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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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還得爬上窗子,還是翻來得省力氣!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段怡還來不及體驗飛翔的感覺,便撲通一聲落進里泥坑里,濺了一身臭泥水。她一瘸一拐地站了起來,警惕地朝著四周看了看。 今夜月朗星疏,南風暖人心脾,四周靜悄悄地,只有不停聒噪著的蟬鳴與蛙叫。 段怡松了一口氣,將不省人事的顧明睿往背上一扛,快速地跑開了去,待沒有跑出幾步,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那兩層的小木樓轟然倒塌了。 段怡頭也沒有回,暗自加快了腳步,直奔一旁拴著的馬群奔去,挑了離得最近的那一匹,將顧明睿推了上去。然后解了韁繩,用不太優(yōu)雅的姿勢,艱難的爬了上去。 “都說老馬識途,我不曉得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劍南怎么去!只能全靠馬兄帶路了,顧明睿是生是死,全看你的了!” 四周一片寂靜,馬絲毫沒有回應。 段怡罵罵咧咧了一番,管他三七二十一,拍了拍馬屁股,騎著馬朝著一旁的大路行去,待到了路口,瞧見左側(cè)有明顯的新的車痕印,馬頭一轉(zhuǎn),朝著那個方向直奔而去。 “虧得之前下了雨。生辰綱那么重,馬車行過必留痕。要不然的話,咱們同賊人走了同一條道,或者被他殺了個回馬槍,那就是死路一條了。” “顧明睿,顧明睿……” 一口氣不知道跑出了多少里地,已經(jīng)看不見那客棧的火光與濃煙,段怡方才將馬慢了下來,推了推趴在馬背上的少年郎。 手剛觸碰到背,段怡便是面色一沉,倘若現(xiàn)在有個雞蛋,打在這廝背上,怕不是都能燙熟了。這樣下去,就算她沒有走錯道兒,直奔劍南…… 那也不是段小姨單騎救“侄子”,而是倒霉蛋千里送男尸了。 段怡想著,突然之間,只覺得脊背一涼,腦后一陣勁風帶著聲響破空而來。她心中一凜,一彎腰趴在了馬背上! 一直長長的箭呼嘯而過,擦著她的頭皮飛了過去。 賊人追上來了! 段怡不敢起身,快速揚鞭,讓那馬兒瘋跑來。 馬一快,風呼嘯而來,仿佛要將她的頭發(fā)沖頭皮上撕裂掉一般。 段怡已經(jīng)顧不得禿頭不禿頭的事,身后的箭支像是連珠炮一樣,朝她襲來。那馬兒好似也感覺到了危險,撒丫子跑起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段怡手緊緊地握著韁繩,朝前看去,只見前頭路邊有點點火光,心中大喜。拍馬直奔那里而去,待靠近了方才發(fā)現(xiàn),那是歇腳的酒肆! 一個不大的屋子,門口挑著一面酒旗!屋子里亮著燈,什么情形看不清楚。 放在外頭棚子里的幾張桌子,倒是全都坐滿了人。 坐著一群牛高馬大,兇光外露的人。他們所有的人,都披麻戴孝穿著喪服,而在身邊,都放在一模一樣的大砍刀。一看就不是善茬子! 段怡頭皮一麻!心道不好,她這莫不是未出狼坑,又入虎xue,注定要成為孫二娘案板上的rou包子! 來不及細想,那種腦袋被開瓢的危險再一次讓她身上的汗毛豎了起來。 段怡把心一橫,一把摟住了像是剛出爐的驢rou火燒一般的顧明睿,直直的朝著那酒肆沖了過去,待到門前,從馬背上一翻,就地滾了幾滾,正好撞到了一個穿喪服的人腳下。 “叔叔救我!”段怡伸手猛扯!口中大呼! 第三章 奔喪少年 那錦帛撕裂的聲音,同長劍破空的聲音,幾乎同時到耳邊。 段怡嘴角一抽,只見自己的手中,拿著半截雪白的袖子。 在她的面前,坐著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年,他生得一雙單眼皮兒,眼神銳利如刀鋒,尤其眼角的一顆淚痣,仿佛點睛之筆,讓他的煞氣更盛了三分。 一身喪服勝雪,唯獨那腰帶中間嵌著一輪圓月,用金絲銀線繡了漫天星河。 他右手拿著筷子,那筷子上,穩(wěn)穩(wěn)的夾著一根長箭,箭勢剛消,翎羽還在震著。 左臂沒有袖子,光溜溜的,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 他不悅地看了過來,聲音帶著幾分嘶啞,“你管誰叫叔叔?” 段怡訕訕一笑,余光卻是瞟著來路,耳朵豎得尖尖地,待那些追她的馬蹄聲走遠了,她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賭對了! 雖然她不知曉顧旭昭同顧明睿到底是劍南道什么重要人物,但明顯屠盡整個客棧的人,目標根本就不是什么勞什子生辰綱。 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老顧家的兩顆人頭。 他們紀律嚴明,絕非一般的匪徒。既然需要遮遮掩掩,便說明這件事并非是可以暴露在天下的事!若這酒肆里只有幾個弱雞路人,那就是她段怡小命該絕! 可這群奔喪之人,拿著統(tǒng)一的制式武器,十有八九是軍爺! 賊人再來一次屠殺與不露面直接退走的幾率為五五分,段怡想著,看了看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的顧明睿,不對,為四六分! 她那“便宜叔叔”筷子夾箭,太過拉風,直接震退了敵人,將這幾率變成了二八分! 見段怡不說話,與那少年郎同桌用飯的一個黃胡子儒生開了口,“哪里來的泥猴兒,像個未開化的。狐假虎威的主意,竟是打到我們公子身上來了。” “卻是不知道自己個大謬,一頭扎進了這閻王廟里,還沾沾自喜呢!公子家中當真人丁興旺,小小年紀就有這么大的一個侄女兒了!” “哦,那邊還有一個半死不活的,搞不好也是你大侄兒!” 哪里來的陰陽怪氣的糟老頭子! 段怡有些訕訕,她認真的站起身來,對著那少年郎行了個大禮,“小女同兄長欲往劍南投親,過崗之時,路遇匪徒。兄長保護我身受重傷,情急之下方才借了公子之勢!” “我瞧著諸位威風凜凜,那領(lǐng)頭之人定是德高望重,一時不察,方才喚了一聲叔叔。小公子若是氣惱,可以喚我一聲姨母,氣回來!” 那黃胡子儒生一聽,哈哈大笑起來。 少年郎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晏先生,不會說話,不如把舌頭割了。” 段怡頭皮一麻,裝著沒有聽懂那少年郎的威脅之意,伸手摸了摸顧明睿的額頭,朝著這酒肆的掌柜看去,“老丈,我哥哥身受重傷,這附近可有郎中,能夠救他一救?” 那掌柜的被點了名,從人群中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地上的顧明睿。 只見他面如金箔,汗大如豆,嘴唇發(fā)紫,一看就是不行了,心中也不免著急起來。 “小娘子,這官道上頭,哪里有郎中。只有歇腳的小店兒。我瞧這小哥兒怕不是好,尋常的郎中都治不得。” “你還是快馬加鞭朝那錦城去,尋個厲害的神醫(yī)給瞧瞧,興許還能救回一命來!” 段怡點了點頭,用力的扯下了自己的兩個耳環(huán),遞給了那掌柜的,“老丈給我兩壇最烈的酒。” 顧明睿的血用金瘡藥止住了,可是高燒不退。 她不知道路上還會遇到什么危險,這里離那錦城,又還有多遠。 郎中沒有,用烈酒擦身子也可以降溫。 段怡想著,一把扛起了顧明睿,便要望酒肆里頭走。剛剛起身,就聽到那少年郎說道,“晏先生,你給他看看吧,別死了。” 黃胡子儒生一愣,驚訝地看向了他,過了好一會兒,方才意味深長地說道,“公子殺人如麻,是該積點德。” 他說著,宛若疾風一般,在段怡還沒有看清楚的時候,手已經(jīng)搭在了顧明睿的脈搏上,皺起了眉頭。 “他身上有刀劍之傷,但這不是關(guān)鍵的,怕的是那刃上被人抹了毒”,晏先生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來,遞給了段怡。 “這毒我解不了。這里有一丸藥。小娘子若是信得過,便給他服了,能保他暫時不死。然后去那錦城,尋保興堂的祈郎中,興許還能救得一命。” “若是不信”,晏先生伸手指了指坐在那里的少年郎,“若是這藥丸子把你哥哥毒死了,盡管去江南道尋崔子更報仇去。” 段怡心中一驚,將顧明睿復又往地上一擱,一把撕扯開了他的衣襟,只見先前她包扎的地方,隱隱滲透出了點點黑血,腥臭難聞,同舅父顧旭昭臨死之前,噴出來的那幾口血,一模一樣。 她暗道不好,一把奪過那小瓷瓶,想也沒有想的打開來,倒出了一顆紅色的藥丸,塞進了顧明睿的嘴中,見他吞咽不下去,又拿著他抖了抖,直到那藥丸入喉,方才罷手。 做完這些,掌柜的也拿了兩壇子烈酒過來。 段怡索性懶得移動,用酒給顧明睿快速的擦了身子,又替他重新上了一遍金瘡藥,包扎了一遍,然后將他扛上了馬。 那少年崔子更,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他的目光冷冷地,一點溫度也無。 “你就不怕,害死他么?” 段怡聞言搖了搖頭,“不試他一定死,試了興許不會死。再說也不是我吃。” 她說著,伸手一拽,將頭上的一根金鑲玉簪子拔了下來。 她已經(jīng)偷摸的掏過了。她是靠哥哥吃飯的,哥哥是靠爹爹吃飯的,他們兩個人是連錢袋都沒有的凄慘二世祖。 “這根簪子,抵藥錢。今日我們兄妹若是不死,他日再報救命大恩。” 簪子一拔,頭發(fā)便全散了下來。段怡四處的尋了尋,撿起了先前被她扯掉的崔子更的半截衣袖,胡亂的將頭發(fā)捆了起來。 她對著眾人拱了拱手,一個翻身,躍上了馬背,朝著那掌柜的指的錦城方向,飛奔而去。 崔子更低頭,看了看簪子。這是一支金簪,上頭鑲嵌著一顆玉葫蘆。他曾經(jīng)見過。 “東平,你帶著幾個人,遠遠地跟著,看著他們兄妹進錦城。” 一個壯漢聞言,立馬站起了身,帶著同桌的幾個人,上馬離去。 待他們走遠了,那被稱作晏先生的黃胡子儒生,方才不解地問道,“公子并非好管閑事之人,這是為何?” 又是救人,又是贈藥,還送人回家,觀音菩薩下凡都沒有這么仁慈啊! 崔子更將那簪子,塞回了袖袋里,又拿起了筷子,“舉手之勞,可換一座城,穩(wěn)賺不賠。” 第四章 馬上遇刺 卻說段怡策馬揚鞭,一路朝著那錦城飛奔而去。 她半分也不敢停。 那藥是好藥,顧明睿已經(jīng)由剛出鍋的驢rou火燒,變成了溫熱的西湖牛rou羹。 可段怡心中明白,他們已經(jīng)露了行蹤,那群人下手狠辣,如今不過是被崔子更震退了。 官道不能走,他們可以繞道來追;且那群軍爺是去奔喪的,著急不會停留太久。待他們一走,狗賊便又要追上來了…… 這是他們逃命的最佳時機! 顧旭昭是劍南道的大人物,只要他們進了錦城,便脫險了。 段怡腦子轉(zhuǎn)得飛快,她遇到過許多事,明白無頭蒼蠅同熱鍋上的螞蟻是不會有好結(jié)局的。 馬兒疾馳而去,馬蹄聲篤篤篤的,待到東方魚肚發(fā)白之時,那官道兩旁,方才有才了人煙,零星的土屋兒,冒著炊煙。梯田之中,已經(jīng)有了侍弄莊稼的老農(nóng)。 突然之間,前面一道人影閃過,段怡猛沖得急,心道不好,趕忙拉住了韁繩,那馬猛地撅起,嘶鳴了幾聲,將來人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