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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下雨了,要不今天早點關門回家,就看見雨中跑來的人。 什么病?打針還是輸液? 林非露出了懷中包裹著的嬰兒guntang的小臉,那人看了一眼,讓他把孩子放病床上,去拿聽診器。 檢查過后,他直接跟林非說:我也不騙你,這小娃娃燒得厲害,我這醫術鎮上的人也都知道,反正能用的藥我都用上了,不能向你保證能救過來。但是藥錢不便宜,你還是得照給。 林非沒有猶豫,將自己今日才拿到的工錢都從兜里掏了出來。啞聲道:都給你。 那人奇怪道:你這是哪里撿來的孩子?你爹媽不都死了嗎?也沒聽人說你家還有親戚? 林非緊抿著嘴,沉默不語。 那人數了數手中的錢,又搖了搖頭道:你這些錢可不夠,不值我這藥錢。我跟你說,這些藥都是我廢了好大勁兒才從城里弄來的,老貴了。算了,看你這樣子也掏不出來多的了,我就當日行一善了,先讓你欠著吧,回頭你記著把藥錢給我補上。 好。林非沒有反駁他什么。 這些藥有沒有用,他不知道。平日里,也沒什么人來這里看病。有誰病了,都是從山里挖來藥材煮了喝,那便宜,不要錢。 以往,他病了還可以忍過去。但是現在,他別無選擇,也不敢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外面的雨還在下,地上都是濕的。 雨水順著房檐落下,接連不斷地砸進了梯坎邊上的小水坑。 吊好輸液瓶后,男人便不再管了。 他將身上領口已經泛黃的白褂子脫下,扔在了柜臺后面的塑料凳子上。打開柜子上的一臺老式電視機,坐在破皮了的沙發上,懶洋洋地翹著二郎腿。 藥柜上放著的黑色遙控板滿是劃痕,不僅邊上的細縫里積攢了一層厚厚的黑泥,上面的白色按鍵提示已經沒了一大半,數字8隱隱只見半個0。 反正也只是用來打發時間,男人打著哈欠,有一下沒一下地換著臺。 電視里傳出來的聲音一下子蓋過了外面的雨聲。 小診所不大,卷簾門前一玻璃藥柜,一爛木桌子,一破沙發,里面再放一張單人床,一摞重起來的塑料板凳,差不多就占滿了。 病床跟藥柜之間只用走幾步路,用一條灰撲撲的簾子隔著。 說是病床,其實就是在幾條長板凳上面搭了一塊木板子,下面也沒有墊什么厚棉絮,上面只鋪了一層薄床單。 看著就硬邦邦的。 掛著的輸液瓶里的水順著滴管一點一點的緩慢流著,林非坐在床旁邊的塑料凳子上,看著正睡覺的嬰兒。 或許是感到不舒服,小娃娃的眼睛雖閉著,但小嘴巴一直向下扁著,委屈巴巴的。 真小。 林非心中暗自想到,看著床中間那蓋著自己工裝外套的一小團,悄悄對比了一下,還沒有一個枕頭大。 這么小的東西,也是真的脆弱。 他一直注視著床上的嬰兒,黑色的眼眸中有了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波瀾。 崽崽此時睡得很不安穩。 一瓶藥水對于這個小身體,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離開了那個糟糕的地方,不用繼續暴露在雨中加重病勢,抓住了一絲生機,小生命自己就會頑強地存活下去。 外面的雨漸漸停了。 輸液瓶里的水也快要吊完了。 電視的聲音還大聲的放著,只是倒在單人沙發上的男人已經在仰頭打瞌睡了。直到林非來叫他,才慢吞吞地伸了個懶腰,起身走了過來。 瞧著床上臉色已正常的嬰兒,他驚奇道: 這娃兒還真是命大。 拔了針,看外面的天也黑了,男人不耐煩地催促著林非趕緊抱孩子走人,他要關門回家了。 拉下卷簾門之前,還不忘了提醒一句,記得把剩下的藥錢快點補上! 啪!一聲,小診所關了燈,也關了門。 空蕩蕩的街道,四周寂靜無聲,一片漆黑。 剛下過雨的晚上,風還是冷的。 瘦削的青年穿著一件單薄的體恤衫,雙手抱著用外套裹著的嬰兒,站在黑夜里,臉上盡是茫然。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懷抱里睡得正熟的嬰兒。 然后又轉過頭,望著漆黑的長路,皺了皺眉。 從衣兜里掏出了一個小型的手電筒,微弱的白色亮光勉強照見了腳下的路。 林非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手電筒,小心翼翼地朝前走著。 這路上沒有路燈,房子也不多,一到了晚上,便只能借著昏暗的月光摸索著前進;林非經常做工到很晚,要走夜路,已經習慣了隨身帶著一個手電筒。 下過雨的路上,滿是泥巴和小水坑,舊膠鞋上已經沾滿了褐色的泥漿。 路邊的草叢中蟲鳴聲不斷,雨后的清新空氣中還夾雜著不知名的臭草氣味。 林非沒有去注意這些。 他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嬰兒。 此刻,他心中茫然,不知所措。 這個孩子活下來了,現在,他該把她送去哪里? 腳步停下,他抬起頭,看著前邊的村口,眼中一片暗沉。 這個時間段,各家才剛吃過晚飯,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乒乒乓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