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 第15節
張逸沖著廁所門喊道:“謝凌云,我他媽愛死你了。” 回應他的是一聲冷淡的:“滾。” 蔡灃洋搶來遙控器,直接調至16度,恨不得把臉懟到出風口。 學校尚未統一安裝空調,這一周,張逸和蔡灃洋已經哀嚎數次。 結果今天下了課回來,門口突然出現嶄新的空調主機和外機。 走過路過的,哪個看了不投來羨慕的目光。 張逸剛才還問了謝凌云多少錢,打算幾個人平攤。 得來一句:“沒多少錢,用不著轉,懶得收。” 光是看謝凌云平時的吃穿用度,他們就知道,這句沒多少錢,謝大少爺并非客套,他說懶得收,那也是真不在乎那千八百塊。 宋之衍回來得巧。 “不是不給裝?” “哪能難倒我們謝少爺。”張逸翹著二郎腿,吹著空調嗑著瓜子說。 宋之衍笑了笑:“也是。” 蔡灃洋忽地勾住他脖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兄弟。” “干什么?” 蔡灃洋擠擠眼睛:“今兒思修課,你看我們班戚喬的眼神,屬實不太清白。我有點想不通,你們什么時候認識的?” 宋之衍拉開椅子坐下:“說了是偶然碰到。” 不等那兩人八卦,他又補充一句:“少瞎猜,加上今天,我也才見戚喬第二面而已。” “真假?我怎么看你小子眼神很不單純呢?”張逸摸摸下巴,說,“我們班一共才幾個女生啊,你丫行動夠快的。” 蔡灃洋宛如一位媒婆:“要不要兄弟幫你打聽打聽,人家戚喬有沒有男朋友啊。” 咔噠一聲,衛生間門被打開。 謝凌云走了出來。 宋之衍笑說:“我警告你們啊,別在戚喬面前瞎說,我真沒有那個意思。” “靠,這話說得,謝凌云,你聽聽能信嗎?”張逸道。 謝凌云甩了下發絲上的冰涼的水珠,撈起桌上的手機,鎖屏界面顯示三條未接來電。 均來自同一個號碼。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甚至對于這三通電話,透出一絲幾不可察的煩。 但到底是撥了回去。 等待接聽的空隙,瞥了眼宋之衍,對剛才的問題,似乎隨口一應:“沒有就沒有吧。” 沒人接。 謝凌云輕輕挑了挑眉尾,干脆靜音,開電腦,找了部影片看著。 沒幾分鐘,那邊又撥回來。 謝凌云掃了一眼,輕觸掛斷。 蔡灃洋好奇:“跟誰在這兒來回拉扯呢?” 謝凌云說:“我爸。” 蔡灃洋:“……” 國慶節前,戚喬在學校論壇的勤工儉學板塊,找到了一份幫人剪片子的兼職。 對方提了詳細的要求,難度不高,只是略微繁瑣。 她在宿舍貓了兩個下午,剪完傳過去,又修改三次,總算完成。 戚喬還不清楚“市場價格”,但甲方給出的報酬相當可觀。 收到轉賬那天,她開開心心地給爸媽打了電話,炫耀自己掙到的第一桶金。 mama卻很擔憂:“你還在念書,不用惦記著去做那些兼職,多耽誤學習時間。mama再給你轉點錢,專心讀書。” 戚喬笑著說:“我有在認真學習的。” mama仍對第一次獨自離家這么久的女兒很不放心,從北京的天氣冷暖,關心到食堂的菜色是否合胃口。 “媽,你放心吧,我都多大啦,又不是小孩,怎么會不知道天冷加衣服穿。”戚喬將話題中心轉在父母身上,“最近還忙嗎mama?” “不忙,最近學校事少,課還是那么多。” “我爸呢?在干嘛,又去畫室了?” 說起這個,聽筒里傳來一聲輕嘆。 “怎么了?” “你爸心血來潮,前幾天回家,突發奇想說要去西藏采風,還說已經跟幾個書畫協會的朋友約好了,幾個人自駕去。這不,都開始收拾行李了——老戚,喬喬喊你呢!” 沒等多久,爸爸帶笑的聲音傳來:“喬喬,下課了?” 戚喬一噎:“今天周六。” “哦,是嗎?” “……爸,你要去西藏嗎?” “對,跟幾個朋友一塊兒去,你媽不放心,從昨晚就在爸爸耳邊嘮叨了好久。這有什么擔心的,又不是一個人。而且我已經有一年多沒出去采風了,再不出去走走看看,你爸我就真沒靈感了。” 戚喬倒不反對。 從她小時候開始,爸爸就很喜歡出門采風。 童年時期多次搬家,大多都因她爸是個不喜歡在一個地方久待的人。 “mama也是擔心你啊,畢竟去那么遠。” “你們母女倆放心好了,到時候我們天天打電話,這總可以了吧?” 戚喬無奈,她爸既然已經決定,那再怎么說,都不會改變主意了。 不過好在是與朋友同行,能夠互相照顧。 電話里拒絕了mama的轉賬,但當天下午,戚喬卡內仍收到了一筆兩千塊的生活費。 十一一過,北京的天氣以乘坐火箭般的速度下降。 前一天還穿著短袖短褲,在烈日下留著汩汩汗滴,第二日便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秋雨。 帶走了整個夏天的高溫。 戚喬喜歡上了北京的秋天。 這樣天朗氣清的秋日,她很少見過。 怪不得郁達夫那樣的懷念。 香山紅葉還沒到時節,不過整個城市的銀杏漸漸穿上了金燦燦的新衣。 終于等到月底,在于惜樂的強烈訴求下,306四個人總算去了一趟銀杏大道。 于惜樂帶了單反,興致高昂地拍了一整天,光一個等待風吹葉落的鏡頭,便等待了半個上午。 計念和楚菲菲唉聲嘆氣,渾身上下透露著被因年幼無知而遭詐騙的悲傷。 誰知道那倆導演系的,嚷嚷著來看銀杏,實際上卻是來拍東西。 才相識一個來月,也不好意思開口抱怨,計念與楚菲菲暗暗下定決心,再也不跟于惜樂一塊兒出門賞景。 戚喬被于惜樂征當導演助理,一邊持著機器,一邊觀察來往的人類。 抱著小孩的mama,攙著伴兒的老人,恨不得每分每秒貼在一起的小情侶,以及一看就是和室友組團的大學生們。 她喜歡觀察人。 遠遠地靜靜地看著,從他們的表情、神態、以及動作,猜測各自為主角的故事。 這是個很有趣的過程。 再生動的表演,都比不過煙火氣里的平凡人。 于惜樂則執著于一切自然景物,枝椏上掉落的葉子,也會是她的鏡頭中的主角。 怎么講也是導演系的學生,等拍完了,兩人又拿著相機,分別給計念與楚菲菲拍了不少游客照。 兩人審美好,構圖又極具藝術性,出片率極高。 計念與楚菲菲擁有了一個月朋友圈的庫存。 到最后,于惜樂提起改天一起去香山“玩”時,方才還在心里盤算著,再也不跟這兩位一塊兒出門的計念和楚菲菲,又高高興興地點頭:“好呀好呀。” 隔天周一。 下午有大課。 一個月的觀摩學習,老師決定進行階段性考核。 突如其來,誰都沒有準備好,老師已經隨手一指,點了一個人開始從1到4報數,以此重復。 輪到戚喬,她是2號。 16個人依次報完,老師說:“喊1的同學一組,2的一組,以此類推。”說著拍拍手催促,“都站好了,定好組長,來我這里抽劇目。” 表演教室一下子亂起來。 戚喬張望尋找隊友,只聽一聲“誰是2,誰是2?” 一人揚聲:“我是,我是2。” 戚喬追著聲音跑過去:“我也是,我也是2。” 還差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