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Sugar 第1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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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 還要跟他說一句:“你真好玩。” 像一個小惡魔。 好在演出開始后她就閉嘴了, 顏令也專注地看著舞臺不理她,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永生難忘的一幕。 繁花的盛景里走出一位會魔法的仙子,她的歌聲像天籟一樣動聽。在她面前,所有的苦難都黯然失色,裙擺上的補(bǔ)丁可以化作蹁躚的蝴蝶,如山一般的積雪化作清澈河流,她摘下一顆星星拋入水中,便是波光粼粼。精靈在她身邊環(huán)繞,大地溫暖如春。 舞臺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目眩神迷,顏令聽著四周傳來的此起彼伏的孩子們的驚嘆聲,一時之間心潮澎湃。 直到演出結(jié)束,他還回不過神來。大家都散場了,他還坐在位置上,隔著長長的擋在眼前的劉海,看著舞臺出神。 “你怎么還在這里呀?”背后突然又躥出一個聲音來。 顏令霍然回頭,就看到蘇棗棗從背后那排座椅上探出頭來,好奇地看著她。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后仰。 這動作無疑取悅了面前的小女孩,她笑起來,又很快跑走了。顏令生出一股被戲弄的感覺,攥緊拳頭,低著頭快步往外走。 可他第一次到藍(lán)鈴花,對這里不了解,不小心就走錯了路。走著走著,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認(rèn)識路了,進(jìn)進(jìn)出出的人捧著戲服、拿著道具,看到他還嘀咕幾句,卻沒有人停下來跟他說話。 他想趕快離開,可是沒跑幾步,他就看到半掩的門里坐著剛才在臺上的那個仙子。他的心開始撲通撲通狂跳,腳下生了根,身體不由自主地就扒著門縫往里看。 他的掌心在出汗,汗?jié)n留在墻上,他觸電般收回手,做賊心虛一般。 仙子發(fā)現(xiàn)了他,展顏一笑,招招手讓他過去。 他不知道,演出結(jié)束后撫恤院的孩子們還可以留在劇團(tuán)玩耍。他們可以去排練室自己演一個小角色玩兒,也可以在道具間探險,所以孟萍把他當(dāng)成了撫恤院的孩子,只以為他貪玩跑到了后臺來。 孟萍跟他說了什么,他根本沒聽進(jìn)去,因?yàn)樘o張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坐在了椅子上,也不知道孟萍問了他什么,就鬼使神差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等到孟萍拿起剪刀,幫他修剪掉過長的擋著眼睛的頭發(fā),他才真真正正地抬起頭直視著他。 “你的眼睛真好看。”孟萍見他臉紅,還打趣了他幾句。后來她又問他讀書了沒有,成績怎么樣,顏令回答得干巴巴的。 父親死后,他已經(jīng)缺課很久了。 他重新低下頭來,覺得自卑又羞恥。 孟萍也許看出了什么,不再問了,摸摸他的頭,說:“沒關(guān)系。jiejie也沒念過幾年書,所以改行學(xué)魔法了。” 顏令回想起剛才舞臺上的絢爛光景,不由問:“我也可以嗎?” 孟萍笑笑,“當(dāng)然。” 這時有人來找孟萍了,她應(yīng)了一聲,回過頭跟顏令說聲抱歉,就要離開。顏令目送她遠(yuǎn)去,摸摸自己被剪短了的頭發(fā),滿腹心事地往外走。 不知不覺他就走到了后院,又碰到那個有點(diǎn)奇怪的小女孩。 她正試圖鉆狗洞逃跑。 顏令本來不想理,可她畢竟只是個四歲的小女孩,要是跑出去了,丟了,可怎么辦才好。他只好上前去拉她,誰知她還有同伙。 她的同伙從狗洞里鉆進(jìn)來,反過來把他當(dāng)場抓獲。 同伙叫沈鹿,是一個仿生機(jī)器人。 “這是我跟他們的初遇。”顏令如是說道,“棗棗很早慧,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問,也只有沈鹿會一五一十地回答她,因?yàn)樗莻€機(jī)器人,從來不會不耐煩。” “她問我,頭發(fā)剪短了,是不是去找仙女施了魔法。她又問我,是不是跟她一樣被丟掉了,所以也要住到流浪的小人國里去。” “我情緒激動地反駁她,說我有家,哪里都不去。她似乎被我嚇了一跳,然后‘哇’了一聲。我以為她要哭,沒想到她睜著大眼睛,說:那你好棒棒啊。” “我以為她諷刺我,可她和沈鹿一起給我鼓掌。” “回去之后我見到了蔡婆婆,她坐在家門口等我,問我要不要去她家吃晚飯。” 后來,顏令就送了幾個布偶去撫恤院。他始終記得那個奇怪的小女孩,記得她說的話,所以在蔡婆婆那里看到丑萌丑萌的紅鯉魚布偶時,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她。 蔡婆婆見他拿著布偶發(fā)呆,便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事。他猶豫著說了,蔡婆婆就告訴他:“要是你真的不想去撫恤院,就留下來,跟婆婆一起。不過撫恤院也不是什么壞地方,小劉干事也是想讓阿令有個家而已。把這幾個布偶送過去,跟人家好好說聲謝謝,好不好?” 再次見到蘇棗棗,她在畫一張畫。粉色的花樹下站著三個人,其中一個是蘇棗棗,旁邊兩個都長著沈鹿的臉。 顏令問她為什么有兩個沈鹿,蘇棗棗回答說,因?yàn)楸緛砭陀袃蓚€呀。 當(dāng)時的顏令還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他與蘇棗棗也并沒有過多的來往。他回去上學(xué)了,每天上學(xué)放學(xué)的路上,他都能看見藍(lán)鈴花劇院,但他再也沒有進(jìn)去,因?yàn)樗I不起門票,只能偶爾往里偷偷瞧一眼。 直到2136年5月,也就是第二年的雪季,他在16街遇到了陸生。 那時已經(jīng)是晚上,顏令幫蔡婆婆去小喇叭玩具店送完貨回來,頂著風(fēng)雪往家趕。雪季是真的冷啊,他埋頭趕路,不一會兒肩上、帽子上就已經(jīng)積了一層雪。 他只想盡快回到家里,可街邊的變故讓他驚得停下了腳步。 路邊小花園里,大雪掩映之處,有人靠坐在樹下。他穿著一身純白,幾乎與大雪同色,更襯得胸前和嘴角的鮮血刺目。 顏令跑過去時,他已經(jīng)昏迷,身子軟軟地歪斜著,長長的頭發(fā)有些微的凌亂,那張臉蒼白、病弱,又有著難以言喻的美。 沈鹿。 可是不對啊,沈鹿不是機(jī)器人,哪來的生老病死,哪來的鮮血? 顏令四處張望,隱約看到一個穿著黑色大衣、戴著黑色帽子的男人的身影,在前方路燈下走過。電光石火間,那人回過頭來,森冷的目光一下撅住他的心跳,讓他下意識屏住呼吸,仿佛全身血液都開始凝固。 好在那男人只是看了一眼,就離開了。 顏令猛地喘了口氣,仍然驚魂未定。他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而就在這時,他的腦海里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 “你是誰?” “誰?!”顏令嚇了一跳,可環(huán)顧四周,這里哪有第三個人? 沈鹿還在昏迷,難道說話的人是鬼嗎?他的心跳得極快,想要去找人來,可那個聲音很快又響起,仿佛直接在他腦海中一樣。 “我沒事,不用呼喊。” “沈鹿?!” “你認(rèn)識他?” “他?” 顏令瞪大眼睛看著分明已經(jīng)陷入昏迷的人,腦子轉(zhuǎn)不過來了。好半天,他才壯著膽子靠近,就看到陸生的脖子里有明顯的掐痕。 有人曾掐住了他的脖子,那么纖細(xì)的脖頸,看起來一掐就斷。 他再次確認(rèn)眼前這個人不是沈鹿,驀地,他靈光乍現(xiàn),想起了蘇棗棗的畫。 “你、你認(rèn)識蘇棗棗嗎?我要怎么幫你?” “你要幫我嗎?” 顏令猶豫過,眼前的一切都無法用他固有的認(rèn)知來解釋,但他看著風(fēng)雪逐漸蓋在他的身上,看著那張沉靜的蒼白的臉,仍然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聲音笑了笑,說:“那你把我的身體放到無風(fēng)處吧,這里……有點(diǎn)冷……” 他聽起來已經(jīng)很虛弱了,最后幾個字已經(jīng)輕微得差點(diǎn)聽不見。 顏令才不過12歲的小少年,個子也不算很高,吃力地把他背起,茫然四顧,卻不知往哪個方向走。他想問這個人你有沒有地方去,但他好像真的陷入昏迷了,再也沒有回答他。 思忖再三,顏令咬咬牙,決定把人帶回家。他就算年紀(jì)小,也知道眼前的情況詭異、不合常理,肯定不能直接去醫(yī)院或者警察局。 而就在他走到半路的時候,沈鹿背著蘇棗棗冒著風(fēng)雪跑過來了。 作者有話說: 。 第224章 失明 ◇ ◎因?yàn)闂棗椝懒税 ?/br> 顏令第一次看到那個小姑娘露出慌張神色, 淚珠連成線往下掉。那廂沈鹿眼疾手快地把一管透明針劑推進(jìn)陸生脖子里的大動脈,再脫下自己的外套將他包裹,看向顏令, “你本來想帶他去哪兒?” “我、我家。”顏令急忙回答:“我家就我一個人, 很近, 就在前面。” 沈鹿:“走。” 就這樣,沈鹿抱起了陸生,而顏令背著蘇棗棗, 飛快地在風(fēng)雪中穿梭,回到了顏令的家里。燈亮了,溫暖的爐火升起來了, 沈鹿和顏令把陸生安頓在床上, 蘇棗棗就在床尾看著, 不吵也不鬧。 那一夜陸生發(fā)了高燒,沈鹿就又冒著風(fēng)雪出門, 說去找藥。顏令則陪著蘇棗棗守在陸生床前, 看到小姑娘把眼睛哭成了核桃,想說什么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好在凌晨的時候沈鹿就回來了,折騰一夜, 陸生終于退燒, 臉色雖然還很蒼白,但呼吸平穩(wěn),看起來也沒別的病癥。 總之, 對12歲少年來說驚心動魄的一個雪夜就這么過去了。 蘇棗棗不能離開撫恤院太久, 沈鹿就趕在撫恤院的大家發(fā)現(xiàn)前, 將蘇棗棗送了回去。街道上服務(wù)機(jī)器人開始鏟雪, 顏令一大早去看了蔡婆婆回來, 又買了新鮮的雞蛋。 家里多了一個病患,該吃點(diǎn)好的,但他囊中羞澀,拿不出什么東西來,唯有白粥配雞蛋還可以。他小時候生了病,爸爸也會給他吃雞蛋。 回到家的時候,沈鹿還沒回來,但陸生已經(jīng)醒了。 顏令不止該怎么形容那副畫面,他家那個又破又小還沒有恒溫系統(tǒng)的昏暗的房子里,突然多了個貴氣的人。他安靜地靠坐在床上,從窗里透進(jìn)來的陽光灑落在他肩頭,他抬起頭來,下意識追著光,柔順的黑發(fā)散落在肩側(cè),脖子里纏著紗布,美麗又孱弱,似一副畫,只可惜這幅畫好像喪失了靈魂。 他看不見了。 一個寒冷的雪夜,沒有奪走他的生命,但奪走了他的光明。或者說,幾乎奪走了。 沈鹿一直在想辦法救治他,他的眼睛說瞎也不完全瞎,一只眼睛還能看到點(diǎn)模糊的人影。顏令不止一次感到惋惜,因?yàn)樗X得那雙眼睛很漂亮。就像孟萍夸過他的話一樣,自那以后,他就覺得眼睛特別重要。 那天之后,蘇棗棗就經(jīng)常會偷摸著過來。她又恢復(fù)了那古靈精怪的小惡魔的樣子,唯有在陸生面前會收斂一些。 她拿了本書,叫《見春山》,說這是陸生最喜歡的書,經(jīng)常坐在床邊用稚嫩的嗓音讀給陸生聽。每每在這個時候,沈鹿就會安靜地坐在一邊,撥弄火爐給他們?nèi)∨矔簏c(diǎn)好吃的東西大家分著吃。 關(guān)于那一夜的事情,誰都沒有多提。等到一段時間后,雪季結(jié)束,陸生終于可以下床了,他再次走出家門去到街上的那一天,恰好是藍(lán)鈴花在街頭巡演。 他們是一起出門的,陸生走累了,就坐在那片紅磚墻下休息。不遠(yuǎn)不近地看著藍(lán)鈴花的演出,看起來還挺喜歡。 顏令則擠到人群里看孟萍去了,他又見到了那個仙子,看著載歌載舞的人群,心中的向往愈發(fā)強(qiáng)烈。蘇棗棗拉著沈鹿在街上跑,她總是有許多主意,小小的年紀(jì)仿佛能看透人心,話還特別多。 她買了好吃的糖回來,一半是陸生的,剩下的三人平分。雖然沈鹿是機(jī)器人不能吃糖,但也總能分得一份。 看完演出后,陸生似乎多了點(diǎn)想法,人也從那沉靜、平和的狀態(tài)里恢復(fù)過來,多了點(diǎn)鮮活。他決定出去走走。 他離開的那一天,顏令終于問出了長久以來的疑問——那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那個黑衣服的男人是誰? 陸生當(dāng)然不會告訴他,這不是他一個毛頭小子該知道的事情。他說:“也許我該讓你忘了這一切。” 顏令當(dāng)時還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不過陸生最終沒有做什么,他獨(dú)自離開了。 “我有整整半年時間沒有見到他,直到那一年快過去的時候,他才帶著一身傷回來了。”顏令如是說。 “他去了哪兒?”姜魚問。 “城外。那半年里沈鹿留在麻倉陪著蘇棗棗,又在16街附近弄了一個地下密室,就是你們后來發(fā)現(xiàn)的那個。陸生回來之后,就一直住在那里。然后翻了年過去,2137年,棗棗就被他父母帶走了,沈鹿開起了春日照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