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233節
段怡說完,一馬當先領著大軍下了高地朝著那吐蕃軍營沖了過去。 馬兒跑得飛快,她一把拿起長弓,那箭支在一側韋猛手中的火把上一劃,立馬燃燒了起來。 長箭猛的射出,落在了一頂帳篷之上,騰的一下燒了起來。 與此同時,密密麻麻的帶火的箭支,朝著那吐蕃大軍的軍營飛去。 日贊聽到馬蹄聲,見到火光,猛的一回頭,瞧見段怡飛奔過來,咬牙切齒的罵道,“段怡,你還敢來!你殺了我兒子!竟是還敢來送命!” 段怡騎在馬上,風將她的碎發都吹到了腦后,她哈哈一笑,罵道,“喪家之犬,也就是死鴨子嘴硬。送命我段怡天生不會,生平最好的便是索命。” “索命聽起來不夠兇,蘇筠你說什么好呢?” 蘇筠想了想,大喊道,“要他狗命!” 段怡哈哈笑了起來,日贊哪里受得了這個激,他一吹口哨,召了戰馬前來,接過隨從拿來的長劍,就要翻身上馬,朝著段怡砍殺而去。 那一臉焦急的王都來使,卻是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大王,大王!王都!王都危矣!” 日贊一愣,朝著人群中的多與喊道,“你且領軍過渡河,我要殺了這小娘皮,給你弟弟報仇!” 趁亂回了營地的陳忠原見狀,想起段怡交給他的被多與殺死的使命,忙拿了長劍,面無表情的站到了多與的身邊,指揮靠近渡船的人準備過河撤退。 日贊本想吩咐打鐵的,見陳忠原已經上前,便不再言語,朝著段怡迎了上去。 打鐵的立即跟上,搶先一步,掄著大錘引開了韋猛。 段怡并不意外,同蘇筠一左一右,朝著那日贊左右夾擊而去。 “你們不能再三打一,還有什么勝算?若非王都有令,老夫定是要血洗邊城,用你的頭顱來祭奠我兒的亡魂。” 段怡挑了挑眉,“嘴強王者誰不會?你不是去過一回了么?哦,是血洗了,是血洗自己啊!這不一下子洗掉了兩個兒子。” “看你一把年紀,怎么這么不穩重?得向我學學,看我們一聲不吭直搗王都,驚喜嗎?” 段怡說著,眸光一動,“還有一個驚喜呢!誰說我們不能三打一的?” 第四零二章 大勝而歸 日贊聞言猛地的一個騰挪,他身經百戰什么樣的人沒有見過,先前便感覺身后有一股子殺氣。 如今段怡囂張過頭,說是有第三人,這便讓他肯定了周遭藏有的刺客的猜想。 果不其然,一個轉身之后,他的長劍一擋,兵器相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音,一個黑色的身影,立即顯現了出來。 日贊先是松了一口氣,隨即覺得頭上一涼,就在他揪出刺客的的時候,段怡不知道何時已經騰起到了他的頭上,倒沖下來。 日贊下意識的仰頭,長槍一擋,在他露出頸脖的那一瞬間,便后悔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有什么存在感的蘇筠,長槍已經到了他的喉邊…… 那黑衣刺客一個閃身繞到了他的身后,段怡在頭頂不管他往左右上移動皆是能夠命中,而前方蘇筠的長槍已經難以閃避。 日贊深吸了一口氣,把心一橫,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左側滑去,險險避開了要害,蘇筠的長槍劃破了他的頸脖右側,脖間濕潤潤的。 段怡的長槍直接扎進了他的右肩膀,他的右手一個抽筋,長劍險些脫手。 最狠的乃是身后刺客的匕首,狠狠地扎進了他的右后背,劇痛襲來。 他打過那么多仗,自是知曉,這些傷看著重,卻并沒有傷到必死命門,他尚有一線生機。 就在日贊想著下一步如何脫戰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了一個少年的聲音,“你失算了,我是雙刃刺客。” 他正想著,只覺得左胸一痛,一把黑色的匕首從身后繞了過來,直接插入了他的左胸口。 日贊想要逃開,可那刺客扎在他后背的匕首并沒有拔出來,他像是一個人鎖一般,環抱著他,將他牢牢的固定在了原地。 他的雙目睜得大大的,段怡一把抽出了扎在日贊肩頭的長槍,一個翻身跳了下來,穩穩落地。 她拍了拍手上灰,冷冷地看了日贊一眼,“都說了三打一,同侵略者不必講什么武德。” 隨著谷雨手一松,日贊瞬間倒地不起,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旁“打鐵的”一瞧大驚失色,他這么一分神,叫韋猛尋了紕漏,重錘錘了過去。 “打鐵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大喊道,“大王!” 他的聲音無比洪亮,含著悲憤!同陳忠原還有大金牙不同,他一直都是日贊心腹,是以一直在軍中近身保護。他天生力氣便比旁人大幾分,從前祖祖輩輩都在軍中做打鐵匠。 是日贊發現了他,將他當做勇士對待,又尋了師父教導他。他方才從一個匠人的兒子,變成了一名將軍。 “多謝你喊這一嗓子,吐蕃軍方才發現主帥已死,瞅瞅他們逃命的樣子,像不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難怪你先前一直不上來救主,原來是想對我投投名狀啊!” 打鐵的聽著,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他憤怒的提著大錘,朝著段怡這邊猛的錘了過來,嘴中大罵著。 段怡余光一瞟,只見陳忠原已經護著多與上了船,不少吐蕃軍戰士亦是慌不擇路,哪里還顧得作戰,蜂擁著朝著船上沖去。 段怡勾了勾嘴角,提槍迎上了打鐵的,她還有蘇筠,韋猛三人經常互相對戰,對于這種掄大錘的,那是再熟悉不過,輕松的就避開了來。 “現在,是四打一了。” 這世上能被她還有蘇筠,韋猛,谷雨四人圍攻還不死的人,根本就沒有出生。 那打鐵的一死,吐蕃大軍徹底軍心渙散,潰逃而去。 鄭鐸騎在馬上,瞧著段家軍們一個接一個,像是在陸地上待得太久,終于尋著了池塘的青蛙一般,一個個歡快的將敵人朝著河邊趕去,心中不由得覺得荒誕無比。 不過他并不覺得意外,這種感覺,自從他入了段家軍之后,時常便有了。 “哈哈,你爺爺我那可是浪里小白條,站在船上如履平地!” “小爺我那可是在水里頭出生的,喝水長大的!” “就你們這些泥娃娃,也敢在你江豬子爺爺跟前下水!” 段家軍將士們的叫喊聲此起彼伏,鄭鐸聽著,終于明白了先前他問段怡,段怡何為不答,說他稍后便知曉了。 這便是段怡給出的答案。 為何她不按照兵書上說的,夜襲的時候等敵軍入睡后突然襲擊,而是要等著他們接到急報之后,再出兵。 因為她等的就是大渡河上的水戰。 等的便是在江河邊長大的段家軍的“揚長避短”。 這一戰,一直打到東方魚肚泛白,金光打在大渡河上,風吹開浪,一重一重的,看上去像是在流動的金色龍鱗。 除了陳忠原同多與領著一群人殺出了重圍,渡河而去。 幾乎大部分的吐蕃軍,都永遠的被留在了這里。 鄭鐸朝著東面看去,段怡一把割下了那日贊的頭顱,同那打鐵的一并,串在了蘇筠的長槍上,蘇筠得意洋洋的翻身上馬,將長槍扛在了自己的肩頭上。 他一臉稚氣,神采飛揚的,“我們段三說的話,就沒有一句假的。段怡說什么來著,有敵來犯?” 清理著戰場的段家軍們呼聲震天,“必誅!” “誅了沒有?” “誅了!” 蘇筠又道,“段怡說什么來著,殺他們一個哭爹喊娘,哭爹喊娘了沒有?” “哭爹喊娘!哈哈!” 蘇筠聽著山呼海嘯的回答聲,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就說了嘛!跟著段怡不打敗仗有rou吃!” 他的話音剛落,徐易便一躍而起,領著一群魁梧大漢,朝著他猛撲過去,“臭小子你行了!狐假虎威,小人得志!那腦殼是你的砍的么?主公的本事,你嘚瑟什么!” 蘇筠被他們撲來拽去,跌落下馬被按在了地上,他慌忙伸出手來,大喊道,“段三!韋猛!谷雨!救我!” 他喊著,卻見韋猛雙手抱臂,站在那里,平日里木頭般的臉上終于有了笑意。 而谷雨則是蹲在地上,用他那剛剛殺了人的黑匕首,有一搭沒一搭的割著地上的草。 “我們不是一家人了么?救我!”蘇筠越喊越夸張! 徐易湊得近,耳朵差點兒沒有被震聾,他嘿嘿一笑,用那怪異的語氣說道,“臭小子,今日你便是把喉嚨喊破了,也沒有人來救你!” 他說著,朝著蘇筠的咯吱窩撓去…… 周遭的莽漢們,都哄堂大笑起來。 段怡瞧著,翻身上了馬,“兄弟們,咱們回邊城去!用這些狗賊的頭顱,去祭奠邊城老少的亡魂!讓顧老將軍親眼瞧見,來犯之敵,已誅!” 第四零三章 祭奠三軍 邊城城外,白色一片。那城門兩側的英雄冢里,又添了無數新墳。 高聳的碑柱之上,密密麻麻的刻滿了名字,深深淺淺,新新舊舊。 顧從戎蒼白著臉,跪在了那英雄墓碑之前,將那一顆顆血淋淋的敵將首級,擺于碑前。 他的手輕輕一顫,放上了最后一顆黃先生的人頭。 “我顧從戎鎮守西關一生,自問無愧于天地,隨時都可以為這國土獻上一顆人頭。豈料到老識人不清,叫那賣國小人,害了諸君性命。” 顧從戎說著,朝著那墓碑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站在他身后的劍南軍將士們一瞧,亦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默不作聲地跟著磕了三個響頭。 顧從戎抬起頭來,那額上已經見了血,右肩之上傷口崩開,鮮紅的一片。 祈郎中瞧著,皺了皺眉頭,欲要上前,卻是被段怡一個眼神制止了。 不知道是不是鄭鐸當真起了玄妙作用,還是軍人心志堅定,顧從戎從那鬼門關里走了一遭,硬生生的扛了過來,雖然日后不再能夠戎馬疆場,但好歹是保住了一條性命。 段怡瞧著他那垂在身側的右手,抿了抿嘴唇。 “是我顧從戎對不住兄弟們。幸虧蒼天庇佑,有明主前來,老夫總算是沒有辜負諸君以命相托,邊城安然百姓無恙。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如今那些狗賊的頭顱在此,以祭奠諸君亡靈。愿你們庇佑我邊城,世代安寧。” “他日泉下相見,若諸君還愿信我。那我們在生時為人將鎮守邊疆,下地時為鬼將庇佑河山。” 顧從戎說著,接過顧明睿遞來的一壇子烈酒,他猛的喝了一大口,然后朝著那墓前的地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