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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恍惚之間,從將近午夜打的那場仗開始,到現在已經快要到黎明了。 這么久的時間,也不知道父親在何處,這一晚上,應當也是睡不熟的吧。 寒冷的風吹來,她身子一哆嗦,被陳子惠攬進懷里。 一晃之間,她注意到秦縣丞的身子隨著風往后頭栽了一下,費了些力氣才站穩,看樣子有些虛弱。 時候不早了,天都要亮了。 灑完這壺酒,說完這番話,秦縣丞整個人顯得異常疲憊,轉身便要往屋里走,尋個地方歇息。 侍衛們仍然把他看守得緊緊地,幾個人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當他緩緩地往前走,還未進屋的時候,后面忽然有一人出現。 他用余光瞟見,毫不遲疑地走進去。 留下韓德元在遠處瞧著,停在原地。 冷風吹過,吹起他兩鬢的白發,天將破曉時,他一個人立在黃土地上,旁邊是黑黝黝的山。 韓昭昭一回頭,見到的便是這種景象。 父親,你來了! 遠處的人逐漸走近,滿面滄桑。 聽到她的問話,答了一聲是。 看到女兒,又關心地加了一句:擔心你,這么長時間,還不回去。 我沒有事的,剛才只不過碰到了幾個匈奴人,后來,他們又都走了,原也沒什么大事的。 我知道的。 父親還是多保重些吧。 韓昭昭想,秦縣丞此事一出,定然將父親刺激了不少,幾天不見老了許多,他來這里就是往傷口上撒鹽。 說完,她便小跑過去,拉著父親走開,可韓德元站在此地,仍是未動,兩眼直視那棟破茅草房。 人已經進去了,身影被擋得嚴嚴實實,壓根瞧不見,而他瞧不見仍是在瞧著。 韓昭昭想父親一定是被秦縣丞刺激得太大了,任誰想都能想得清楚,一個自己信賴了二三十年,引以為知己的人背叛自己而去是種什么樣的感覺。 父親,不要再看了,等到他回京城的路上也不要再瞧了,他對我們不仁,我們何必對他有義。 秦縣丞有秦縣丞的苦衷,可他做下的事情,確實把她家狠狠地傷害了一把。 他還能到京城? 韓德元喃喃地道出來這句話。 此時,他的身邊只有韓昭昭,陳子惠站在較遠的地方,盯著秦縣丞的一舉一動。 他與開國皇帝周恒有關,知道的事情太多,涉及到太多皇家內部的糾紛,后又與匈奴勾結,任是誰,也不敢隨意處置這個人。 陳子惠生怕這個人在路上出什么意外,這種人他不能擅自處置,最后只能交由皇帝,他著人把秦順看得緊緊的,白天黑夜地看著,不給他一點兒尋死的機會。 偏生父親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韓昭昭心下一驚,脫口問道:為何? 韓德元猶豫了一下,道:他這么傲氣的一個人,經歷了這樣的事情,絕不會再踏進京城一步。這一點,我太了解他了。 韓昭昭一愣,不想父親說出這樣的話來,到了此時此刻,還說自己了解秦縣丞,以往父親說話從不是這般。 話剛一說出口,韓德元旋即意識到自己的不妥當之處,這些時日沉浸于悲戚之中,已然有些忘了他該說的是什么,該藏的是什么。 這一次,他沒再說話,越說越顯得欲蓋彌彰,其實,這場仗打起來之前,秦縣丞告訴過他,知自己壽數將盡,欲埋葬于故土。 至于他會用什么方法,會在何時,他都清楚得很,他也知道對于秦縣丞來說這是最好的歸宿。 天將破曉,漆黑的夜幕漸漸染上了極深極暗的藍色,圓月懸在山尖,照映著一地的尸與蒙在土地上的白霜。 就這樣沉默了片刻。 很快,一聲驚呼打破了沉默。 有人急慌慌地從那間茅草房里跑出來,見到陳子惠時大驚失色,盡可能壓低聲音道:秦縣丞自殺了。 如同平地里起了一聲悶雷,瞬間炸開,陳子惠拔開腿,撞開門,見到秦縣丞半仰在椅子上,氣息斷斷續續,還沒有完全斷。 懂醫術的人上前,把了把他的脈搏,他的眼睛半睜著,心里是想阻攔這些人的,可是根本沒有力氣,微微抬起眼皮,瞧著過來的人。 眼神漸漸渙散,周圍的一切漸漸模糊。 看到旁邊的人懊惱地搖頭,說是無能為力,毒已入肺腑。 是毒藥? 陳子惠驀地想起從韓昭昭手里拿過來的解藥,來自匈奴,能夠解數種獨產自匈奴的毒藥。 還是秦縣丞給韓昭昭的,現在還被他帶在身上,他想著,在他的手中總比在韓昭昭的手中安全,若是遇到意外,失了這東西,就麻煩了。 他拿出那個小瓶子,倒出一小丸藥放在手心,遞給身邊的人,讓他們撬開秦縣丞的嘴喂進去。 那人已然沒有了力氣,沒有做掙扎,藥丸進入口中,入口即化。 吃完了之后,人還是奄奄一息的樣子。 于此,陳子惠并不感到意外,把那藥喂給他,不過是死馬當成活馬醫,連他自己都不抱多大的希望。 哪里有藥能解百毒,秦縣丞他一心求死,又怎么會找不到破解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