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230節
大金牙見日贊一臉陰霾,忙在多與開口之前,怒斥出聲。 果不其然,那日贊聽著,面沉得能夠滴出水來。 大金牙眼眸一動,又朝著那陳忠原怒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怎地為了逃生,連手下的兵的性命都不顧,將他們往火坑里推,開出一條路來?莫要以為你同太后是舊識,便當人不敢說你!” 大金牙說著,見陳忠原果真半句都不辯解,依舊一副死人模樣,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 這一場大火燒下來,前頭的人十不存一,還多數都是原本就在隊尾的。 前頭活下來的,也就只有他們三人而已。 日贊深深地看了陳忠原同多與一眼,轉身上了馬車,“繞道前行,這邊城老夫去定了。” 吐蕃大軍驚魂未定,但軍令如山只得重新整軍再度啟程。 從大渡河到邊城,商隊行的都是這條山林狹道,一來是道路不長,二來西域風沙多卻少山林,這處蔭蔽之地,瞧著便讓人舒坦。 若是不走這里,便要繞遠道經過一處石灘。據當地老人說,許多年前這地方本是一條河,可漸漸地河流干枯,露出了河床,底下石頭沙子,人走扎腳,馬行顛簸。 到了夏日的時候,沒有樹蔭遮擋,它還燙腳。 “老子就不信了,那小娘皮還能在這里設伏不成?除怕她是個土行孫!” 走到那石灘處,四周幽靜得很,只能聽到大軍的馬蹄聲,大金牙憋不住話,一邊吃著葡萄干兒,一邊叨叨了起來,“哈哈,要不就會分身術,提著一壺油,那頭倒了這頭倒!” 那大金牙話音剛落,就感覺自己身子一晃,胯下戰馬前腿一軟跪了下去。 大金牙大駭,就地一滾,朝著地上一撐,瞬間發出了殺豬般的叫聲,他抬起手掌一看,只見手中當中,竟是扎了一根長長的釘子! 不光是他,那隊伍當中,竟是接二連三的有人叫喊出聲。 “蝎子!蝎子!蛇!蛇!蛇!” “釘子!石頭縫里有立著的鐵蒺藜,還有鐵定!上頭有毒有毒!” 多與深深地看了一眼大金牙的嘴,原來這是一張鑲了金的烏鴉嘴! 大金牙聽到有毒二字,頓時慌了神,他趕忙吃了一顆隨身帶著的秘藥,然后猛的將那毒釘拔了出來,拼命使了內勁將毒血從掌心中逼出。 直到那流出來的血是鮮紅色的了,他方才臉色敞白,雙股顫抖的走到了自己的馬前。 那戰馬跪在地上,它的前腿已經被咬得紅腫了起來,顯然是中了毒! 大金牙瞬間暴怒,翻身上了備用的馬,用沒受傷的手揮了揮斧頭喊道,“怕什么?跑快些!難不成就有那么倒霉!” 前軍得令,跟著大金牙的馬一路狂奔起來,可淺石灘上還是哀嚎聲不斷,在夜空之中聽得人滲得慌! 明明這四周荒郊野嶺,一個人也沒有,可眾人卻像是同看不見的敵人大戰了一場似的! 待越過那淺石灘,幾乎所有人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松懈了下來,“那!那是什么?” 大金牙抬頭一看,只見在不遠處的地方,有一個影子不停的晃動著,他手疼得不行,心中帶了怒氣,一腳踹向了旁邊人的馬屁股,“你去看看是什么!” 那小兵不敢大意,拿著火把沖了過去,卻見那里立著一桿大旗。 他松了一口氣,靠近了些,將手中的火把舉得高高的,想要看清楚上頭寫著什么字。 大旗穩穩的插進了一塊大青石中,旗幟迎風飄揚著,上頭寫著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必誅!” 夜風吹得旗幟晃動,那帶著煞氣的二字,像是活過來了一般。 此時前軍已經到了旗幟跟前,大金牙憤怒上前,抬手對著那旗桿就是一斧頭,旗桿應聲而倒,大金牙還沒有來得及高興,就感覺一陣白色粉末從那旗桿中被吹了出來。 他大驚失色,終身一躍到了上風口。 可在下風口的吐蕃士兵們,卻是遭了殃,那粉末一入眼睛口鼻,瞬間哀嚎著掉落下馬,翻騰了幾下,然后直挺挺的不動了! 大金牙這回沒有蹦跶,他朝著落在了地上的旗幟看去,那必誅二字的另外一面,貼了一塊寒酸的補丁,上頭貼著一個扎眼的段字。 他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只感覺自己胳膊上,起滿了雞皮疙瘩。 邊城之外,段家軍已經擺開了陣仗,城樓之上燈火通明。 段怡坐在馬上,朝著黑壓壓的遠處看去。 蘇筠焦急的探著頭,“我只恨自己沒有生那千里眼,順風耳!瞧不見,聽不到那狗賊們的慘狀!鄭鐸不是寫話本子的么,到時候非要他給我寫一個我是如何殺死多與那狗賊的!” 城樓上的祈先生聽著,險些沒有站穩,小王爺啊!你確定要鄭鐸寫你同多與打架?他寫的可不是一般的打架! 第三九七章 三人默契 “來了!”段怡喚道,她看向了旁邊的蘇筠還有韋猛,“一會兒按照咱們說好的行事。” 蘇筠同韋猛正了正色,齊刷刷的點了點頭。 遠處的地平線上,星火點點,越來越近,吐蕃大軍終于踏著夜色到了邊城。 “怎地燒死和毒死你們都不喜歡么?沒關系,我段怡心腸好得很,從來不勉強人,說吧!凌遲處死同砍掉腦袋當球踢,你們喜歡哪一個?” 吐蕃大軍剛剛站定,那大金牙一聽段怡嘲諷的話語,立即怒火中燒,揮舞著金銀斧頭沖出陣前。 “段怡你這個陰險卑鄙的小人!可敢與老子一戰?” 大金牙手中的金銀斧頭敲得咣咣咣的響,指著段怡的鼻子就罵了起來。 段怡一瞧,頓時笑了,“從前聽說西邊有人拿那燒焦的燒餅當金餅,我還不信有這么不要臉的傻缺,沒有想到,今兒個竟是見到活的了。” “你可真是個大孝子啊!作甚不好,非要做賊,去你爹的棺材里盜了這紙糊的金銀斧出來。你這哪里是打起腫臉充胖子,你這是將全身都錘腫了啊!” “你爹來追斧頭,瞧見你都要喊,兒啊,你死了幾天了啊,腫成這樣?” 那大金牙頭一回來習慣,哪里聽過這等火辣辣的話,瞬間像是吃了一壇子野山椒,眼睛里都能噴出火來! 段怡兩條路上設局,他中了三次招,本就已經壓制不住怒氣了,如今更是腦子一熱,提著金銀府便朝著段怡砍來。 段怡越過他,朝那吐蕃大軍中間看去。 那大軍之中,坐著一個穿著穿著黑色甲衣的男子,他看上去有些年紀,胖墩墩的。一個碩大的肚子像是懷胎十月似的,同鄭鐸有得一拼,當是那日贊無疑。 大金牙見這時候了段怡都不看他,真當他那斧頭是紙糊的一般,怒氣更勝,竟是越過兩軍中線,舉著斧頭便朝著段怡砍殺過來。 段怡收回了視線,沖著那大金牙咧嘴一笑。 大金牙驚訝的發現,在她的馬動的那一瞬間,蘇筠同韋猛的馬亦是動了。 他腦子一個激靈,大吼出聲,“你不不講武德!” 那武德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卻見段怡同蘇筠突然到了他的左右兩側,長槍齊刷刷的伸了過來,那手速快出了殘影,朝著他的兩側腋下戳去。 他心道不好,扭頭要走,剛一轉身,就瞧見一個巨大的身影站在身后。 那男子宛若巨人一般,高舉了一個巨大的鐵錘,猛的朝著他的腦袋砸了過來。 大金牙心中一慌,瞬間清醒,他下意識的想要退的離韋猛遠一些,卻發現段怡同蘇筠的長槍像是一把枷鎖一般,直接攔住了他的所有去路。 那個德字剛剛出口,韋猛的大錘已經落了下來。 大金牙連慘叫都來不及,直接被一錘爆頭,倒地下馬。 吐蕃軍大軍中驚呼聲四起,先前他們兩次遇到了埋伏,已經是心中惶恐,軍心動搖。 再見到這韋猛掄捶的恐怖一幕,更是心中膽寒。 那邊多與瞧著大金牙的尸體,神色復雜起來,其他人沒有來過西關對戰,自是不知。顧從戎乃是端方君子,武德擺在頭一位。 可眼前這位,卻是想殺就殺,沒有束縛可言。 他正想著,就瞧見段怡又居了中位,那兩桿長槍還有一把銅錘,齊刷刷的朝著吐蕃軍指去,大金牙見面殺,濺了他們一身血,讓這三人瞧著殺氣騰騰,像是那地獄中來的殺神一般。 段怡抬了抬下巴,喊道,“下一個!” 多與余光一瞟,看向了旁邊的陳忠原,見他還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不為所動,無奈嘆了一口氣,大喊道,“沖啊!” 他長矛一舉,率先領著前軍朝前沖去。 之前他已經同段怡交過手了,從前他們還能夠戰個勢均力敵,但明顯段怡這幾個月有了變化,他已經完全不是對手了。 一個他都打不過,更何況對面不要臉的三個一起上? 自是也不要臉的裝聾子,叫大家伙兒一起沖了! 他正想著,卻見段怡三人竟是沒有一個來迎他,他正迷糊,卻見一桿長槍從旁斜插過來,“你的對手是我!顧明睿!” 段怡余光一瞟,見顧明睿手下的那些劍南軍戰士一個個的像是幾日沒有吃飯,終于見到了糧食的瘋狗,瞬間安心了下來。 就是這樣的嘛!打輸了的,便是穿錦衣華服,滿口仁義道德,都沒有人夸你一句君子;打贏了的,你就是穿著草鞋挑著大糞,人家都要豎起大拇指:君子大隱隱于市井之中。 這可不是打內戰,這是真切的在殺入侵的敵軍,今日你不殺他,來日他便殺你同袍!屠你同胞。 段怡想著,沖著蘇筠還有韋猛點了點頭,三人眸光一動,瞬間鎖定了大軍當中補上那大金牙的新人,只見此人瘦得像是猴兒一般,披著麻戴著孝耷拉著眼睛看著一臉晦氣。 沒有張口,都叫人覺得他在哭爹喊娘跪地燒紙。 段怡瞧著,心頭微動,段文昌搞錯了啊!眼前這個才是適合送到段家祖墳上鎮墳的人啊,簡直就是絕配!這過路的野鬼瞧了,都恨不得鉆進墳地里,感受一下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號喪的孝子賢孫。 那哭喪臉位于人后,使的是一長幡,功夫十分的了得,不一會兒的功夫,竟是接連斬殺了劍南軍三人。 段怡瞇了瞇眼睛,縱身一躍,一下跳了起來,長槍朝著他的頭上猛戳而去,哭喪臉感到勁風襲來,趕忙放開了第四名劍南軍戰士,長幡朝著段怡迎接而去。 只見段怡的長槍在空中轉了轉,竟是同他的長幡纏在了一塊兒,哭喪臉一愣,口頭禪瞬間出了口,“我滴個親娘叻!” 他正想著,便感覺腿上汗毛根根豎起,余光一瞟,卻是發現那蘇筠不知道何時,竟是貼著地面朝著他的下身攻來。 哭喪臉大駭,“我滴個親爹叻!” 他腳步一動,想要避開,可是長幡還纏在段怡的槍上,根本就走不脫。 他想著,靈機一動,接著段怡長槍的力,朝上一翻,繞著段怡的長槍,像是猴兒翻跟斗似的,將那長幡從段怡的槍上繞了下來。 哭喪臉心頭大喜,往后一躍,還不等他“爹娘保佑”幾個字出口,就感覺身后重擊襲來,錘得他五臟六腑都像是移位了一般,他一口鮮血涌了出來,栽倒下馬。 不用朝后看,哭喪臉都能夠猜出,段怡同蘇筠一上一下進攻,等的就是他往后退,正好迎上韋猛的大錘,這三個人殺了大金牙,又以幾乎同樣的手法殺了他。 哭喪臉落馬墜地,剛思考到這里,兩桿長槍已經默契的扎了過來,給了他致命一擊。 萬軍之中,段怡蘇筠還有韋猛,再一次的舉起自己的兵器,朝著那吐蕃軍中的日贊看去。 “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