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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Sugar 第59節(jié)

    “讓他走?”寸頭看向姜魚。

    “你覺得沒問題,就讓他走啊。”姜魚微微瞪大眼睛,好像在說這種問題怎么來問她,你決定就好。寸頭覺得有詐,肯定有詐,可他無論怎么暗示,姜魚就只是微笑,最后一咬牙,揮揮手讓劉山趕緊走。

    等他一走,姜魚就道:“他在說謊,你沒看出來嗎?”

    寸頭:“what?”

    姜魚:“他的名字、年齡,以及這兩天的行動線,都在作假。”

    寸頭:“那你不攔著他?!”

    說著,寸頭就要起身,卻被姜魚攔住。別看美人皓腕,力道是真的大,硬生生摁著寸頭讓他坐下,而她還在對著后面排隊的人微笑安撫。

    姜魚:“這也不能怪你。二十年前麒麟橋重建的時候,給這里的所有人都重新建檔。但麒麟橋人員復雜,甚至還有很多黑戶,重新建檔的時候,不光名字、年齡做了改動,籍貫也有可能是假的。譬如這個劉山,他確實在這兒住了很多年了,但他已經年滿60,而不是57,因為找工作的問題,虛報了。大家都不容易,是不是?”

    寸頭:“……那還有呢?”

    姜魚:“他剛才跟你說去上夜班,看倉庫,8號倉庫的換班時間在晚上八點整,距離這兒步行只需要十五分鐘。但他六點半就坐在一樓吃東西,剩下那么多時間,你覺得他要去干什么?”

    寸頭:“別問了jiejie,你就干脆點告訴我吧。”

    姜魚:“搓麻將,而且是翹班搓麻將。所以他今天必須得去上班了,否則驚動到他上司,查一查他這兩天的行蹤,很容易發(fā)現(xiàn)他翹班的事實。”

    寸頭覺得奇怪,“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就算是荷官,也不可能隨便在這里抓一個人,你就這么了解他?”

    姜魚:“他身上有香煙的味道。麒麟橋的人都習慣抽一種低價香煙,這香煙價格低廉但勁很足,廣受歡迎,最大的特點是會在手指上留下黃色痕跡,但他沒有。他身上的煙味來自麻倉1-5街的麻將館,味道還很濃,說明近期剛剛去過,而那里的麻將館一般在7點左右就會開工。看那兒。”

    她又伸手一指。

    寸頭抬眼望去,只見一塊香煙廣告的牌子就掛在賣雜貨的地方,叫做黑川。幾個男人站在旁邊吞云吐霧,手指上確實都有明顯痕跡。

    寸頭一時心情復雜,想罵人吧,也不知道該罵什么。姜魚如數(shù)家珍的這些,不是對麻倉有足夠的了解,還真說不出來。

    沒看旁邊的老警官一直在那邊點頭嗎?

    “麒麟橋是一片謊言之地。你想得到真相,就要讀懂謊言。而對于麒麟橋的人來說,生活本身就是一場巨大的謊言。”姜魚說著,臉上又恢復得體的微笑,看著下一個上前的租客,禮貌問好,“好久不見啊,田嬸,最近忙嗎?”

    這又是認識的了???

    寸頭看看她,又看看這位田嬸,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剛上學的時候,啥都不懂。

    與此同時,三樓。

    林西鶴站在秦震的尸體旁,而柯航站在他身后,蹙眉發(fā)問:“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異能殘留的跡象?”

    “沒有。”林西鶴篤定。

    “那你覺得會是誰殺他?這跟那場地下交易、跟北岸詩會,會不會有關聯(lián)?”柯航又問。

    林西鶴沒有回答,只是四下打量著房間里的情形。乍一看這房間里除了基本的家具什么都沒有,雖然狹小但也空,可其實衣柜和床底下都留有許多雜物。

    有破舊的而且沒有洗過的團成一團放在衣柜里的工裝、捏扁了的只剩一根煙的黑川煙盒、遺留在床底下的垃圾,看起來都像前面的租客遺留下來的。秦震自己連套換洗衣物都沒有,尸體口袋里也干干凈凈。

    老實臉敲了敲門,提醒道:“第一個開門發(fā)現(xiàn)秦震的人到了。”

    林西鶴這才從房間里走出去,然后意外地看到了一個身形魁梧的機器人,戴著棕色卷發(fā)的假發(fā)套,穿著玫紅色的裙子,名副其實“金剛芭比”。

    老實臉:“這是老板的機器人,這里的租客都叫她……老、老板娘。平時負責趕客,就跟今天一樣,租客到期沒有搬走,就由她出面去‘請’。所以她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秦震的,當時秦震還沒死,整個人在抽搐,大概撐了半分鐘吧。”

    林西鶴面色如常,余光瞥向走廊兩側。一些租客偷偷摸摸地探出頭來觀望,發(fā)現(xiàn)林西鶴看過去,又馬上關門。

    作者有話說:

    最近都比較晚,主要春節(jié)到處吃飯,比較忙,大家玩得開心點,晚上不用等我,白天再看也一樣。

    第62章 一場烏龍 ◇

    ◎他的死有點古怪◎

    “你好, 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老板娘看起來智商不高,但很有禮貌,面對調查也很配合。她是機器人, 她的眼睛就是攝像頭, 所以雖然走廊里的監(jiān)控壞了, 但只要她走過這條走廊,就能記錄下相應的場景。

    林西鶴先讓她調出了開門發(fā)現(xiàn)秦震時的畫面。

    她的視角,跟賀望嵐留下的“蒼蠅”視角不同。在蒼蠅的視角里, 它永遠對著秦震的房門316,老板娘出現(xiàn),敲門, 里面沒人應, 而后她直接用房東的通用密碼打開門, 準備趕人。這時老板娘魁梧的身體正好遮擋了蒼蠅的視線,讓它只拍到了秦震的腳。

    走廊里人來人往, 很快就有一個路過的租客發(fā)現(xiàn)異樣。看到尸體的剎那失聲驚叫, 引來了其他人。湊熱鬧是人的一大天性,哪怕是看死人。

    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很快堵住了門口,里頭就有賀望嵐。他本想遙控蒼蠅飛進去仔細看一看, 但蒼蠅剛飛到老板娘身側, 她就忽然轉頭看了一眼。

    賀望嵐怕暴露,隨即收手。

    老板娘拍下的東西,則是她自己的視野。

    她從一樓大廳來, 目標明確, 敲門, 沒人應, 而后直接用密碼開門。開門的剎那, 倒在地上的秦震映入眼簾,口吐白沫、渾身抽搐,房間里沒有第二個人,窗簾也拉得好好的。

    蒼蠅躲得快,所以她后面轉頭時沒有拍到。這時候人群中有人在問是不是要報警,又有人嚷嚷著報警麻煩,問老板娘,老板娘說:“請各位租客放心,老板會處理的。”

    看到這里,林西鶴問:“是老板報的警?”

    老實臉點頭,“從報警記錄看,是的。不過這個人有點奇怪。”

    “對對對。”旁邊負責的警察也連聲附和,“這人是有點奇怪的,但麒麟橋大大小小的魚鱗櫛里一堆怪人,他還算正常。他就是……怎么說,有點社恐,平時輕易不出面,整天不知道躲在哪個房間里,有事就叫機器人出來。”

    老實臉好奇,“你們也叫不出他?”

    警察訕訕,“在叫了,在叫了。”

    林西鶴則又把目光落到老板娘身上,繞著她走了一圈,著重看了看她的手臂以及肩背,“改裝機器人,水平不錯,還可以裝載重型武器。”

    柯航蹙了蹙眉,民間可不允許出現(xiàn)具有大規(guī)模殺傷力的機器人。不過林西鶴還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對警察說:“如果請不出來,可以去找找姜魚。”

    警察猶如醍醐灌頂,“對啊,姜小姐肯定可以!”

    他轉身便派人去樓下請教姜魚,緊接著法醫(yī)也到了,對秦震的尸體進行初步檢查之后,就把人運走,回去做進一步解剖。316里遺留的雜物,包括酒瓶、酒杯等等,也都被帶走化驗。

    林西鶴道:“不像是北岸詩會和陸生的手筆。”

    柯航:“為什么?”

    林西鶴:“死的太難看了。”

    柯航:“碎尸、拋尸就不難看?”

    “碎尸是程威干的,而拋尸的過程對于陸生來說是一個藝術行為,就像云京大廈的煙花一樣。秦震死得難看且沒有任何的藝術象征,而且,他也只是地下交易的經手人,在陸生眼里,恐怕就跟秦震眼里的陳茍一樣,并沒有那么重要的地位,連殺人滅口都不值當。”林西鶴說著,看向走廊兩側那些緊閉的房門,又問:“初步排查的結果呢?”

    老實臉:“還沒出來,人實在太多了。樓下姜小姐那邊也在查,不過倒是有好幾個人都提到了同一件事。”

    柯航:“說。”

    老實臉:“昨天晚上的時候,有個人喝醉了酒來拍秦震的門。動靜很大,所以很多人都聽見了,說是被女人戴了綠帽子,所以來找情夫對峙的。但因為喝醉了酒所以找錯了樓層,情夫住在樓上416,跟秦震正好是上下樓層的關系。”

    秦震是7.4號晚上7點多住進魚鱗櫛的,有賀望嵐全程跟著,這個時間點絕不會錯。昨天是7.5號,今天是6號。

    也就是說,今天是他入住魚鱗櫛的第三天。

    可是會這么巧嗎?秦震住在這里,然后就有人喝醉酒跑錯樓層,過來敲他的門?

    林西鶴:“秦震開門了?”

    老實臉:“說是開了,雙方還鬧了起來。后來發(fā)現(xiàn)是一場烏龍,就散了,也沒報警。這里的人好像輕易都不會報警的,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對警方都很忌憚。一場烏龍,不同的人嘴里說出來的話也都不一樣,主觀臆造的成分很多。”

    柯航:“馬上把人找出來,包括樓上的那個情夫。”

    老實臉:“是!”

    另一邊,姜魚收到了警方的協(xié)助請求,卻沒有答應。她將盤問的工作再次丟給寸頭,微笑著說道:“人情是越用越薄的,他那么久不露面,勸他的難度系數(shù)很高。”

    “可這不是配合查案嗎?”

    “他配合了呀。是他報的警,魚鱗櫛也說封就封了,都很配合。他已經盡到了一個公民的義務,而且他也不是嫌犯,不是嗎?”

    “這……”

    “說起來,小花被關進牢里,也有兩年了。雖然魚鱗櫛的單間可能并不比牢里大多少,但我想她肯定也還是會偶爾想念這里的吧。”姜魚嘆息著,末了又問對方:“你說對嗎?”

    警察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姜小姐的意思是……他想見小花?”

    姜魚只是笑笑,這種事情看破不說破,她不沾手,后面的就由他們自己去辦。等到警察走了,寸頭連忙湊過來小聲問:“姐,小花又是誰?”

    “以前的一個租客。”姜魚聽他一口一個“姐”的,又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打聽。”

    寸頭:“……”

    其實寸頭跟姜魚是同歲,但能讓他佩服的,那就是jiejie。他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魚鱗櫛里這一個又一個的人名,謊話真話都在腦子里搗成了漿糊,實在太多太雜了。而就在這時,老實臉的聲音又從耳麥傳來。

    “208的柳小青和416的王海出去了嗎?”

    “沒有啊,就沒盤問到這兩個人,怎么了?這兩個人是誰?他們有嫌疑?”

    “不一定,但人不見了。”老實臉說著,回頭往房間里看了一眼,跟柯航打了個手勢。柯航會意,微微蹙眉。

    此時他和林西鶴在二樓的活動室里,面前坐著那位誤闖了秦震房門的醉漢,208的魯明。柳小青與他同住一屋,兩人是情侶關系。

    魯明今年42,附近玩具廠的一名普通機修工,而柳小青任職于生產車間,今年36歲。兩人在同一個廠上班,年齡相差也不是特別大,互相都是孤家寡人,會走到一起也不奇怪。

    “我跟她處了三年了!三年!說好了把錢攢下來以后一起出去買房子,買了房子就領證的,我們這個年紀這個出身了還能圖點什么?可她居然背叛我!”魯明是個糙漢子,皮膚偏黑,一雙手因為常年修理機械而變得異常粗糙,說是42,看起來能有50。

    他情緒激動,抬手指著樓上的方向就罵,“就那個王海,他比我好什么?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柳小青那個臭娘們,居然卷了我的錢跟他跑了!我這幾年不吃不喝攢下的錢,用來買房的首付款,現(xiàn)在全沒了!沒了!我連明天的房租現(xiàn)在都付不出來!”

    噴濺的唾沫,差點飛到林西鶴和柯航臉上。林西鶴非常誠實地往后仰,余光瞥見柯航還正襟危坐,不禁對他有點佩服。

    柯航敲敲桌子,“說正事。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不見的?”

    魯明激動之時眼眶泛紅,“不知道,我昨天喝醉了酒,最后是怎么回去的都記不清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今天下午,我腦袋疼,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就想出去買兩顆藥吃,結果出去了才發(fā)現(xiàn)錢沒了,只好又回來,然后就碰見什么死人了。”

    柯航:“醒來的時候柳小青就已經不在了?”

    “白天本來就是上班的時間,我沒看到她,也沒在意。”魯明抹了把臉,眼角的皺紋里擠滿了愁苦和憤恨,“警官,你們可憐可憐我,她肯定跟王海跑了,我的錢、我的錢全沒了——”

    可在他面前的,一個是特調局的冷面組長,一個是從來不按規(guī)矩出牌的萬洲老板,那表情變都不帶變一下的。

    林西鶴抱著臂,懶洋洋地問:“平時有喝酒的習慣嗎?”

    魯明微怔,“沒有,我就是接受不了那女人背叛我,想喝點酒,沒想到一喝就醉了,要不然也不會找錯樓層。”

    林西鶴:“住在316的人,確定不認識?”

    魯明:“我真的不認識啊,警官,你們不會是懷疑我吧?我對天發(fā)誓,我不認識他,跟他無冤無仇的,怎么可能殺人呢!昨晚我就是喝醉了酒發(fā)酒瘋,腦子不清楚,連他長什么樣子都沒記住,真的!今天我知道他死了,自己都嚇了一跳,你們可千萬不能冤枉我啊,否則我就太慘了,女人跟姘頭跑了,自己還扯上殺人案,我真是、真是倒了血霉了!”

    林西鶴:“柳小青出軌,怎么發(fā)現(xià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