆啟程離開。 本來, 謀劃著與父親的事情, 她是不愿意讓他回來的,可為了做形式,她還是要問上一下。 周辰頓了一下,抬起頭來望她,緩緩開口,道:近來事務繁忙,不過上元節的時候,陳大人應該是會回來的,夫人莫要憂心。 韓昭昭點頭,心里盤算著,目送他到了府門口。 出了府門,再轉過一條街道,他便入了一條小巷,巷子中沒有燈火,有的只有死寂,沒有人的嬉語,沒有漲滿了眼簾的燈火。 這里的房子已經破舊,遮擋不住風雨,因而也沒有人再到這里居住,越往巷子走,路越狹窄,房屋逐漸逼近,周辰也逐漸放緩腳步。 到了兩間房子中間,有一處空隙,他走到這處,取下腰牌,腰間的玉佩隨之輕搖碰撞,一陣細密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來人的年紀亦是不大,體型與他相似,只是身量略矮于他,沒了他那一身長身玉立的書生氣。 那人喚了他一聲公子。 他應下,同時把輿圖遞給這人,把腰牌歸還。 此人才是真正的周辰,而方才假借了周辰的名號見了韓昭昭的人卻是楚王周俊的義子周翰,兩人的相似之處,也只有這姓氏一處。 周辰為都水監,陳子惠欲要用圖紙,便派了他過來,他的職位雖然不高,但傾向于楚王一派,與楚王之子周翰識得,后遇到周翰,由周翰喬裝打扮做他的模樣,拿上他的腰牌,代替他入了陳子惠的府邸。 他去陳子惠的府邸本來是要查探一番他先前在府邸中的布置,他往府內安插了人,以陳子惠的警惕性,必然是會驅趕出一些的,他也沒有指望著這些人會全被留下,倒也如他所料,這其中還有被陳子惠落下的人。 一會兒,你去把這張圖紙交給陳子惠,若是他問你為何這般晚,便告訴他在街上耽擱了些時候。 元宵節前的一夜,人們忙著在街上結掛彩燈,人山人海,熙熙攘攘,阻礙了來往的行人,也實屬正常。 周辰識得,接過輿圖,拜別離去,他明白,此處是沒有他什么事情了。 看著周辰走出這條幽深黑暗的小巷,身影消失不見,周翰才披著夜色,從這條巷子走出來。 正月十四的夜晚,街上熱鬧非凡,他避開了往來不絕的人群,尋了一條小道,走了些時候,便到了城外的河邊。 河邊沒有什么人,這里該是到正月十五當天,才會熱鬧起來的,那時候,來到河畔放花燈、許愿的人才會絡繹不絕起來,而今夜,這里一片寂靜,被黑暗籠罩。 落寞當中,周翰對著這一條平緩東流的河流。 天上一輪圓月,地上一人白衣,風吹過,撩起衣襟,撩起水波。 走到河畔,河水清如練。 圓月的光輝毫不吝惜地灑向水面,月光被緩緩揚起的波濤揉皺。 他想起了一個人的眼睛,這一番景象倒映入了她的眼中,她站在梅樹下,樹枝上懸掛著的是燈籠,明亮璀璨,一派歲月靜好之色。 可是,這一處河道注定不會太平,周翰閉上眼睛,凝神細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