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秋收議西南
朱允熥腦袋上挨了一下,差點牙齒磕到飯碗。 可是心里卻美滋滋的,甚至腦海中浮現出人家閨女,那未語先笑,賢良淑德的模樣。 說起來可笑,兩世為人,在感情上他還是一張白紙。上輩子是條件不允許,這輩子是條件允許了,沒那個社會環境,還要被禮法約束。 上輩子,他接觸的姑娘不是同學就是親戚。和大多數出身一般的青年人一樣,本本份份做人,勤勤懇懇掙錢。沒有當渣男的本事,更沒有挑三揀四的權力,只等著到了合適的年紀,家里介紹一個良配。 其實若真是那樣,倒也不錯。就怕在人心險惡的社會,等來的不是良配,男人稀里糊涂當了接盤俠。 就好比一則新聞上說的,男子親子鑒定,雙胞胎兒子,老大不是自己親生的,老二才是。(好水呀!好水!) 張蓉兒是他這輩子,第一個接觸的鮮活女子,動人倩影始終在腦中,要說不動心是假的。 “再笑,大米粒都從鼻孔里出來了!”老爺子嫌棄的罵道,“女人嘛,你說一聲就是了,你是咱大孫,天下的女人還不隨便你挑?你看你干的事?咱聽了都跟著揪心!” “嘿嘿!”朱允熥低頭笑笑,“皇爺爺,其實孫兒..........” “放不面皮?”老爺子笑道,“這事你有啥放不下的,你是男人,你不上趕著,還等著人家女方上趕著?找女人這事,就跟打仗殺人一個道理。有殺錯,沒放過!” “您說的有道理!” 朱允熥嘴上附和,心中暗道,“自己是有點不夠霸氣,看上誰要誰就是,又不是沒那個條件,沒那個資本。天下好看的姑娘,只要自己想要...........” 想著,趕緊把這個念頭驅散開,“不行,我又不是昏君,怎么能想這些!” 老爺子在邊上繼續絮叨,“先定下來,等寧兒生了,就讓張善的女兒進宮。正好,等你老大周歲,老二也生出來了!”說著,老爺子眉飛色舞的笑笑,“備不住到時候還有老三,老四,哈哈!” 朱允熥一時沒反應過來,捏著手指頭算了半天,也跟著傻樂。 笑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開口問道,“皇爺爺,既如此,你點了張善做一省布政,是不是官位太高了些!” 要知道,當初老爺子為了怕將來外戚做大,所以不在朝中勛貴中挑選,才選了趙寧兒。而若張蓉兒進宮,母族是一省布政,就等于身后......... “你小子,怎么一想到女子就這么笨?”老爺子搖頭罵道,“他張善是個文官,不是金榜進士,沒做過翰林,他將來怎么都進不了中樞,一個布政司就到頭了。” “他在朝中沒跟腳,沒關系,又是個迂腐的性子,最是安分不過。” 老爺子的話,說得很透徹,一省布政司雖然封疆大吏,位高權重。可畢竟在朝中屬于新晉,完全不屬于任何派系。 “孫兒又從您老身上學了一招!”朱允熥笑道,“給兒孫選媳婦,也是門學問!” 老爺子得意一笑,翹著腿,“咱呀,就是cao心的命!” “皇爺爺!”朱允熥拉著老爺子的手,揉兩下,笑道,“孫兒讓您cao心了!” “吃飯吃飯!”老爺子在他手背上拍拍,祖孫二人相視一笑。 ~~~~ 身為儲君,婚姻不過是插曲,女子不過是調劑。 祖孫二人私下里說過之后,又要在案牘之中勞碌,cao心天下軍國大事。 時光匆匆,半月之后,秋收已至。十月深秋,萬物成熟。 華夏自古就是農耕國家,用農耕創造出輝煌的文化,對于天地的賜予,四季的收獲,敬畏之心早就融入了血液之中。秋收的繁復禮節,不亞于皇帝祭天,甚至稍有過之。 老爺子年歲大了,這些事都做撒手掌柜的。 朱允熥這個皇太孫被推到臺前,任憑禮部的官員們擺布,度過近乎半個月的漫長齋戒,又去天壇祭天,又要祭拜農神,忙得暈頭轉向。 而六部官員,還唯恐禮儀不夠隆重,唯恐儀式太過簡單。 等到欽天監選定的正式開鐮的日子,朱允熥一身隆重朝服,帶著百官,出京城至天壇邊,皇家祭田外。 身為皇儲要為天下表率,江山社稷無農不穩。 手拿不知傳承了多少代,多少君王用過的,有些老舊的鐮刀,步入田中,以大明儲君之身,收獲今年天下第一份收獲。 并且,把這份收獲隆重的放置在,紅色的托盤中,再送往太廟,呈給上天。 別小看這些形式主義,這就是封建時代的禮儀。等他正式登基為帝之后,不但每年要帶著皇子們入朝,而且在收割完畢之后,皇后嬪妃等,還要親自下地,拾取散落的糧食。 即便是儀式,不讓他干活,可是折騰了這些日子,也是身心俱疲,袍服之中,已是出了一身的汗水。 車轍慢慢,窗外金黃色田地,緩緩成倒影。 朱允熥的車架,正朝著紫禁城而去。 車廂中,朱允熥看著窗外有些愣神。這半個月,比他在高麗打了好幾個月仗都要累,整個人跟木偶似的被臣子們擺弄。 “殿下,您擦擦吧!”寬大的車廂里,王八恥跪地,舉著一條微微濕潤的毛巾說道。 朱允熥接過來,狠狠的擦擦頭面,感覺身子舒爽了一些。 雖然有些疲憊,可是心中卻是歡喜。近一個月來,各地秋收的奏報中,都是一片風調雨順之象。沒有天災搗亂,今年大明是個豐年。 “殿下,用茶!”王八恥又奉上溫茶。 “你去問問傅讓!”朱允熥吹了下茶盞上面漂浮的茶葉,開口道,“算算日子,黔國公沐春應該已經到了,這幾日忙著秋收,孤還沒來得及見他。你讓傅讓去傳,說孤在東宮召見!” 云南太過偏遠,交通不便,沐春奉旨進京,奏對西南事宜,一來一去需兩月之多。 “西南,西南!” 朱允熥在車廂中緩緩深思,“改土歸流!” 有些事,要趁著國力強盛時做。可云南邊疆,土司錯綜盤結,又終年瘴氣橫行,實在是急不得。而且今年高麗還沒穩定下來,北元也始終在關外游弋,朝廷一時間,不能對西南太大用兵。 看似天下太平的大明,其實暗中頗多棘手的地方。 正想著,王八恥重新進了車廂,跪奏道,“殿下,皇爺那邊傳旨,讓您回宮之后,直接去他那邊!” 朱允熥心中還有些疑惑,可是回了宮,到老爺子那邊之后,已經什么都明白了。 老爺子那一畝三分地里,早已金黃一片,上個月他回宮之時,只收了一半,還剩下一畝地左右,就等待今日皇家祭天之后,再行收割。 (不是說皇帝不祭祀,老百姓就不能收稻子。而是皇家選定的日子,是按照過去漢唐時期的節氣,比南方百姓收割的日子較晚!) 以前,馬皇后在時,這是朱家人的必修課。 田邊,惠妃娘娘等人,包括還頂著肚子的趙寧兒,都一身粗布衣裳,帶著宮人忙碌著。 這是,要真干活了! 祭天秋收的儀式是過場,但是老爺子的一畝三分地,是要實打實的干。 “大孫!”老爺子站在田里,扶著半腰高的麥子笑道,“換衣裳,咱爺倆今兒把這地收了!” “哎!”朱允熥答應一聲,脫下袍服,換上衣裳,從太監手里接過一把锃亮的鐮刀,大步朝農田走去。 “呸!呸!” 老爺子往掌心唾口唾沫,笑道,“咱年輕的時候,這兩畝來地,也就半天的事兒。現在上了歲數了,只能帶著兒孫一起!”說完,卻沒動,斜眼看著朱允熥。 后者頓時會意,笑道,“皇爺爺,您先歇歇,這點活交給孫兒!” “你行嗎?”老爺子笑問。 “沒事!”朱允熥一笑,“男人,不能說不行!” “交給你了!”老爺子咧嘴一笑,一屁股坐在田邊,拿起紫砂壺笑道,“瞅著要起風了,快點!” 朱允熥運了口氣,俯首金色的麥田之中,收割起來。心里默念著老爺子上次教的訣竅,腰用力,背挺直,雙手相互配合。沒幾下,沿著原先收割過的田壟,麥子就倒下一片。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大呼小叫的喧嘩。 一群小王爺們,歡呼著趕來,“父皇,兒臣們來收麥子了!” 老爺子放下茶壺,眉開眼笑的對著最小的幼子喊道,“慢點,別摔了!”說著,看看還在干活的朱允熥,“不用你們搗亂,讓他自己干!” 聞言,心里正想著,總算有人幫忙的朱允熥,差點割了自己的手。 “您老,這么偏心嗎?” 心中憤憤,化為力量。 這時,在幾個太監的引路之下,兩位大臣,一文一武,步入后花園。 兩人看到這副景象都是一愣,隨后穿著公爵莽服的武官,直接脫去了袍服,跑到老爺子身邊跪下。 “臣,沐春叩見陛下!” “來啦!” 來者正是黔國公沐春,沐英之子。 老爺子笑笑,又看對方已脫去袍服,笑道,“還算你有眼力見,知道要干活,把衣裳都脫了。去吧,給咱大孫幫忙去!” “哎!”沐春答應一聲,趕緊步入麥田。 正收割麥子的朱允熥感覺手上一輕,手中的鐮刀被沐春奪去,“殿下歇歇,臣代勞!” 朱允熥直起腰來,笑道,“你幾時來京的?” “臣,三天前到的!” “云南那邊還算安穩?別你一來京城,那邊就亂?” 沐春面容和沐英相近,都是豪爽男兒,笑道,“殿下,臣來之前告訴了那些蠻子,誰敢在臣不在的時候鬧事兒,等臣回去,挨個把他們從洞里薅出來,放血!” 這時,坐著的老爺子對那邊隨沐春來已經愣住的文官招手。 “你是誰呀?” “臣,云南參政張紞叩見武皇陛下.................” “哦,你是皇太孫新點的高麗布政司!”老爺子不耐煩的擺手,“還愣著干啥,你也下去干活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