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174節
不等蘇筠回答,段怡清了清嗓子,沖著那小兵招了招手,將那封接了過來。 她將那信朝著祈郎中那邊一伸,祈郎中面無表情的灑上了一把粉末,等了一會兒,見粉末沒有變色,這才收了回來,打開來看。 這一看,段怡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信中說的事情,自是同那求親無關。 陳鶴清在那河北道已經成了親,娶了當地望族白家的女兒。就像當初淮南道的賀家想要同崔子更聯姻一樣,這一統天下可不光是有打仗這么一條路。 陳鶴清能夠為了劍南軍求娶她,自是會為了河北道求娶白氏女。 可這信中,說的并不主要是這件事。 “陳鶴清想要同我們聯合,一起攻打京都。” 段怡說著,將那封信遞給了祈郎中。 又拿起了桌案上筆,揮毫寫了四個大字,“坐等你死。” 她拿起紙張吹了吹,又塞回了先前那陳鶴清的信封里,“將這個給信使。” 屋子里的那群壯漢們瞧著,頓時坐不住了。 “我去,我去!他們有信使來,我們也得有信使去不是!讓我把這四個字送過去!” 蘇筠同徐易爭搶了起來! 坐在角落的長孫二郎縮了縮脖子,這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他們哪里是想去送信,他們分明是想要去周王營帳之中,瞧他氣得吐血的一幕。 段怡嘖嘖了兩聲,“想送死那還不容易,去外頭挖個坑把自己埋了舊事,這黃泉路寬著呢,你們咋還爭先恐后的?” 蘇筠同徐易一聽,訕訕地站在了一旁,覥著臉笑了起來。 段怡無語的將信給了那小兵,擺了擺手,“今日我們便在這里安營扎寨,按照先前在襄陽部署好的,注意防范,小心有人夜里偷襲。” 說起正事,其他的人都不鬧了,袖子一擼,沖著段怡行了禮,紛紛退了出去。 武宮起身,將那標記好的輿圖,雙手恭敬的遞了過來,放在了段怡的桌案上,方才告辭而去。 這一會兒的功夫,營帳里頭便只剩下段怡,祈郎中同程穹了。 祈郎中將手中的信,遞給了程穹,他皺了皺眉頭,“若這陳鶴清信中說的是真的,那么田楚英當初說要你小心他師父,便是有跡可循的了。” 段怡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陳鶴清是何意,但這信中的確是提及了一些他們不知曉的往事。 這事還要從許多年前說起,話說段思賢的那個師父,乃是鄭王暗衛的首領。 他武藝高強,聽聞從前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厲害人物。 只不過同那等所謂的大俠不同。 那人并非什么名門正派,年輕之時,行事過于狠辣,同那等魔教之徒無異。后來年紀大了一些之后,因緣際會,做了鄭王的暗衛統領,倒是改邪歸正。 他來的時候,不光是自己來了,還帶了三個徒弟。而沈青安,便是他座下的大弟子。 而段思賢,則是他的關門弟子。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四個徒弟死了兩個,如今便只剩下沈青安同段思賢了。 段思賢天資卓越,武學天賦十分的可怖,在入門之后,很快便得了師父的歡心。他年紀最小,生得又好看,出身相府不說,還是鄭王看重的伙伴。 這樁樁件件疊加在一起,都讓師父對他另眼相看,很快將沈青安比進了泥里。 那姓沈的本就不是豁達之人,在鄭王選了段思賢做為新的暗衛統領的時候,這種不滿累積到了極點,兩人更是生了嫌隙,十分的不睦。 鄭王去世之后,暗衛死的死,傷的傷。 沈青安同段思賢亦是分道揚鑣,段思賢繼續藏在段府中做紈绔子,而沈青安則是去了襄陽田家做了供奉長老,收了弟子田楚英。 程穹看完最后一個字,將那信給合上了,他抬起頭來,看向了段怡。 “那陳鶴清的意思是,沈青安小人得志,他娶了段嫻為妻,并非是屬意于她,更加不是看中段相的本事,而是想要借此來逼迫你父親現身,報復于他。” “不光是如此,他怕是還想要拿你,還有你其他的兄弟姐妹們開刀。” 段怡嘲諷的點了點頭。 “那可不是,不愧是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同我父親一樣,都是個瘋的。而且,他不是想要拿我開刀,而是已經拿了。” “田楚英不就是他給我安排的攔路虎么?想想當日在襄陽軍中服毒自盡的人。” 程穹聽著段怡篤定的話,眼皮子跳了跳。 主公,人家那哪里是服毒自盡?人家那是想要死遁。 可惜還沒有邁出第二步,便被你一把火給葬送了。 “主公言之有理”,程穹說道。 唉,他也想要做忠良,奈何同小王爺在一起久了,軍中人人是佞臣! “那藥是沈青安叫田楚英送去劍南的,他應該比我們更早的知道,段思賢根本就沒有死”,段怡說著,嘲諷的笑了笑,“只不過他高估了我們這些人,在段思賢心中的地位。” 一旁的祈郎中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幽幽地說道,“我有一個疑問,那沈青安到底多少歲了?他比你爹都大,卻還娶了段嫻。” “這可能不是拿你們當人質,而是想要將老段家的祖墳都刨出來羞辱。多大的仇怨啊!” 第三零二章 頗有蹊蹺 段怡聞言,皺了皺眉頭。 “若真要羞辱,何不讓我大jiejie做妾?好好的師兄不做,要給人當女婿?” “再則,段思賢若是死遁離開了劍南道。他本是鄭王死忠,按理說活過來之后,應該屁顛屁顛的沖到陳鶴清身邊去,繼續做走狗才是。” “作何他要像那新媳婦上轎似的,遮遮掩掩的?” 祈郎中同程穹聽著段怡的話,都沉默了下來。 這事兒,的確是透露著一股子的蹊蹺。 “不必憂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人家拿我們當對手,自是會主動湊上前來,到時候,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便是。” 段怡眼睛亮晶晶的,她舉起了拳頭,在空中揮了揮。 “在拳頭之下,一切陰謀都是紙老虎,捅破它便是!” 祈郎中心中一蕩,面上卻是一臉鄙夷: “擼著袖子就上,要我同程穹這樣的智將作何?” 段怡睜大了眼睛,激動的抓住了祈郎中的衣袖,祈郎中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心中騰起了不好的預感。 “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先生你可算是有了自知之明,知曉你們是吃白飯的了!” 祈郎中氣了個倒仰,他伸出手來,對著段怡的腦袋就是一個暴栗,“你這個不孝徒弟!天色不早了,一路急行軍,你也困頓了,今夜便好好歇著。” “這營中布防之事……不蒸饅頭爭口氣,我同程穹若是不做點什么,還真當我們吃白飯了!” 祈郎中說著,看向了程穹。 程穹卻是微微勾了勾嘴角,“我天天練兵,沒有吃白飯。先生嘛……” 他的那個嘛字拖了老長!帶著幾分意猶未盡…… 祈郎中卻是半分沒有惱,他看著程穹啪啪啪的撫起掌來,“瞅瞅瞅瞅,石頭都開竅了!” 程穹耳根子一紅。 你們不知道嗎?老實的正人君子在段家軍中,簡直就像是墳頭上的紅燈籠,格格不入。 他容易嗎? 三人又正經的議了一番事,看著天色不早了,這方才各自散去。 營帳之中,瞬間空蕩蕩的起來。 知路見段怡已經議完了事,方才端著水走了進來。 段怡正看著輿圖出神,聽到她的腳步聲,抬起頭來,“你今日隨珍娘去義診,感覺如何?” 知路聽著將水盆擱在了段怡身邊,“姑娘腳乏了,泡泡腳罷,水溫剛剛好。珍娘夸我在這一道上有天賦,要多給人瞧病,瞧得多了,便能出師了。” “每次大戰之后,都有那么多傷兵,祈先生同珍娘都看不過來,我若是能獨當一面,也能幫上姑娘。” 段怡聞言心中一暖,她抬起頭來看向了知路,不知不覺當中,知路已經出落得越發的成熟穩重,頗有幾分掌事風范了。 若說起來,知路是陪著她最久,也是最親近的人。 “那可不是?我們知路可是聞一聞,便能聞出來旁人熬的什么藥的天才!” 知路臉一紅,又忙不迭得給段怡倒茶去,“說起來我今日義診的時候,見著了一個人。” 見段怡一臉的好奇,知路又道,“姑娘十成十是不認得的,是靜姑娘身邊的一個小丫頭,名叫紅穗。她生得好看,我見猶憐的。” “從前在府中的時候,靜姑娘像個木頭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她屋子里的小丫頭,沒得騎在她頭上作威作福。這紅穗便是其中一個尖嘴兒。” 段怡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她告訴了你段靜的事?” 知路點了點頭,一臉的唏噓。 “可不是,我也不是有意打聽,興許是她時日無多,又剛好瞧見了故人,這才說了個齊全。” “說是那王占毀了容貌之后,性情大變。仗著三殿下沒了之后,段家落入了泥坑里,對靜姑娘十分的苛刻。她那婆母也是個不好相與的,成日里給她立規矩。” “王占喝酒,喝醉了便打靜姑娘。陪房們見靜姑娘不受寵愛,又沒了娘家撐腰,一個個的都心思活絡了起來。紅穗便是其中之一。” “她生得好,氣運也不錯,竟是搶在靜姑娘前頭,有了身孕。可不想王占那日醉酒,將她打了一頓,孩兒沒了不說,還落下了病。” 段怡蹙了蹙眉,“如今段嫻做了燕王妃,我祖父又做了相國,王家便又看重起段靜來,將后院里的狐媚子,都發賣了?” 知路聽著,驚訝的看向了段怡,“可不是!” 段怡并不意外,王家那種墻頭草,本來就是見風使舵的。 當初王占本來是五皇子陳鶴清的手下,可王家瞧著段文昌扶持三皇子,眼瞅著他就要做太子,便又轉頭了三皇子。 可三皇子回京路上被殺,段家沒落。王家一下子便尷尬了,進退兩難,想來有很長一段時日,日子都不大好過。 現如今段嫻這么粗壯的大腿,他們豈有不抱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