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171節
“早知道就應該多等一會兒,叫先生的腳擰成了麻花,再出來。搞不好閻王爺瞧見他三更要的人,我二更就送來了,還夸贊我一句孝順啊!” 祈郎中一聽,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他一把躍了起來。 “提到孝順這兩個字!嘿嘿!等回了襄陽城,我就要給晏老賊寫信,這世上可有人管我叫爹了。你端看那崔子更,能不能管他叫爹?” “哈哈哈哈哈!考中進士又如何?晏鏡他有兒子嗎?” 段怡走了過去,扶住了他。 那邊祈景泓,亦是將那叫小麥的孩子抱了起來,窩在懷中,有意的遮擋著他的視線。他一言難盡的看了祈郎中一眼,父子二人相視一笑。 段怡聽著祈郎中炫耀的話,點了點頭,“嗯,真是個好兒子!不比我差,拿你送菜熟練著呢!” 祈景泓臉一紅,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祈郎中卻是大喜過望,他抬起了下巴,得意洋洋的說道,“那可不是,像我啊!先前我還擔心,萬一我生出了一個老實孩子,那可如何是好?” “這會兒一看!不虧是我兒子!咱們幾個湊在一塊兒,那就是沆瀣一氣,蛇鼠一窩,狼狽為jian!” 段怡同蘇筠聽得啞口無言,難怪這老頭子一輩子都沒有考中! 就他要是能考中,段怡覺得狀元這個名頭都裝不下她! 祈景泓卻是尷尬的說道,“賀淮南是半個月前,我同秋田姑姑在莊子附近救回來的。她當時身上有傷,我自幼隨著母親學了一些醫術,雖然只是皮毛而已,但是醫者仁心,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她在莊子上住了十來日,然后就告辭下山了。秋田姑姑心地好,時常會救人,以前也有人在莊子上小住,大家都沒有放在心上。” “可就在昨日,賀淮南突然抓了小麥,拿他的性命來要挾我。那時候我才知曉,她是偷聽到了我的身世,想要我將我阿爹引上山來……后頭的事情,我便不多說了。” 祈景泓說著,一臉歉意的看向了祈郎中,“此前我一直以為,父親對不起母親,她離開了一直也不來尋不說,還飛快的另娶了他人。” “比起我看著長大的小麥,父親在我心中……” 祈景泓說著,越發的慚愧起來,“是我……” 祈郎中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沉的說道,“換做是我,我也會如此的。而且我早就知曉了,是我心甘情愿的。” 一旁的段怡同蘇筠對視了一眼,皆是鄙視的看向了祈郎中。 老頭子這是睜眼說瞎話啊! 明明就是仗著她同蘇筠聰明又能打,才故意使了這番苦rou計,將他在祈景泓心中的形象,從盆地拔高到了山丘,簡直就是心機! “我也要給晏先生寫信”,段怡說道。 師父正是要臉面的時候,她不能氣死他影響他同兒子團聚,既然如此,只能去氣師伯了。 第二九七章 守城之人 說話間,一個干瘦的中年漢子,領著一個戴著頭巾的婦人沖了過來。 “小麥!”婦人哭喊著,從祈景泓懷中接過孩子,抱著他哭了起來。 她遠遠地看著那一地的尸體,心中那是又驚又怕,瑟瑟發抖起來,那干瘦的漢子一把將他們娘倆拽了過來,撲通一聲對著眾人跪了下地。 “虧得你們救回小麥,不然我家娘子,就活不了了。” 段怡將他扶了起來,“蘇筠,你回城去,令人將這尸體處理了。林公同秋田,還有村子里的其他人,尚且不知道此事,就不必大肆宣揚了,省得引起恐慌。” 祖墳邊上一下子多了幾十具尸體,他們這些行軍打仗的人是不怕的。 可尋常老百姓,便未必了。 蘇筠點了點頭,沖著段怡拱了拱手,快速地下山去了。 “景泓大哥將他護得很好,他基本上沒有受到多少驚嚇,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趕緊抱回去,給他煮些安神茶,讓他好好睡一覺罷。” 漢子點了點頭,按住了小麥的頭,一家三口跑著回去了。 一下子只剩下祈郎中同段怡,還有祈景泓三人了。 “即是來了,咱們便去拜見師母罷”。 解決了糧草之事,段怡也并不想再耽擱太久,戰機不可錯過,若是去得晚了,便只能別人吃rou她喝湯了。 她想著,看向了祈郎中,“先生同哥哥剛剛相認,不如這一回,你便坐鎮襄陽,莫要隨我上京都了。” 打仗是會死人的。 此去京都,誰也不敢保證,會是個什么光景,興許那是個龍潭虎xue,沈青安同五皇子根本就是假意翻臉,引著他們過去,到時候好一網打盡。 戲文里像這種臨出征之前,同親人有戲的人,通常都是會死的。 她不想祈郎中死。 祈郎中聞言,認真的搖了搖頭。 “我先是主公的輔臣,然后才是景泓的父親。出征的將士,誰沒有父母子女,若是個個都不敢為主公豁出性命去,那我們不如學了你外祖父,龜縮一隅,等待戰事結束。” “然后沖著新主俯首稱臣,將打下的基業拱手相讓。” “我的命,都是主公的。” 段怡瞳孔一震,點了點頭,“那哥哥今日便隨我們去襄陽城罷。” 祈先生看向了祈景泓,祈景泓重重地點了點頭,卻是問道,“你是怎么發現,有異樣的?” 段怡并沒有詳細說,“便是那唐朝高僧,度化吃人的妖精,那都不是一會兒的事!就憑我先生?一張嘴能把人殺了,光看臉都不像好人的老頭子,怎么就能天上掉兒子了?” “哥哥先前哼來哼去的,拿水潑他,擺明了不想同渣爹相認;轉頭功夫,卻又原諒認了父親。這轉折,簡直比從城東去城南轉的彎都要大!” “再說了!你不讓我跟去,我就不去?若是先生不小心掉進坑里,搶在我晏師伯前頭一命嗚呼了,那我豈不是輸給了崔子更!” 說不怪她,又不讓她去上墳。連祈先生的面都沒有見,便將香燭祭品準備好了。 祈景泓又不是那楚人,賣矛又賣盾!他好好一個人,哪里來那么多矛盾! 必定有問題啊! 祈郎中一聽,在胸前畫了一道鬼畫符,同段怡同仇敵愾起來。 “我們絕對不能輸!” 祈景泓瞧著,不著痕跡的離二人遠了幾分。 段怡去上了一樁香,便將空間留給了祈郎中父子二人。 等他們紅著眼睛出來的時候,蘇筠已經領著人過來清理現場了。 段怡等人沒有留下用飯,便匆匆的離開了百農山莊。 這件事沒有聲張,但那百農公林淵到底知曉了段怡救了他孫兒小麥之事,雙方約定好了,這兩日便裝好糧草,等大軍北上之時,直接來這里拉糧草。 段怡一行人下了山,不一會兒功夫,便又到了那放食人魚的河邊。 “百農公,倒是內里藏jian。這一會兒的功夫,又裝上了個新吊橋!” 祈景泓聽著蘇筠的話,臉微微一紅,“平日里村子里就是用這個的,那個舊吊橋年久失修,特意拿出來嚇唬人的。這魚雖然兇猛,愛咬東西,但是喂飽了的,不咬人的。” “而且我同林外祖父就坐在那里看著……莊子里有一種魚餌,只要扔下去,那些魚連看都不會看人了。” 蘇筠恍然大悟,一把勾住了祈景泓的脖子,“原來如此!倒是有意思!哥哥平日里都喜歡做什么?又擅長做什么?” 祈景泓想了想,“讀書,治病,種地。” 蘇筠手一抖,像是被燙著了一般,忙松開了祈景泓的脖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祈景泓不明所以,他有些艱難地張了張嘴,“怎么了?” 蘇筠手一放,一臉痛心的看了過去,“你竟是同程穹一樣的讀書人!” 有了蘇筠在,一路上就沒有安靜的時候,不一會兒的功夫,眾人便進了襄陽城,進了那使公府。 待段怡一進門,老賈便立即迎了上來。 “主公可回來了!荊州長孫老將軍,還有另外的三位長孫將軍,接到主公的飛鴿傳書,已經快馬加鞭的趕過來了。” 祈郎中一愣,若有所思的低下了頭去,到底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的功夫,幾人便到了那會客的花廳。 段怡一進門去,頓時傻了眼。 “長孫凌你莫不是三胞胎邪?” 只見屋子里坐著四個人,年長的那位自是長孫老將軍不提,可他的下手,一連排排坐了三人。 這三人不論高矮胖瘦,還有長相,都格外的相似。 尤其是那腰! 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誰瞧了不夸上一句,郎君,好腰! 這長孫家的三兄弟,若是擱在后世的游戲里,那連在一起是要消除的! 段怡想著,驚呼出聲。 長孫凌撓了撓頭,“那倒是不是,就是生得像些。段……使公叫我們著急前來可是有要事相商?” 段怡拿下了山南道之后,襄陽同荊州便井水不犯河水,默契的維持了現狀,那荊州軍權,還是掌握在長孫家手中,并未上交。 “行軍打仗之人,我便不講虛禮,直言不諱了。我不日要離開襄陽北上。我希望長孫老將軍能夠坐鎮襄陽,替我守好這山南東道。” 第二九八章 說真話! 長孫老將軍聞言,低下了頭去。 在他的甲衣之上,刻了一個小小的周字,歪歪扭扭的,剛剛啟蒙的學童,寫得都比這個要端正一些。這甲衣,是他們長孫家的先輩傳承下來的。 這上頭的字,乃是當年,隨著天子征戰之時,先祖深入敵后險些做了俘虜,在危機之時,用御賜的匕首親手刻下的。 周。這是長孫家世世代代的忠心。 也正是因為這個字,他雖然沒有同段怡為敵,甚至還幫她牽制了吳善中,卻并沒有在她打下襄陽城之后,來這里俯首稱臣。 “我以為,你是叫我來這里上繳兵權的”,長孫老將軍顫聲說道,他甚至沒有說出老夫兩個字。 周。京都已經傳來了消息,天子被殺,太子妃帶著遺腹子嫁了沈青安,成了新的燕國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