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無燼淵從外頭朝里看是黑洞洞一片,真入了淵底卻是清晰明目的,也不知是不是幻覺。 姜晚沿著碎石子鋪就的甬道一路前行,在路口看見了她日思夜想的身影,她的呼吸幾乎凝固,等她快要摸到的時候,那人影晃了晃,又消散了。 是執念。她的執念,短暫出現又極快消失。 姜晚左右張望,卻再沒看見那個人影。 不是說執念會拉人入夢魘么,她怎么沒有,是已經放下了嗎。 周身忽地冷起來,不同于淵底濁氣的陰冷,那種寒冷是冰雪速凍,寒風凜冽。 她抬頭,頭頂是白蒙蒙的飄雪,稀稀疏疏往下落,周遭的景象全都變了模樣。 這是被拉進了池子時的執念里了啊,她想。 厚雪壓倒性地覆蓋了整座仙山,山腳下遍地都是鼓起的小包,姜晚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在白茫茫一片里看不到路的方向。 怎么會有人的執念是一場下不完的暴風雪,冰凍十里,寒風凜冽,四處看不見生機。 連人都尋不到,這執念該怎么破。 姜晚喚出鬼扇,烈火裹著扇面,所過之處寒冰化水,順著她走過的路徑淌成小溪。越往山上走風雪就越大,四周的冰堅固到地獄之火也無法融化。 遠處出現了兩個小點,同樣舉著火把破風前行著。 姜晚看著明滅晃動的焰火,感受到前面濃重的仙氣,攢眉蹙額地隱去身形,偏離原本的大道,從石頭上一人寬的崖壁索橋繼續往上去。 那兩人一男一女,穿著厚實保暖的貂裘披襖沿著大道往上爬。 女孩率先出聲問他:“這兒真有碧梨仙花?” 男孩捂著凍僵的臉聲音發悶:“仙翁說有,仙翁懂得多,不會騙人的。” “可我們已經找了好久,這兒太冷了,再不回去一會仙翁要訓我們了。” “我是天帝,仙翁最多讓我抄書,不會挨打的。” 姜晚的身子僵住,回想起剛才那個舉著火把的少年。 池子時的執念為何與天帝有關? 雪越來越大,壓折了樹木的枝干,凍得硬邦邦的樹枝連同厚雪一起從高崖往下墜,穩準狠地砸在姜晚身上,熄滅了鬼扇的焰火,將她撞下山崖。 好在進入執念的是幻影而非真身,并沒有影響什么。姜晚在崖底以冰川為床,厚雪為被,躺著望天,狹隘的崖口裂縫看不到天,只有細密的飄雪從上空落下,層層覆蓋在她身上。 她試圖整理進入執念后所有的遺漏點,可反復回憶也只有一片雪白的高山,和唯一出現在執念里的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少年天帝。 可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天帝和池子時能有什么羈絆。史書中戰神幼年拜入弘和仙尊門下,而后四處征戰,直到蘇達丘陵那一戰天帝下旨厚封池子時為戰神,這中間也沒再提過他與天帝的關系…… 像是有一團亂麻塞在她的腦子里,她從雪堆里爬了出來,拍掉身上的雪,再次喚出鬼扇。 眼睛四處觀察著,沒有可以上崖的捷徑,崖壁上也都結了厚冰,只能先繞出去再找路上山頂了。 姜晚嘆口氣,抬腳要走,目光落到剛才自己躺的那塊地方,雪因為她起身的動作分到兩邊形成兩個小鼓包。 鼓包? 某只赤狐的原形在腦中閃過,聯合上山路上的大小鼓包。姜晚扯著嘴角輕呵一聲,否定自己的想法。 池子時只是心思難測了些,應該沒有把自己埋在雪里受凍的怪癖。 鬼扇再次燃起地獄火,周圍開始響起厚冰化水的叮咚聲,姜晚左右觀察搜尋著平坦出路,眼神滑過側邊的崖壁,一株泛著淡藍光暈的花骨朵正慢慢盛開。 少年天帝正在找的那株碧梨仙花。 可這又和她有什么關系。 姜晚收回神,順著花草的行徑往外走,出崖底不過數十步,雪更密了,密得連地獄火都被撲滅了。 她嘆了口氣,將濕透的扇面收起,徒步摸索著前進。 前面的路比剛才上山的道更陡峭,應該是山背的那一面,鼓包少了很多,稀疏的立著幾顆矮禿木,寒風吹過去鼓包下的草葉沙沙地發著悶響。 她就說吧,不會是那狐貍,只是普通的草木被雪蓋住了。 心中提著的那口氣才剛放下,天地突然異動起來,有飛鳥自仙山上空橫沖過大雪往西南方飛去,原本躲藏起來冬眠的動物全都出現在她眼前,不約而同地朝一個方向奔去。 姜晚捏緊手中的扇子,謹慎地盯著仙山西南的方向,周邊的走獸還在朝那個方向跑去,甚至能忽視掉天氣的嚴寒,風雪之大。 她等了好一會,西南方向什么都沒有發生,背后也同樣什么也沒有。 就在她不解疑惑地時候,天地間爆發出好大一聲嬰兒啼哭的聲音,久久不歇,聲音近如由腳底的山地爆發出的,遠如遠天的云噴薄的。 山地隨著這聲啼哭震動,而后,風雪止歇,積雪化水,冰泉流淌。 不過半刻鐘,姜晚已經能看清仙山原本的模樣,連慣走的道都露出來了。 一顆樹下還在退化成水的小鼓包里露出了赤粉的顏色,那個被拋掉的念頭再次出現在她腦袋里。 第132章 無燼淵 姜晚虛浮著步子走過去,將雪掃開,露出來了里面的積冰,冰里凍著一直緊閉雙眼的狐貍,狐貍耳后的那撮異色毛發扎進她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