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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面這個東西很虛,以前江少珩不怎么在意,也不管別人怎么看他。等到看客都散盡了,江少珩重新拼湊碎了一地的人生,最后能撿起來的也就是一塊沉默的體面。 “我考慮不到別人的感受。”他最后笑著對好友說,找不到其他詞了,“我太以自我為中心了。” 林至愷一臉難以置信:“你?太以自我為中心?胡扯!” 江少珩也不跟他解釋,含笑喝酒。林至愷擔憂地看著他:“你是不是讓人pua了?” “你有的cao心我,不如cao心cao心生意吧。”江少珩懶得再跟他說,抬腕看了看時間,“我回去看看我爸。” “哦,”林至愷也跟著站起來,“對,你爸怎么樣了?” 江少珩搖了搖頭,神色有些擔憂。牢獄生活完全摧毀了江晟的身體,他沒什么大病,沒有到可以保外就醫的程度,但又確實是哪哪兒都不太健康。江少珩覺得還是心理上的原因更大一些,重獲自由以后他就垮了。江少珩已經為此推遲了回紐約的行程。 林至愷直嘆氣:“我還以為你跟你爸感情不好呢。” “是一般。”江少珩苦笑,“但除了我也沒別人了。” 江楚已經跑歐洲去了。當年的事情以后她仿佛變了個人,后來金小敏承認,蘇俐那些絕情的話是她逼著說的,江楚自此就離了家。江少珩本來以為她會去香港找蘇俐,但她也沒有。先是跑英國去讀了書,后來認識了一個設計師,也是女的,就再也沒回來。除了偶爾跟江少珩聯系一下,她已經徹底跟家里斷絕了關系。江少珩一度不知道她到底怎么生活的,給她打錢,也通通都被退了回來。她甚至不允許江少珩去看她,怕金小敏跟來。 江少珩回國之前跟她說過爸爸要出獄的事情,但是江楚沒有回復。而江晟根本沒有問起過女兒,江少珩也就沒有說。 從這一點上,江少珩發自內心地認為父母離婚是一件對所有人都好的事。他們這一家人,還是各過各的比較幸福。 他從林至愷那里出來,叫了一輛車,站在路邊等的功夫,又刷了刷社交網絡。展言的回應出來了,他主動發了一張光頭自拍,大大方方地給所有人看。工作室轉發,說演員為了角色作出必要的犧牲云云。江少珩點開來看了一下自拍,果然正常多了。他腦瓜滴流圓,還挺可愛的。 江少珩自己笑了笑,點開了跟展言的微信,本來想說點兒什么,但手指懸了一會兒,臨場忘詞兒了。 他們倆的對話還停留在那天他跟展言開玩笑,問他哪兩顆牙。展言發了個表情包,就沒有下文了。 江少珩想了一會兒,又把手機放下了。 四年時間很長,足夠他讀完大學,重新開始一段人生。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放下”了展言。重逢的時候他看到展言的眼睛,一瞬間產生的怯意讓他下意識地只能用玩笑來緩解。那個時候他想起的竟然是很多年前他們在敦煌拍戲,展言一緊張就愛笑的樣子。江少珩覺得他那天晚上沒比展言當年好到哪里去。 他有想過展言是真的不知道單方面拉黑對方以后還是可以正常發信息,還是故意在折磨他。他有段時間想不通這個,也想不通展言為什么這么對他,說一點兒沒有傷自尊是假的。有一回他實在受不了了,把展言也拉黑了。但是他一想,展言那些話都挺私人的,跟日記本似的,大概是實在沒處說才給他發。要是展言下回發的時候發現也跳出來一行小字,說對方已經拒收您的消息,該是什么感覺啊?家里出事那段時間,他已經讓展言嘗夠這種“拒收”的滋味了。他現在怎么還能再讓展言承受這個呢?江少珩想得半夜睡不著,又把展言從黑名單里放出來了。他就怕這么短短的一天功夫里展言已經給他發過信息,膽戰心驚地等啊,等,等了快一個多月,終于又看見了那熟悉的頭像跳起來了。原來他沒發現,江少珩感到近乎劫后余生。而展言無知無覺,便簽里寫的是他當時在拍的那部戲,說他想不明白這個角色是怎么愛上女主角的,所以他也演不出來。人為什么會愛上另外一個人?有理由嗎?有邏輯嗎?那時候是紐約的下午,江少珩就那么停在馬路邊上哭了,像個神經病。他也不知道,可能就是沒有理由,也沒有邏輯,所以他搞砸了。 江少珩無聲地等待了四年,覺得展言早晚有一天會停下這些便簽。他會忘記自己,會找到一個新的人去訴說。后來頻率確實越來越低了,但總在江少珩以為再也不會收到他的信息的時候又跳出來。那天他跟展言提出把他從黑名單放出去,其實有點兒像一個囚徒的哀求。但當他發現展言真的把他放出去了,他緊接著意識到他應該再也不會收到展言那些便簽了,那一瞬間他有點兒理解父親為什么出獄以后身體就突然垮了。 他想,他和展言之間的傷害已經大于愛了 。至少展言當年已經非常明確,他既不想要江少珩的道歉,也不想要江少珩的彌補。他們之間可能就是,少了類似于英語里說的“closure”那樣的東西。這一次會意外再見到展言,可能就是時機到了。 出租車來了,江少珩拉開車門,坐進了后座。他再次掏出手機,看著展言那個頭像,然后輕輕地往左劃了一下,刪掉了這四年來所有的記錄。 第071章 江少珩的頭像僅僅在展言的微信界面里活躍了那么一次, 就無限地沉寂了。芋沿的下去。自從那天晚上跟莊辛蕊提到過一次以后,展言就再也沒有想起過江少珩這個人。一開始是有意控制著自己不要去想,后來是因為《哨狼》開機,他沒那閑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