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249節
祈郎中小白眼兒一翻,“崔大王這話就說得糙了不是?我又不是惡婆母,還能支走女兒,欺負你?那種成親不接茶水,叫人立規矩的小事,做出來那都是有辱師門!” “咱要做就是做大事不是?我們段三年紀小,打架有顧公教,欺負人有我教;唯獨這用眼睛看夫君的事,沒有人教!” “她那親娘老子,那是活著等于死了。沒有辦法,老夫可不是得做一回親娘老子,替她撐腰。今日沒什么越王楚王,更沒有什么師叔師侄兒。” “只有段怡的娘家人,你可敢接招?” 祈郎中越說越是心酸,多好的阿怡,便是天上的玉皇大帝來了,他都覺得配不上的。 這可是他一個瓜一個瓜喂出來來的獨苗苗。 即便是尋著了兒子祈景泓,可段怡在他心中,卻都是不同的。 崔子更挑了挑眉,并不意外,“放馬過來便是。我同段怡大婚,不似常人。今日便當是迎親攔門,又有何妨?” 祈郎中哼了一聲,拍了拍手,“瓜娃子們,還躲藏個什么?瞅瞅人家這口氣,一張嘴能將城墻都吹倒!” 他的話音一落,四面八方圍攏了一大群人來。 先前跑得快的蘇筠同韋猛,走在最前頭,手中的兵器擦得發光;在他們的身后,還有那老將鄭鐸以及長孫三郎……除此之外,還有一群他叫不上名字的奇形怪狀的段家軍將士。 他們一出來,朱鹮立即神色一凜,六十騎快速圍攏了上來,將崔子更團團護住。 “你們楚國這是何意?想要兩國交惡么?”朱鹮緊張的大吼出聲,心中更是焦急無比。 這襄陽城中多少人?便是他們再怎么是挑選的精兵良將,那也雙拳難敵四手,根本就不是這些人的對手。他們一人一刀,都能將崔子更剁成rou泥,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們六十人…… 不管怎么想,越國都要完啊! 祈郎中不悅的橫了他一眼,“你這小人,心眼倒是挺小的。我們楚人,個個光明磊落,就算是要伐越,那也光明正大的打過去,誰怕了誰不成?” “不是說了么?今日不過是段三娘家人,對未來姑爺的考驗。若是連這都不敢,便是關門放陸御史哭淹了楚王府,我們也要在楚國人臉上刻上老子不同意。” 朱鹮看了看崔子更的后背,瞬間急了,“大王!你的……” 崔子更橫了他一眼,搖了搖頭,“無妨,盡管來便是!你們都待阿怡似親人,我覺得甚好。” 第四三一章 楚人多奇葩 祈郎中嘖嘖出聲,對著那朱鹮一臉鄙視。 “又小人了吧?老夫可是郎中,崔大王身上帶了傷,我又豈能看不出來?我們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人么?” 他說著眼眸一動,沖著蘇筠道,“小王爺,你先來!” 蘇筠晃了晃手中的長槍,早就兩眼放了精光,他將那長槍往韋猛手中一擱,拍著巴掌就到了崔子更身前,“比武功,我自認比崔二哥略遜了一籌。” 他說著,下巴一抬,驕傲的說道,“當然了,那是因為我年紀小。今日便不比功夫,我且問崔二哥兩個問題。” 蘇筠說著,搖頭晃腦的豎起了一個手指,“這頭一個問題便是,段三打仗輸了,你該如何讓她歡喜起來?你們所有越國人,皆可以答,有人答對便算。” 崔子更微微蹙了蹙眉。 周遭的人立即起哄了起來,“說不上來么?” 那邊朱鹮見狀著急,忙道,“我們大王有多真心,你們還不知曉?信鴿都累瘦了,見天咕咕的抱怨,太重了太重了。” “我們越國人可以辦燈會……” 蘇筠一聽,果斷的打斷了他,“錯!” “段怡不會輸”,崔子更淡淡的接道。 蘇筠一愣,驚喜的笑了出聲,“就是!我們段三怎么會輸!哈哈!便是你們輸到當褲子,我們段怡也不會輸!傻了吧?” 朱鹮漲紅了臉,身后的六十騎一個個的那是像是河中得蛤蟆鼓起了臉,若是他們沒有記錯,這蘇筠乃是段怡手下第一的大將,如今執掌禁衛軍。 這么位高權重之人,竟是個奇葩! 蘇筠眼眸一動,第二個問題又來了,“我們段三今日不朝,非要同關老爺子一起去搭橋修路,你該如何勸她?” 這種問題,一旦想通了關節,便是萬變不離其宗。 崔子更身邊的護衛們,忍不住搶答了起來,“楚王乃是有道明君,豈會不理朝事?” 蘇筠頭一搖,看向了崔子更,那個“錯”字已經到了嘴邊。 崔子更好笑的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腦袋,“不愧……是段怡……” 蘇筠聽著咧嘴一笑,“就是!我們段怡做大王,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覺得今日不朝,要去搭橋修路,那一定就是搭橋修路在那日更重要。” “我沒什么好問的了,段怡喜歡的人,就是我喜歡的人。段怡不喜歡的,就是我蘇筠的敵人。” 崔子更瞧著笑中帶著認真的蘇筠,點了點頭,“嗯。” 朱鹮聽著,深吸了一口,他只恨自己的腳不是耙子,不然他定是要刨出一個洞來,將這蘇小王爺塞進去! “去去去!你識得幾個字,就出題?”祈郎中恨鐵不成鋼的將蘇筠撥開來,朝著韋猛招了招手,“韋猛你來!” 祈郎中靈機一動,朝著韋猛擠眉弄眼起來。 韋猛一頭霧水,“先生眼睛生了膿皰么?我帶了繡花針。” 繡花針三字一出,祈郎中同崔子更同時臉色一白。 崔子更深吸了一口氣,朝著身后的玄應軍看了過去,“你們當中有人會繡花么?” 六十一個腦袋齊刷刷的搖擺了起來。 衣衫破了個洞,隨便戳兩針縫起來不漏風興許有人會,繡花?即便是你越王,那也不能提這種無理要求啊! 崔子更心中涼了半截兒,“我也不會。” 韋猛見狀,搖了搖頭,“不比繡花。大王說我繡花是軍爺中繡得最好的,你比不過我。本來我想比胸口碎大石,但你身上有傷。” 他說著,有些猶疑,但還是肯定的說道,“那就比蹲馬步吧,教我功夫的老和尚說,兒郎腰腿不能不好,下盤要穩。” 不等崔子更說話,韋猛便一個馬步扎了下去,不動如鐘。 崔子更嘴角抽了抽,在韋猛身邊扎了下來。 他正想著,只覺得眼前一黑,韋猛板著一張棺材臉,像是一只大青蛙似的,跳到了他的正對面,“我最近在跟歐陽先生學說逗趣的話,要不要我說給你聽?” 崔子更果斷的閉上了眼睛,謝謝,我不想聽棺材板板講笑話…… 韋猛一臉失望,頓時也不言語了。 “這馬步要蹲到什么時候去?韓河池便是將整個襄陽的稻子都收完了,將那棉花紡成了紗,你們也比不完啊!便算做是平局。” 祈郎中恨恨地看了韋猛一眼,將二人拉了起來。 他就不該信蘇筠同韋猛這兩個木頭,一個活過了頭的木頭,一個死到底的木頭。 “罷了!罷了!越王可敢隨我來?”祈郎中說著,拄著拐杖朝著后院行去,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向了崔子更。 崔子更點了點頭,快步跟了上去,見朱鹮等人要跟來,沖著他們擺了擺手。 祈郎中瞧著,神色緩和了幾分,喚了一旁的宮人,叫他們自引著朱鹮等人去給崔子更安排的院中不提。 “原本還想著武將考完文官考。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比蘇筠更好的問題。” “罷了,這也不是我管得了的事情”,祈郎中說著有些懨懨的。 崔子更亦是罕見的沒有斗嘴,“先生不信我,也該信阿怡才是。” 祈郎中搖了搖頭,“也不是不信你……就是……” 就是老父親光是一想起自己的白菜被豬拱了,就鼻頭發酸,萬般不是滋味,只恨不得將這廝打得知難而退。 可棍子掄起來了,又想著這是白菜選中的豬,怎么著都下不狠手打去,這下子更氣了。 崔子更聽著,神色柔和了起來,“像當初在錦城一樣,我也給師叔還有阿怡做紅燒rou吧。這番來襄陽,也不光是來看阿怡的。我師父說,他這個人過分的清高,不如師叔能出奇兵。” “是以叫我來襄陽城中,瞧瞧你們是如何治國的。北面世家尚存根深蒂固,我出身江南,南地本就出士子,這下子他們更是抖起來得厲害。” “新舊交替,京都的局勢遠比這襄陽城中要復雜得多。” 祈郎中切了一聲,“你師父那是什么榆木腦袋,這都想不明白,還好意思教徒弟?大周朝能叫那些人蹦跶,是因為周天子式微,軍權分散到了各方節度使手中。” “如今這天下兵馬皆在掌握之中,你還憂心個熊?不過都是秋后的螞蚱,誰蹦跶便捶死誰,捶了幾個刺頭兒,自是天下太平了。” 祈郎中說著,先前的低落一掃而空,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史無前例啊!晏鏡那個老東西,竟是承認自己輸了!要不然的話,怎么會讓崔子更來偷師! 崔子更瞧著祈郎中眉飛色舞的樣子,輕輕地勾了勾嘴角。 這師父不本來就是給徒弟背鍋的么? 第四三二章 君臣套路 祈郎中償了夙愿,整個人像那胡子一般,直往上飄。 若非他瘸了雙腿,那定是要邁著大大的八字步,鼻孔朝天下巴戳破一切的。 他樂滋滋的哼了哼小曲兒,領著崔子更轉了個彎兒,“既然你誠心來求學,我便勉為其難的領著你瞧一下我們大王是如何治那些眼高于頂的酸儒們的。” 武將不用說,段家軍中掰著手指頭數十八武將,加起來那都只夠半個心眼兒。 別說同段怡斗了,便是蘇筠那傻孩子上去,都能將那群傻大個兒打陀螺。 可文官就不同了,祈郎中領著崔子更一路前行,想著朝會議事時候的樣子,忍不住微微搖了搖頭,那些酸儒人狡兔只有三窟,他們的心眼子起碼有八個洞。 崔子更心頭一松,垂眸看向了祈郎中頭頂上的白發,神色不由得溫和了起來,“嗯,瞧上一會了,便給段怡還有師叔燒紅燒rou。平日里我不在襄陽,全靠師叔看顧她了。” 祈郎中不悅地哼了一聲,臉上卻是帶了笑意,“還用得著你說?想要看顧我們段三的人,那能從襄陽城東頭排到城西頭去。” 他說著,見到一道朱紅色的大門,正了正衣冠,神色肅穆了起來。 他領著崔子更默默地走進了大殿,在最后頭的角落站住了。 崔子更抬眼看去,只見段怡坐在主座之上,瞇著眼睛半托著腮。殿中亂糟糟,穿著紅色袍子的文臣們擼著袖子,爭得那叫一個面紅耳赤,隨時都有可能打起來。 段怡從一旁的知路手中抓起了一把炒南瓜籽,翹著二郎腿嗑了起來,樂得像是一只偷吃的松鼠。 這一幕好似在意料之外,可擱在段怡身上又像是在情理之中。 崔子更想著,余光一瞟祈郎中已經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不明所以,還來不及相詢,便聽見大殿中響起了一聲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