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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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怡饒有興趣看向了祈郎中,這香瓜真的很香,隔得老遠,都能夠聞到。 “郎中是靠什么來選中這一百零八人的呢?” 祈郎中抬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段怡的臉,“當然是觀星相面!” 段怡無語,這個世界殺手遍地走,神棍多如狗! 她搖了搖頭,“不,郎中來尋我,是因為晏鏡叫我來尋你。晏鏡是謀士,郎中是什么?” 第十一章 又來一個 祈郎中撓了撓頭。 比起文士,他看上去更像是個市井小民,還是一個脾氣甚大的小民。 “你可以叫我斗士。與天斗其樂無窮。” 段怡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祈郎中的腳,他自然是沒有說實話。 “哦。” 祈郎中見她陰陽怪氣的“哦”了一聲,不但不惱,反倒是興奮起來,“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沒有這個調(diào)調(diào)的,入不得我門。晏鏡那老狗,不講究的撿了崔子更那個木頭。” “老夫可絕對不會同他一般,自甘墮落,定是要找個能夠繼承我陰陽怪氣衣缽的傳人!” 他說著,眼眸一動,“當然了,你若是不喜歡叫我斗士,也可以叫我種瓜人士。” 段怡有些無語,她哪里陰陽怪氣了,她明明就是五好青年。 “郎中原來同晏先生師出同門。良禽擇木而棲,郎中應(yīng)該去尋一顆參天大樹,而段怡不過是個閨閣女子,頂破了天,算是根帶刺的荊條罷了,怕是會耽誤了郎中的大好前程。” 祈郎中眼神復(fù)雜地搖了搖頭。 他說觀星相面,并非是看那天上星辰,斷那人間相貌,而是觀天下大勢。 天下大道諸多,士者有三道,門閥舉薦是短道,科舉取士是上道,而旁門相術(shù)是小道。 像段怡的祖父段相公,便既靠門閥又能科舉,如今已經(jīng)貴為太師,人人尊稱一句相公;像神棍楚光邑,便是走小道的佼佼者,便是陛下見了他,也要喚上一句大師。 他科舉屢試不第,機緣巧合之下,遇見了師父。 他們一門三子,大師兄便是那老神棍楚光邑,二師兄是大軍師晏鏡,他入門最晚。 如今帝星晦暗,新生為二,全在二南。一曰江南,二曰劍南。他在劍南多時,一直等候時機,現(xiàn)在他想知曉,眼前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機緣。 祈郎中想著,嘿嘿一笑,撿了一個又大又香的瓜,像是拋鉛球似的,猛地朝著段怡的面門扔去。 段怡皺了皺眉頭,兩只手一抬,將那香瓜抱住了,險些砸了鼻子。 “你這老郎中,作甚欺負我家姑娘!瞧你都被逼到上吊了,還當你是個好的,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欺負我家姑娘,我就在錦城最結(jié)實的房梁上,吊根繩子,看吊不吊得死你!” 知路正挑著瓜兒,一見這情形,哪里還有半點心情,她將那香瓜一扔,噔噔噔地朝著段怡跑了過去,“姑娘,你沒事吧?這年頭,竟是有硬是要當人家夫子的!” 祈郎中聞言從腰后掏出蒲扇,扇了扇。耽擱這會兒功夫,日頭已經(jīng)漸漸升起,天熱了起來。 “這樣吧。今日你外祖父若是來尋你,且教你真正的顧家槍法,你便請我做你的夫子如何?” 祈郎中饒有興致地說道。 段怡點了點頭,“未嘗不可。” 祈郎中見她應(yīng)了,嘿嘿一笑,用腳胡亂的踢了踢兩個籮筐,“瓜給你吃了,算是夫子給學(xué)生的見面禮了。甜得很,吃完把籽兒吐在這山上,指不定還能長出藤兒來。” 他說著,搖著那大蒲扇子,邁著步兒下山去了,沒走個幾步,卻是腳下一滑,吧唧一下,摔了個屁墩兒。 他也不惱,用扇子拍了拍屁股,一瘸一拐的繼續(xù)走了起來。 知路瞧著他的背影,哼了一聲,“姑娘,老郎中這回輸定了!誰不知道,顧家槍法有兩套,這第一套劍南軍所有人都能學(xué),所以老百姓都管劍南軍叫顧家軍。” “另外一套,只有顧家人能學(xué)!明睿公子尚在病榻,使公哪里有心情,跑到段家的墳地上來,教姑娘槍法。” 段怡點了點頭,對著懷里的瓜就是一拳,將瓜劈成了兩半,遞了一半給知路,“瓜很甜。老郎中旁的不行,種瓜倒是第一名。” 一直到天黑了,用了晚食,山上都沒有來任何一個人。 知路有經(jīng)驗,早早的熏了艾,又放了驅(qū)蟲蛇的藥在周圍,挑亮了燈籠。 夜里的那些墓碑,越發(fā)的變得可怖起來。 段怡提著竹籃,挨個的給老祖宗們上了香,燒了紙,又擺了貢品,“我家老祖宗,也是按月領(lǐng)例錢的人吶。活人一個月只領(lǐng)一份,你們倒是好,一個月領(lǐng)兩回。” “要不怎么有個俗語叫做生不如死呢!對吧!” 段怡一邊燒著,便一邊嘀嘀咕咕的,“明明錢是我燒的,酒是我供的,嗑是我陪著嘮的,就差沒有墳頭蹦了,你們倒是好,凈整些虛的,萬古長青有什么好的,到時候住的人多了,擠得要命,搞不好要疊起來。” “倒不如來個實在的,保佑我亂世求生如何?” 一旁挑著燈籠的知路,聽著這大逆不道的話,恨不得自己個的耳朵立馬聾了,她有些艱難地別開了視線,卻是目光一瞟,瞧見一個白發(fā)老人站在一旁的草叢里,頓時嚇得大叫起來。 段怡一愣,瞧著她目光所及之處看了過去,更是心中頗為驚訝。 在那黑暗中站著的人,不是她那外祖父顧從戎又是誰? “外祖父來了,表兄可好些了?” 顧從戎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對著段怡點了點頭,“毒也解了,外傷倒是無大礙。至于旁的,你舅母打算帶他回娘家靜養(yǎng)一段時日,來日方長,只能徐徐圖之。” 段怡沒有接話,她并不知道舅母姓什么,家又住在何處。 顧從戎說完,突然一個箭步,朝著段怡攻來,段怡一驚,電光火石之間,撐著一塊墓碑便躥了過去,險險避開。 “外祖父這是作何?” 顧從戎收了攻勢,嘆了口氣,“明睿時常同我說,說于武道一途,你的天賦遠勝他良多。我以為他想要替你博得關(guān)注,便一直沒有放在心上。” “現(xiàn)在看來,果真如此。明睿十分聰慧,是個儒將,膽量布局都不差,但練武始終是差了幾分火候。唉……” 顧從戎說著,朝著段怡的小茅屋行去,“我聽說你想尋個武師習(xí)武。祖父不想顧家槍法后繼無人,想要將它傳授于你。只有一條,他日明睿若是有了后嗣,而我已經(jīng)作古。” “你需要將畢生所學(xué),全部對于他的子孫后代傾囊相授,可否?” 段怡點了點頭。 在整個劍南道,她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比顧從戎更厲害的師父了,雖然使顧家槍法的人,已經(jīng)一死一傷了…… 顧從戎并不意外,“你還想學(xué)文,我身邊的黃先生……” 段怡又搖了搖頭,“祈先生已經(jīng)賴上我了,送了我兩籮筐瓜當賄賂。” 顧從戎半晌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方才說道,“三年前,祈先生初來錦城,我領(lǐng)著明睿登門拜師,被他拒絕了。” 第十二章 天下大勢 段怡有些意外,文人好故弄玄虛,三分本事都恨不得吹噓成十分。聽話之前,得先像擰汗巾子似的,可著勁兒的脫脫水。 祈郎中就像是倒貼自報家門的掃地僧,讓人覺得,多少是個半桶子水,想蹭了那掃地僧的名聲。 可萬萬沒有想到,竟是個真的,不怎么著調(diào)的隱士。 “祈郎中乃是定州名士,同晏鏡先生師出同門。他們這一門,乃是有大學(xué)問的。當年我本來打算為明睿拜晏先生。” 顧從戎行伍出身,說話行事都比尋常人要豪氣幾分,說話并不喜歡繞彎子。 “晏先生曾經(jīng)中了進士,在朝做了幾年官,便掛印請辭了。不像你那祖父,什么阿貓阿狗都收,美其名曰桃李滿天下。晏先生只收了一個學(xué)生,便是那江南崔子更。明睿同他也沒有師生緣分。” 段怡心頭一動,這么看來,崔子更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像是看穿了段怡的好奇,顧從戎有些后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在茅草棚子外頭的石凳上坐了下來,“此番你也算是運氣,恰好遇到了回家奔喪的崔子更。” “這崔子更乃是江南王崔余的庶子,他的母親是崔余寵妾王氏。崔子更文武雙全……” 顧從戎說著,有些羨慕的朝著江南道的方向看了過去,“天下誰人不羨慕,崔余有子崔子更。崔子更當年一戰(zhàn)成名,領(lǐng)玄應(yīng)軍。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此番他回江南奔喪,乃是因為她的親娘亡故了。這里頭涉及到一樁如今天下人還不知曉的大事。” 顧從戎說到這里,卻是扯開了話頭,突然問道,“黃先生說你聽到他們的談話了。你可猜上一猜,外祖父著急叫人追回來了什么?” 段怡眼眸一動,沉吟了片刻,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試探著說道,“外祖父身上有傷對不對,先前在府中的時候,我同表兄都在用藥,是以我沒有聞出來。” “外祖父想要告老還鄉(xiāng),交還兵權(quán),叫那軍爺出去,便是將這份忠誠,討要回來的。” “聽到祖父說,天下人還不知曉的大事,我便想著,祖父怕不是得了消息,出現(xiàn)了叛亂,還同江南崔子更有關(guān),這種時候,手無寸鐵之人,別說報仇了,保命都是難事。” 顧從戎盯著段怡的臉,半晌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他方才感嘆出聲,“難怪段文昌那個老家伙,生了一個廢物點心,原來是全家族的風(fēng)水,都聚在你一人之身。” “你一個閨閣女子,都看出了這么些”,顧從戎說著,自嘲地笑了笑,“可笑我縱橫疆場數(shù)十載,從未想明白這些事,只一廂情愿的剖開胸膛,掏出一片真心。” “天子漸微,藩鎮(zhèn)割據(jù),再這樣下去,天下遲早就要亂了。我從天子尚是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小皇子起,便鼎立相助,從無二心,甚至當年陛下要封我為劍南王,都被我嚴詞拒絕。” “并且在朝堂之上,跪請陛下收回大肆封異姓王的決定,為此朝野樹敵無數(shù)。” 段怡瞧著顧從戎,他的眼眶里含著淚,眼睛里卻滿是怒火。夜風(fēng)吹著他的衣襟,鼓鼓作響。 “這節(jié)度使,原本只是為了應(yīng)對外敵所設(shè),方便邊陲之地執(zhí)掌軍權(quán)。可如今整個大周,被分割成了一個個的道,光是執(zhí)掌軍權(quán)的節(jié)度使,就四十有余。” “老節(jié)度使死了,換自己的兒子當節(jié)度使,同藩國無異。” “我劍南節(jié)度使,為了的是西抗吐蕃,南撫山民。前不久一場大戰(zhàn)之后,我身受重傷。你舅父心思單純,有勇無謀。明睿聰慧過人,武道之上,卻是平平。” “我想著與其將來他們守不住家業(yè),落了個身死下場。倒是不如,我以退為進,成為破局的第一聲號角,權(quán)當是全了君臣一場的情分。” 顧從戎說著,用大手擦了擦眼睛,他的手十分的粗糙,上頭密密麻麻的全是深淺不一的疤痕,虎口生出了厚厚的繭子。 “于是正如怡兒所言,老夫給天子上了一道密折,打算告老還鄉(xiāng),將整個劍南拱手讓出,告訴天下人,節(jié)度使不可世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為了表示我的忠心,我借著太后壽辰之事,讓你舅父同表兄一道兒送生辰綱……” 顧從戎深吸了一口氣,避開了那恐怖的一夜,“怡兒聰慧,且有一雙外祖父沒有生出來的好眼珠子。前頭的叫你猜中了,那個如今天下人尚不知曉的秘密,也被你說中了,正是同那崔子更有關(guān)。” “定州亂了,崔余出身定州,事發(fā)之時,王氏恰逢其地,被亂賊所殺。老仆帶著尸體,連夜逃出,方才走漏了風(fēng)聲。如今河北道已經(jīng)亂了套。” “崔余寵愛王氏至極,崔子更回家奔喪之后,定是要領(lǐng)玄應(yīng)軍北上為母報仇。江南一動,其他的節(jié)度使們會不會動……” 顧從戎有些不忍心地看向了段怡,“我顧家突逢大亂,就是一個軟柿子。指不定就會有人來捏上一捏。我是斷然不會讓吐蕃有機可趁,更加不會讓劍南百姓遭殃,明睿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