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 第105節
“刪了。” 許亦酌:“?” 戚喬:“……?” 曹浪:“哈?你說啥?” 許亦酌宣誓一般壯烈:“導演,為了藝術,我愿意獻身!” 謝凌云:“滾。” 他利落地起身,往外走去,一副獨裁專斷不聽忠言的模樣。 曹浪在他身后高聲喊:“不是,這場的吻戲怎么能刪,你是怎么想的?理由,給我個理由。” 謝凌云跟沒聽見似的。 許亦酌納悶:“怎么一句話不說就走?導演,導演?” 戚喬心說,他要是能光明正大地說出條正兒八經的理由來,也不會撂下那句命令就走。 她起身,跟上去,眼看著謝凌云走出去,在進導演休息室前,她伸出腳,攔住了要關上的門。 “松年和葉驍的對手戲有多重要你明明知道。” 謝凌云沒出聲。 戚喬又道:“我知道,對這個故事的主題和調性而言,劇情當然要更重于愛情,可是也不能草草一帶而過,穆心老師創作劇本的時候,就是感情線和劇情線并行的,圍讀會的時候我們不是都聊過了?” 謝凌云抬手摸了下鼻尖,伸手拉開門:“進來說。” 戚喬邁步走進。 謝凌云關上門,走到邊柜,取了只杯子,接了杯水,給戚喬遞過去。 戚喬沒接。 “這場戲是前半部分的重頭,所有的伏筆都在為這一場戲服務,你不能讓一個觀眾期待的高潮,就這么、這么食之無味地過去?以前導演劇作課上,老師都強調過很多遍,一定要用心打磨故事高潮。這場戲刪掉,節奏都會因此變散。更何況,穆心老師會同意你刪掉這場吻戲嗎?” 謝凌云低頭,干脆拉著她的手將那杯水硬塞給戚喬。 戚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謝凌云拿鼻腔出氣:“我只說刪了特寫的吻戲,又沒有說不拍。” 他說著打開桌面上的筆記本,點開tinuity軟件,刪去了文字分鏡中特寫的吻戲。 改為了長焦,先是遠景,拍攝松年主動貼進葉驍。 還特意標注:借位。 隨即切換近景,鏡頭焦點卻落在了墻壁上,在燈光交疊的兩道影子上。 影子的吻戲。 鏡頭語言給觀眾看到的是吻戲,實際拍攝中兩位演員連碰都不會碰到。 謝凌云寫完,將電腦換了個方向,推到戚喬面前,尾音稍揚著問:“行嗎,戚導?” “……你,”戚喬卡殼半秒,“這樣根本沒有原本的安排效果好,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謝凌云聲音微低,坦白道,“可是戚喬喬,我有私心。” 戚喬頓了下。 她嘴巴動了動,卻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么。 謝凌云卻誤解了她的慌亂,以為又要遭到反駁,揚了下眉,低聲問:“誰是導演?” “你。” “那聽誰的。” 戚喬悶聲道:“……你。” 謝凌云勾唇,笑了。 戚喬慢吞吞地說:“但是后面還有床戲,你還要……” 謝凌云后仰靠進沙發,拿來手邊的劇本,攤開蓋在臉上。 “我知道。” 戚喬聽見他深呼吸時粗重的聲音。 隨即是微沉的低嗓:“所以不是推后了?以后再說。” 第53章 、·tbc 12 因為仰頭后靠著沙發的動作, 男人突出的喉結愈發惹眼。 戚喬的視線凝在那凸起的小核上,指尖無意識地蜷了下。 她仗著謝凌云蓋住了眼睛,肆無忌憚地窺探。 又在面前的人忽地抬手, 拿掉臉上蓋著的劇本時,很快挪開。 謝凌云像是忽然想到什么, 拿來紙和筆, 迅速手繪了兩張簡易分鏡圖。 畫完一頁,遞給戚喬。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戚喬低頭查驗時的神情, 在看到那對微蹙的眉頭漸漸展開時,眉尾微揚, 笑問:“怎么樣?” 如果說劇本是一部影視劇的基石, 那導演分鏡劇本便是核心。 戚喬看過之后, 便已經松了口氣。 欲拒還迎的曖昧氛圍, 往往比單刀直入的觸碰更讓觀眾欲罷不能。 按照這個方式去拍,或許比直白的鏡頭效果更好。 戚喬的目光落在符號與示意圖構成的分鏡劇本上, 她是導演系的學生, 哪怕這么多年都沒有再碰過這些東西, 可符號闖入視野的瞬間, 便已自動轉化為視覺圖像。 是謝凌云式的風格。 五年的時間,似乎沒有磨去他一分的靈氣,而成為中庸的學院派導演,反倒在實拍中, 將個人風格一步步明晰。 只有真正學習導演, 干這一行的人, 才知道風格化的過程有多曲折坎坷。 有人終其一生, 都在追求個人風格化, 卻至死夙愿難償。 但謝凌云, 似乎沒有怎么費力,就已經達到了。 她心底早已為他折服,面上卻仍秉承保守意見:“要看到成片才知道。” 謝凌云撕下那兩張新鮮出爐的分鏡,打開門喚來場記,叫他立刻拿去復印。 而后上前,合上筆記本握在手中,回頭瞧見還靜坐在沙發上仿佛發呆的戚喬,屈指在她額頭上輕輕地點了一下:“還不走?” 戚喬驟然之間神思回籠。 在謝凌云背對著他看不見的地方,她抬起手,短暫地摸了下額頭,那個方才被碰到的位置。 …… 曹浪拿到最新的分鏡圖時,看了好久,最后抬頭問謝凌云。 “所以你叫我來干嘛使的?” 謝凌云從對講機吩咐攝影燈光就位,擱下后,看了他一眼。 幾秒后,他靠在導演椅中,無聲地嘆了口氣,才說:“我沒想到。” “沒想到什么?” “沒想到……”謝凌云盯著監視器中的人,笑了一聲,“理性沒能戰勝情感。” 曹浪狐疑地覷著他,忽地沿著他的視線方向,落在監視器上。 他這才后知后覺地“哦”了聲。 “你克制點吧。” “克制什么?” “眼神。”曹浪道,“再這樣下去,全劇組的人都看得出你特么什么心思。” 謝凌云只是笑:“隨便。” 演員攝影燈光紛紛準備就緒,開拍之前,他沖曹浪打了個手勢。 “47、48那兩場,按照原定方案拍攝,到時候你在片場盯著。” “我?”曹浪詫然片刻,“我一個人著?” “那不是你最擅長的戲份么。還怕?” “倒不是怕……我當年拍三級片的時候一個組哪有這么多人,說實話,我是真有點擔心控不住場。” “我走之前幫你罵一遍人,行了吧?” “嘿嘿,那行。不過為什么啊?拍都要拍,沒躲的必要了啊?” 謝凌云語氣沒什么起伏地說:“眼不見心不煩。” 他頓了下,補充:“不過還是挪到最后再拍。” 曹浪:“怎么,怕在殺青前忍不住暗殺小許?” 戚喬在當天晚上的十一點,看到了粗剪的片子。 她收工回了酒店,卸了妝洗過澡,聽見敲門聲。 謝凌云濕著發,似乎也是剛洗完澡,身上只穿著一件純白色短t和短褲,像是拿來當睡衣穿的,材質綿軟輕薄,隱約現出兩片薄薄的胸肌線條。 戚喬只將門打開了一個小小的角度,掃了眼走廊,小聲問:“干嘛?” 謝凌云也跟著她掃了圈無人的酒店長廊。 這一層,只有許亦酌,與兩位戲中飾演松年老師和反派大boss的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