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111節
好sao的cao作! 竟是給那賀使公出了個損己利人的主意,如今天下大亂,誰沒事喜歡來摻和旁人家事? 那賀使公定是也所圖不小。 崔子更這話,怕不是說到了他的心坎坎上。 待崔家兄弟打了個兩敗俱傷,崔子更便是勝了崔大郎,那定是也損耗不小。而賀使公以逸待勞,到時候再出兵,這簡直是擺在嘴邊的肥rou,放在眼前的天漏。 而她肯定,賀使公一定會同意。 不然的話,他早就直接攻打崔子更后軍,而非急剎車,停在安全距離之外了。 分明是他看到了眼前一邊倒的局勢,心中本就在權衡了。 可他同崔大郎還有周道遠有盟約在先,若是突然這般,難免有些無恥。可如今,崔子更給他遞了一個光明正大的天梯。 段怡想著,心中大定。 她同崔子更的漏,豈是這么好撿的? 待他們先拿下蘇州城,賀章又有何懼? 正在此時,城樓上傳來一陣sao動之聲。 段怡一槍刺穿了一個蘇州兵,仰頭看去。 只見那周道遠同崔大郎,又急吼吼的上了城樓。這一回,他們的神色可遠不如之前輕松。 若是賀章不出手,那么他們吃敗仗,只是時間問題。 崔子更此言一出,那崔大郎再也維持不了和善的面目,他著急的喊道,“賀世叔,君子之約,豈能反悔?” 崔大郎說著,又看向了崔子更,“二弟,父親生前說你心術不正,容易劍走偏鋒。在大戰之前,周平安算卦,你會毀了我們崔家的祖宗基業。” “我還對你百般維護,說你到底是我弟弟,是父親的兒子。即便是當年做了錯事,可在吃了那么多苦頭,也應該有了悔改之意,豈料你變本加厲!” 他正說著,就瞧見一把黑色的大傘,朝著他飛了過去。 那城樓的上的周道遠輕輕一拂,黑色的大傘轉了一個圈兒,落在了旁邊一個小兵的臉上。 “事到如今,你怎么還在放屁?瞅瞅有人聽你的么?” 一個慵懶的調調響起,那崔惑在馬上摳了摳鼻孔,沒有形象的對著崔大郎所在的方向撣了撣手。 “假話說久了,還真當自己清白無辜了。明明就是你知曉了崔子更的母親,乃是早就同我兄長定下婚約的郡主,心知這江南王的位置,絕對不會屬于你。” “你才向天子遞了消息,害他母親被截殺在定州。你怕你父親知曉,又給他下藥,害他纏綿病榻。然后殺了他,嫁禍給親弟弟崔子更。” 崔惑的話,擲地有聲,現場的人,一片嘩然。 便是那城樓之上的周道遠,都是一臉的震驚。 崔大郎聽著,著急的看向了周道遠,咬牙切齒的說道,“叔父向來偏愛弟弟,他分明就是一派胡言。” 第二零一章 崔家大郎 江南多雨,周身的衣衫總是冷冰冰的,像是掐得出水來。 崔大郎趴在那墻頭之上,看著城樓下慘烈的場景,輕聲道,“某當聽周將軍諫言的。” 母親王氏從來都不熏香。 小時候他總是不明白,王府這般好,為何父親總是喜歡住在別院里。 后來稍微長大些了,便聽明白了府中的閑言碎語。 母親雖然出身豪族,是明媒正娶的王妃,可是父親最愛的女子,是一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妾室。明明不過是一個妾室,卻別院而居,占據了父親的心。 那日是一個下雨天,他剛跟周道遠學完武,一回到王府中,便又聽說母親生病了。 他氣沖沖的提了劍,便朝著那別院沖去。 母親從來都不讓他親近那對母子,談及他們也是多有怨憤。是以雖然同弟弟崔子更年紀相差不多,可他們兄弟甚少打照面,即便是走到街上,興許都認不出來彼此。 別院不大,下人也沒有幾個,連王府的半點精致也無。 他如入無人之境,想著都說父親盛寵這妾室,可他瞧著,傳言有虛,庶出的到底是不能同嫡出的相比較的。 他站在一株石榴樹邊,看著那涼亭之中的秋千。 昨夜的春雨打落了一地殘花,那秋千之上,一個女子拿著一卷書,認真的看著,嘴角含笑。她明明穿得遠不如母親華貴,頭上也并沒有戴著多么貴重的首飾。 可他竟是屏氣凝神,看出了幾番自慚形穢來。 他那秉持自重,一直端著的父親,正教庶弟習武。 那孩子明明比他年紀小些,卻是已經練得有模有樣,能夠同父親對戰了。 崔大郎看著,將長劍藏在了身后,勾了勾腳趾。 庶弟在雨中練了好一會兒,父親一把將他提了起來,夾在了腋下,說道,“二郎若是能掙脫開來,父王便讓人給你做桃酥可好。” 那孩子漲紅了臉,死命地蹬著腿腳,像是一只翻了肚皮的烏龜。 他突然覺得,桃酥約莫是這世上,最難吃的點心。 “大郎!” 崔大郎聽著身后管家的呼喚聲,拔腿就跑。 他跑得飛快的,冒著雨直直的沖回了家,撲倒了母親懷中。 母親先前還憂心他著了涼,可湊近一聞,聞到了他身上從別院沾染來的熏香味兒,瞬間歇斯底里起來。 他還是頭一回瞧見,一向自持大家閨秀,自持優雅的母親,可怕得像是發瘋的厲鬼。 他想,他大約知曉,母親為何不喜歡熏香了。 因為那個人,喜歡熏香。 而他,恨透了那個人,還有那個人的孩子,甚至是父親。 崔子更就像是他心頭的那根刺,拔不掉,生生的疼。 午夜夢回的時候,他的夢時常會從那別院的雨中,跳躍到玄應軍回城的那一日。 一樣是下雨,江南仿佛就沒有不下雨的日子。 庶弟長大了許多,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頭。身后跟著黑壓壓一片的玄應軍。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隊伍,卻仿佛只踏出了一個腳步聲。明明他們身上的血跡已經清洗干凈了,可他跟在父親的身后,硬是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肅殺之氣。 就像是一桿黑色的長矛,能夠刺穿這世上所有的堅韌的盾。 那一刻他便明白,同庶弟崔子更相比,他除了嫡出這一點外,沒有任何的勝算。 他突然懂了,母親的歇斯底里。 有的人,你就是怎么都比不過他。 在夢里,他踩在崔子更的尸體上,將他整個人,都踩進了泥水了。雨停了,太陽照耀在人身上,好似將所有的晦氣,都掃得一干二凈。 崔大郎回想著,他做了許多事。 知曉那個女人的真實身份之后,他只有一個想法,殺死了她。若她不死,有朝一日,她的身份公之于眾,他唯一的籌碼,那個嫡子之位,都好似不那么的名正言順了。 父親死的時候,早上依舊在下雨。 崔大郎想著,心中未免都有些煩躁起來。江南的下雨天,像是話本子的作者湊字數一般,不停的出現。 他親手將匕首插進了他的胸膛里,告訴這個人,他是如何害死崔子更的母親的,又是如何給他下毒,讓他虛弱至此的。 意外的是,父親崔余并沒有惱怒,反倒是平靜得很。 “作為父親,本就欠你的,如今還清了,也好。” 他心中的怒火,燃燒到了頂點。 以至于大計得逞,崔惑領著玄應軍倒戈,拜在他麾下,三呼他江南王的時候,他又想起了夢中將崔子更踩進泥水里的那種奇異的滿足感。 他想,這大約就是夢想成真。 不可一世的崔子更,成了人人喊打的喪家犬。 年幼之時,在別院里看到的那副畫面,終于被他撕了個稀碎,所謂的郡主也都被葬進了塵埃里。 崔惑說,日后,崔子更只能縮在黑暗的角落里,仰望他。 就像他曾經一樣,他被蠱惑了。 周道遠苦苦勸誡,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說崔惑還有玄應軍對崔子更忠心耿耿,又怎么會這么輕易的倒戈? 說崔惑此人不按常理行事,這般快投誠,其中必定有詐。 他等崔子更出了江南東道立即派人追殺,他將玄應軍打散了開去,想著他們沒有了旗幟,沒有了番號,人心漸漸地便就散了。 可是崔子更沒有被殺死。 昔日他以為高超的手段,成了一個笑話。玄應軍分散在四處,一應而起,直接像是攪屎棍一般,讓整個蘇州軍的陣型,全部亂了套。 待崔子更成功逃走,重新出現在劍南道,他又開始噩夢連連。 夢里被踩進泥水里的崔子更,又重新活了過來,他大口的呼吸著,一躍而起,直接將他打倒在地。 這噩夢,隨著崔子更打進了江南東道,拿下了烏程,仿佛變成了現實。 從前那個懸在他頭上多年的黑色長矛,那熟悉的永無出頭之人的戰栗感,又卷土重來,讓他戚戚然起來。 雖然江南東道的兵力,多于崔子更,可他還是慌了神。 他不信自己在戰場上,能夠勝過崔子更。 為了萬全,提出了同淮南道結盟。 周道遠再次勸他,“如今天下大變,但凡有兵馬在手之人,皆有雄心。賀章狼子野心,這般做就是與虎謀皮,引狼入室……” 他還是沒有聽。 崔大郎想著,一把抓住了周道遠的衣袖,“將軍,某……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