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Sugar 第189節
“有嗎?”姜魚笑盈盈的, “我以為相比起來, 我已經是非常有禮的那一方了。” 聞言, 風二不由看向林西鶴。林西鶴也慢悠悠地抬眼看他,四目相對, 風二再次噎住——真正不講武德的還在這兒坐著呢。 林西鶴微微挑眉, 而姜魚按住他的手,繼續道:“蘇棗棗父母健在,并不符合北岸詩會的招人標準。可她確實背地里跟你們有所來往, 家里還有《見春山》這本書, 她對于你們、對于父母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風二不答。 姜魚也不以為意,只是繼續拋出自己的疑問, “這些事情, 跟兩位蘇教授的死有關嗎?” 風二這才有了反應, 看了眼外面, 意味深長地反問:“你確定要在這里繼續問嗎?” 隔墻有耳。特調局可并不知道d的存在, 如果非要說,那就得攤開來說。屆時可不是風二說不說的問題,而是姜魚和林西鶴該怎么說的問題。 姜魚微笑,“我明白了。” 風二又道:“如果你們能救我出去,說不定我可以把一切都說出來,姜小姐不如考慮考慮?” “如果離開這里,就不是講不講武德的事情了。”林西鶴站起來,不咸不淡地掃了風二一眼。 風二頗為無語,林西鶴是怎么能做到在特調局的地盤上都能毫無顧忌地開口威脅的?這個春城就沒人能治得了他了嗎? 不過……要是他被林西鶴揍一頓,能不能保外就醫?是不是就有機會逃了? 風二不由得蠢蠢欲動,但面前這兩人沒給他機會,竟很快就走了。他只能深表遺憾地目送他們離去,只是等到房間里只剩一個人時,他臉上的表情終于崩不住,悄悄握緊了拳頭。 “你在為達達的死感到傷心嗎?”驀地,房間里又傳來另一人的聲音。 風二霍然抬頭,就見老實臉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他不由蹙眉,“你又來干什么?這段時間你每天都來找我,沒必要吧?” 老實臉在他對面坐下,“蘇棗棗是怎么回事?” 風二微怔,隨即笑起來,“剛才我跟他們的談話都聽見了?我以為是怎么回事呢,他們前腳剛走,你后腳就進來問話,怎么,你們也演上互相猜忌的戲碼了?” 老實臉半點兒不生氣,“例行公事而已。” 風二:“我連他們都不說,為什么要告訴你?你們是特調局,更應該自己去查,春城的稅金可不是收上來讓你們吃白飯的。” 老實臉:“我說了,例行公事。風二,你不必這么抗拒我們,在迷霧森林時,我們組長跟北岸詩會也曾并肩作戰,我們的立場不一定是完全對立的。” 風二聳聳肩,“那又怎樣?陸生要死了,你們能救得了他嗎?就算救了,然后呢,把他關進特殊收容所嗎?立場,你們什么立場?” 他笑起來,語氣里充滿諷刺,而這一次換老實臉啞口無言。 另一邊,姜魚和林西鶴坐上了飛行車。 林西鶴開著車,姜魚腦子里還回想著風二的反應,說:“這里面還真有隱情。我之前就在想,商羊是怎么知道d的事情?按照沈鹿的說法,他和蘇教授夫婦瞞得很好,從頭到尾d被送到撫恤院的事情也只有他一人經手了,可最后陸生還是知道了。不光他知道,連商羊都知道。” 她不由摸了摸下巴,“如果陸生有意不讓商羊知道,那他必然可以瞞得很好,那商羊是怎么知道的?” 林西鶴轉頭看過去,就看到她耳鬢的發絲拂過蓮花耳墜。他認真地看了兩秒,這才說道:“d的存在本該只有三個人知道,沈鹿和蘇棗棗的父母。” 姜魚用緩慢但認真的語氣問:“蘇棗棗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她又自問自答:“他們曾經為特殊收容所工作,參與了程真事件。程真千方百計要逃離,可見在收容所里的生活并不美好。后來,他們在春大任職,期間曾提出過用變異植物融入仿生機器人的設想,但是被春大研究院駁回,不久之后兩人辭職。隨后,陸生以蘇棗棗為要挾,讓他們加入了自己的研究。” 說著,姜魚抬眸看向林西鶴,目光灼灼,“我們一直以為,他們是不得已,瘋狂的科研工作者并不在少數,死在迷霧森林里的林教授就是其中之一。他們的研究也許是瘋狂的,但還有做人的底線和良知,甚至能為此付出生命,所以蘇教授夫婦雖然成功創造了d,但為了不擾亂社會秩序,不讓陸生利用這項技術做壞事,而隱瞞下d的存在,合情合理。” 林西鶴迎著她的目光,接著說道:“但他們是在被陸生威脅之前,就有了用變異植物融入仿生機器人的設想,他們還曾經研究過程真。” 姜魚:“也許一切都是必然。讓一個仿生機器人擁有自我思想的關鍵就是精神系異能,而他們在遇見陸生之前,就遇見過程真。這才是起點。” 林西鶴:“想聽聽我的猜想嗎?” 姜魚:“你說。” “沈鹿說的就一定是對的嗎?普通人,你想要迷惑他、想要他撒謊、要他忘記某些事,還需要廢很多功夫,哪怕是用上精神系異能,也有失敗的時候,但一個仿生機器人,想要他做到這點,只需要——”林西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在這里,改一改。” 實驗的起因、經過、結果,都是沈鹿告訴他們的。是沈鹿說,陸生用蘇棗棗威脅了蘇教授夫婦,也是沈鹿說,他們藏起了d。 唯二能證實他的話的當事人,一是蘇教授夫婦,二是陸生。前者已死,后者又還藏著。 可這種釜底抽薪式的猜想,若是真的,故事就要推翻重來了。 姜魚眸光微閃,“那為什么不再大膽點,如果沈鹿就是陸生故意送到我們面前的呢?他是機器人,情緒起伏沒有太大的波動,我們不太可能用以往的辦法和經驗來判斷他是否說謊。正如你說的,他甚至不需要說謊,他的記憶是可以被直接篡改的。” 要如何才能讓姜魚和林西鶴最大限度地相信他所說的話呢?先讓他隱藏自己的身份,等他們抽絲剝繭,扒掉他的偽裝,就容易相信了。人往往就是這樣,比起別人直接告訴你的,自己想辦法找到的更為可信。 當然,他們也不是一開始就全然信任了沈鹿。但一來已經找不到當事人核實,二來,他說的故事并無明顯的破綻,且有最真實的一部分—— 林西鶴確實對陸生說過,讓他不如去造個人玩玩的話。 “可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呢?”姜魚覺得事情越來越復雜了,但越是復雜,她就越有一種棋局下到最后一步,謎團即將解開的、全身起了雞皮疙瘩的刺激感。 “真實的部分必定是不易被拆穿的,譬如蘇棗棗和那兩個蘇教授的親子關系,這涉及到戶籍記錄,還有撫恤院的院長。”林西鶴被她這么看著,不由得腰背都坐直了些。 “老院長是蘇棗棗血緣上的親祖父,這確實不容易撒謊。還有呢?”姜魚眨眨眼。 “咳。還有,蘇棗棗跟北岸詩會的關系。她確實寫過那篇《找回春天的辦法》,確實跟陸生和沈鹿都有來往。”林西鶴道。 姜魚閉上眼,再睜開,道:“如果,沒有威脅這回事,這個故事會變成什么樣?” 蘇教授夫婦接觸過程真,后來又提出過用變異植物融入仿生機器人的設想,他們本就對這個研究感興趣,可以直接加入陸生的實驗。如此一來,蘇棗棗理所當然地會跟北岸詩會有接觸,而她為什么會出現在撫恤院?不是為了避風頭。撫恤院的院長是她親祖父,醉心于研究的父母將孩子丟在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與此同時,城市的某個角落里,一片葉子又打著旋兒掉在搖椅邊。 陸生從半夢半醒間回神,他也不記得自己又睡了多久,只覺得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是軟的,抬手都費力。 “今天是幾號了?”他輕聲發問。 “10月15號。”手腕上的終端發出回答。 話音落下,院中又恢復靜謐,好半晌都沒有聲音。 過了一會兒,陸生能動了,坐起身子來,慢悠悠地往屋里走。他一邊走一邊說:“你回來之后,好像沉默了很多。” 終端上呼吸燈閃爍,“沒有。” “那是為什么?” “我在想棗棗。我在想,如果她真的像這幾個月我所認知的那個故事里,平平安安、無憂無慮地長大,該有多好。” 作者有話說: 。 第220章 重來 ◇ ◎紅鯉魚布偶◎ 故事既然要推翻重來, 以前走過的路自然也要重走一遍。 寧靜的夏日的午后,姜魚和林西鶴再次來到了麻倉撫恤院。抬頭看,老院長的玻璃花房里鮮花正盛, 孩子們都出去放風了, 只有門衛大爺在盡忠職守地打盹兒。 2134-2137, 蘇棗棗不過在這里待了三年,現在又九年過去,還能留下什么嗎?柯航來這里查過, 他們也來這里查過,都一無所獲,還是d領他們到儲藏室里找到了蘇棗棗的一張畫。 畫上是蘇棗棗抱著一個玩偶和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站在花樹下, 這兩個人就是陸生和沈鹿。他們隨后又根據這棵花樹, 找到了沈鹿曾經居住過的閣樓。 “畫上還有一個信息。”林西鶴慢悠悠地走進宿舍樓。 “那只玩偶?”姜魚打開終端找到了當時拍下的那張畫的照片, 畫是蘇棗棗自己畫的,孩童的筆觸稚嫩、抽象, 能讓人看出畫上的人是誰已是不易, 至于蘇棗棗抱在懷里的那個玩偶,丑萌丑萌的,紅色的一團, 只能看出大致輪廓。 不過姜魚還是認出了它, “這是一只紅鯉魚布偶,我記得蘇棗棗在撫恤院拍的照片里,她也抱著它。” 一只布偶而已, 起初誰也沒把它放在心上, 但既然現在從頭再來, 在缺乏線索的前提下, 他們什么信息都不能放過。 撫恤院里還有留守的阿姨, 姜魚過去跟她打聽。阿姨是撫恤院的老員工,記得蘇棗棗這孩子,但具體到一只玩偶,她就沒什么印象了。 她干脆把姜魚帶到了存放玩具的活動室,“我們撫恤院里的玩具都在這兒了,大多是捐贈過來的,只要不壞,基本不會扔掉。有的孩子被領養走了,如果有特別喜歡的玩具,我們也會讓他們帶走,留個念想。” 末了,她又忍不住問:“姜小姐,那個……d還沒有消息嗎?” 姜魚抱歉地點頭,“你放心,我們一直在找。d是在我家失蹤的,他喊我一聲小魚jiejie,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棄他。” “噯、好,這就好,姜小姐這么說我就放心了。”阿姨連應兩聲,又忍不住嘆道:“以前他還在的時候吧,就他最皮,總是不聽話,到處亂跑,都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現在他不見了,我這心里又……院長這幾天一直在外面找人,孩子們也都自己做了小傳單去發,要是他能看見就好了。” 姜魚聽得心里沉甸甸的,安慰幾句,多的卻是不敢保證。 d還能回來嗎?她也不確定。 送走了阿姨,姜魚把所有的玩具都翻了一遍,沒找到跟紅鯉魚布偶相似的。翻了撫恤院里留存的照片,也沒看到有別的小朋友拿過。 林西鶴又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姜魚轉身去找,最終在玻璃花房里找到了他。他正站在一個花架前,搬開了花架上放著的盆栽,看著里面。 “發現什么了?”姜魚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了一盆綠葉植物。她依稀覺得這盆植物有點眼熟,仔細分辨過后,詫異道:“藍鈴花?” 大災害前,藍鈴花的花期是在春天,大災害后就到了雪季結束的7月份。現在已經是夏末,花早就謝了,只余枝葉。藍鈴花又喜陰,所以它被放到了后面,上一次他們來時根本沒有發現它。 說起藍鈴花,就會想到16街的藍鈴花劇團。正好,他們的下一站就是藍鈴花。 藍鈴花劇團在每年雪季結束后,就會開展義演,撫恤院的孩子也會受邀觀賞。沈鹿說,蘇棗棗也去過。 2135年,陸生在墻上為蘇棗棗畫下一棵粉色花樹。 2136年,陸生曾出現在16街街頭,觀看藍鈴花劇團的街頭巡演。 因為沈鹿的話現在有了作假的可能性,所以他說花樹是陸生畫的,并不一定準確。但最終的人選要么是他,要么是陸生,二選其一罷了。 至于后者,這是藍鈴花劇團的演員親口說的,真實性要高一些。他們后來也確實在16街附近找到了陸生曾經藏身的地點,以及在藍鈴花的休息室里找到了《見春山》這本書。 花樹確實存在,陸生也確實在16街出現過。這是毋庸置疑的真實的部分。 兩人再次回到藍鈴花,毫不意外地受到了劇團眾人的歡迎。尤其是八卦滿天飛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林西鶴的真實身份,也知道他們在談戀愛的事情,免不了打趣一番。 姜魚重新打聽起蘇棗棗和陸生的事情,得到的回應跟之前差不多。她也不失望,劇團的大家都跟她很熟,本來就不太可能瞞著她或者撒謊,這次問不出什么來也正常。 末了,姜魚又給他們看紅鯉魚布偶的照片,問:“你們對這個有什么印象嗎?” 沒想到還真有。 大胡子導演以前做過道具,摸著自己的胡子說:“這丑萌丑萌的布偶,我好像有點印象,丑得這么別具一格可不多見,不過在哪里見過來著?我想想啊。” 想了半天,他終于靈光乍現,激動地揪下了自己的一根胡子,疼得齜牙咧嘴,“嘶……” 姜魚哭笑不得,“您可當心點兒。” 大胡子導演:“這還不是為了你嘛。你都開口讓我幫忙了,我要不盡心,你媽還不得殺回來把我胡子都拔了?” 姜魚:“那我請導演吃飯?” 大胡子導演擺擺手,“得了,最近正減肥呢,瞧我這肚子,再不減肥,你嫂子就得手動幫我剪了。還是說正事,這個布偶好像是蔡婆婆的手藝,她之前不是幫我們劇團做過道具嗎?我好像在她那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