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165節
韋猛將那點心一把拍進了嘴中,仰頭看向了段怡,“甜”。 第二八七章 瀕死一百次 韋猛站起身來,悄悄得挪的一個方向,站在了段怡的外側。 他像是一把巨大的傘,替段怡遮擋住了太陽。 “你這荷花,繡得可真像!但我最喜歡的是那邊荷葉,夏日早些起,能瞧見荷葉中心有大大的一顆露珠。” 韋猛低下頭去,他身前的花是自己個繡的。 繡完之后問程穹,程穹說這是烏鴉剛搭的窩。 “你看得出來?” 段怡驚訝的看向了韋猛,指了指自己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只要不是瞎子,那就看得出來。” 韋猛耳根子一紅,步伐都變得輕快了起來。 他瞧見段怡走得快些,半邊臉曬到了太陽,又悄悄地邁大了一步。 “咕咕”,馬車上瞧著二人背影的程穹,勾了勾嘴角,聽著鴿子的叫聲,陡然才想起,“哎呀,還有一只鴿子,主公忘記看了!咱們倒是忘記了提醒她。” 祈郎中哼了一聲,從那只鴿子腿上,將信抽了下來,“還能有誰?除了崔子更那自不量力的家伙,還能有誰?今兒個晚上,子時更夫打更的時候,咱們就把這鴿子宰了燉湯。” 那鴿子像是聽懂了似的,對著祈郎中的手猛啄了一下,咕咕的叫了幾聲,像是呼朋喚友似的,領著另外一只鴿子撲騰著飛了出去。 程穹見祈郎中毫不猶豫的打開了信,有些遲疑道,“看主公的信,怕不是不好。” 祈郎中一聽,恨鐵不成鋼的看向了程穹。 “若換做有人對你閨女,寫那些有的沒的,你如何是好?” 程穹一想,咬牙切齒道,“把手剁了!” 祈郎中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那可不是!若敢寫些風言浪語,我便先給涂了,省得刺瞎了段三的眼睛。” 他說著,努力的睜大了眼睛,方才看清楚了上頭崔子更寫的蠅頭小字。 這一看,他又惱了起來,“兀地半句甜言蜜語都沒有說?我們段三,那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一看就沒有什么誠心,是不可托付之人!” “說的都是京都沈青安之事,那小子同我們生了一樣的心思。如今是漁翁準備出發,就等五皇子發兵,攻打沈青安,鶴蚌相爭了!” 程穹抽了抽嘴角。 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他崔子更不如上吊? 崔子更想不想上吊,李鳶不知道。 他李鳶很想上吊。 他看了看銅鏡里頭的自己,那眼睛下兩坨烏青,黑得像是墨一般。 “若是同靈機站在一塊兒,旁人還當我是它親哥哥”,李鳶有些欲哭無淚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嘀咕道,“不用那算命的說,我也曉得,自己印堂發黑,怕是有血光之災!” 自從那日在軍營里露了怯,段怡開始訓他,他幾乎每日都要死上幾回。 段家軍中的兄弟們,幾乎輪番來刺殺他,這擺著手指頭數,他李鳶已經在死亡線上徘徊了近百次了。為了讓他死得方便,段怡還特意沒有讓他住在軍中,給他安排了單獨的小院。 李鳶想著,瞧了一旁的床榻一眼。 當時他熱淚盈眶,想著自己在主公眼中,那是獨一無二的,要不然怎么就他有這般待遇。 那夜躺在這床榻上,抱著被子,幻想自己個穿著將軍袍,揮舞著長劍,對著段怡噗通一聲跪了下去,“主公,末將幸不辱命,拿下京都,恭迎主公!” 李鳶喊著這話,激動得紅了臉,他抱著被子滾了滾,又咯咯的笑了起來。 “呵呵”……安靜的屋子里,突然響起了輕蔑的笑聲。 李鳶身子一僵,笑容戛然而止,他能夠感覺得到,這聲音從他的床底下傳來。 李鳶頭皮一炸,后脊背發涼起來,床下是人是鬼? 那呼吸聲,好似能夠穿透床板,貼在他的耳朵上。李鳶一個轉身,臉朝著床邊想要起身,卻不想在那一瞬間,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戳穿了床板,貼著他的鼻子戳了出來。 李鳶大駭,忙滾帶爬的跑下了床,一眼便瞧見了床底下敖敘那雙黑漆漆的大眼睛…… 這第一回 ,讓他刻骨銘心。 可接下來,每日都是第一回 。 他掀開米缸蓋子,里頭會冒出一個蘇筠來,他坐在桌前,梁上會掉下一個徐易來,他去井邊打水,井水里的曹奔仿佛真正的綠毛鬼,同那青苔融為了一體,正仰著頭望著他陰惻惻的笑…… 碰了他娘的鬼! 李鳶暗罵道,突然之間,他感覺身上的汗毛根根豎起,心中一凜,又來了! 他慌忙從桌案底下一摸,摸出了自己的長劍來,朝著那屋頂上刺去,果不其然,那房梁之上,一個戴著面具的黑衣人手握長槍,像是一把離弦之箭一樣,朝著他的腦殼刺來。 李鳶大駭! 那種熟悉的死亡的戰栗感,侵襲了他的全身,他突然覺得,自己仿佛拿著一根稻草,朝著龍王揮舞,龍王半睜著眼,一個吐息,他便會死去。 李鳶想要反抗,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動彈,從前跟著師父學過的那玄妙的劍法,好似卡在了指尖上,卻是怎么也使不出來。 正在這個時候,他感覺身后一陣疾風襲來,他余光一瞟,只見一把巨大的錘子,砸碎了窗戶,朝著他的后背心猛砸了過來…… 李鳶猛的咬了一下嘴唇,鮮血流了出來,他身形一閃,猶如一條靈活的游魚一般,從那恐怖的攻擊中掙脫了出來。 他手中的長劍,像是死而復生了一般,一下子變得無比的玄妙起來。 長槍同大錘一擊落空,并未停歇,又朝著李鳶猛攻了過來。 李鳶的衣襟動了,他整個人的動作,看上去好似遲鈍了幾分,但實際上手中的劍招,卻是連綿不絕,一浪接著一浪。 先前第一招只讓人覺得溫和,可漸漸地,那纏綿劍法像是越來越重的浪頭的一般,高高的飛起重重的落下,像是要將一切萬物都砸碎卷走一般。 段怡越看眼睛越亮,她同韋猛對視了一眼,皆是一收,各站了屋子的一角。 “記住你是如何進入狀態的。” 李鳶一聽是那黑衣人是段怡的聲音,瞬間收了劍,激動得搖起來尾巴,不是,激動得紅了臉,“主公!沒有想到這次殺我的是你!太好了!” 段怡見他恢復了正常,眸光一動,“我不攻擊你,你可能使出剛才的本事來?” 李鳶一愣,他撓了撓頭,閉上了眼睛,回想著剛剛的場景,突然之間,猛的睜大了雙眼,一口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然后在屋子里,使起劍法來。 待一套劍法打完,李鳶激動得紅了眼,“主公!我找到辦法了!” 段怡看了看他流血的嘴巴,心中騰起了不祥的預感,“你該不會,打架之前,要先咬破嘴巴,鮮血直流吧?” 她手下的都是什么奇葩! 想想看上了戰場,敵將大喝一聲,氣勢如虹的攻了過來,她這邊的將領,吧唧一下,把自己咬出血來……人家還以為你是來碰瓷的好嗎! 第二八八章 糧草先行 李鳶激動地點了點頭,“為了主公,某愿意流干身體里的最后一滴血。” 段怡無言以對,大可不必! 她可不想身邊跟著一具干尸!到時候傳言就不是她段怡不喜歡美人,而是她不喜歡活人了! “你……掌握了就好!如此我不會再安排人來刺殺你了”,段怡瞧著李鳶那紅彤彤的嘴,在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一錠銀子來,放到了李鳶的手中。 “拿著,去買一些紅棗,當歸,阿膠之類的吃吃,于你大有裨益!” 他們接下來就要北上攻打京都了,若是照李鳶這種打法,遲早要貧血。 畢竟他是個兒郎,并非小娘子那種月月流血都不會死的厲害生物。 李鳶睫毛輕顫,眼中帶了淚! 天知道每日都要死上幾回,是怎樣的人間疾苦!想當初,他還在青牛山笑程穹被嚇丟了魂…… 那些龜兒子們,可不像段怡這樣溫柔。 李鳶想著,幽怨的看向了韋猛! 別看這廝現在這么老實,上回他被大錘子險些錘破腦袋的時候,韋猛也同其他的段家軍將領一樣,刮掉了他一搓腿毛以示懲戒。 這前頭九十九回下來……李鳶想著,兩股戰戰! 段怡瞧著李鳶那欲言又止,藏著八千字駢體文的眼神,頭皮一麻,她伸手一拽,一把拽住了韋猛的衣袖,扯著他快速的躥了出去,上了街市。 “娘子,可要買花環兒?最后一個了,一文錢賣給你!” 段怡聞聲看了過去,只見一個佝僂的老婦人,正扯著一個婦人的衣袖,顫顫巍巍的問道,她的手中提著一個竹籃子,那籃子里頭,放著一個用桃花枝兒編成的花環。 婦人一聽,擺了擺手,“這城中到處都是桃花樹兒,我若是想要,自己便編就是,哪里有這樣的閑錢。” 段怡正想著,就瞧見韋猛默不作聲地走了過去,放了一文錢在那老婦人的籃子里,然后又拿起了桃花環兒,遞了過來。 “辟邪的,不要克你。” 段怡接過那花環,一把抓起韋猛的手,給他套了進去,然后那腳踮得直直的,艱難的拍了拍韋猛的肩膀,“辟邪的,不要克你。” 韋猛扭頭看向了手臂上的花環,他伸手輕輕一碰,一朵花瓣掉落了下來。 小時候因為他是棺材子,附近的村民,時常會用桃花枝條來抽打他,桃木辟邪。 回去的路仿佛很短,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到了使公府。 議事的小院里,知路已經擺好了茶水點心,祈郎中同程穹在屋子的一角下著棋,蘇筠則是同老賈一道兒,逗弄著靈機。 見到段怡回來,蘇筠猛地跳了起來,迎了上來。 “我說完書,卻發現你們都不見了!叫我一通好找!怎么著,我們何時去打京都!說起來,我年幼的時候,還曾去過呢!京都頗干,四處瞧著都黃突突的。” “我夜里睡著,流了一床的鼻血,我阿娘還以為我要死了,就差進宮傳太醫了。” “雖然京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段三你說打,咱們就打!” 見蘇筠嘀嘀咕咕個沒完,程穹立馬打斷了他,“李鳶可以了?” 段怡點了點頭,走到一旁凈了凈手,在桌子跟前坐了下來。 靈機小跑著過來,在段怡的腿邊蹭了蹭,毫不客氣的趴在段怡的腳背上,呼呼大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