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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干擾他們用說話的方式找到對方,外頭的樂聲更大了,急哄哄地鉆進人耳,叫人耳畔生疼。 甘棠推門進入,卻并未再走出一步,頓在原地,腦袋微微側著,似乎想要捕捉燕沉瀟的動靜。 這個嘗試沒有得到任何效果,甘棠最終還是跨出了腳步,十分緩慢地向前踏去,像是在試探。 周圍許多宮人和貴家郎君都在看他們,眼里閃著光,目不轉睛,不知為何竟還屏上了呼吸,生怕干擾到他們似的。 這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女駙馬啊,竟是這般神仙模樣。 他們懂得長樂殿下為什么死活要同她成親了。 于是在眾人的注視之中,這位年輕的女駙馬一步一步,漸漸靠近了靜坐在床邊的長樂殿下,可在緩慢的行進之中,腳步竟又停頓下來,秀氣的眉頭輕蹙,似乎在調整方向。 圍觀的人幾乎要被急死了,恨不得直接把她拉過去。 甘棠只是頓了頓,隨即便繼續前行。 她不知道燕沉瀟在哪兒,完全憑著心中的猜測,按照床榻一般的擺放位置來尋他的方向。 她沒猜錯,她確實在一點點靠近燕沉瀟,但也靠近了燕腹蕊。 眼見兩人距離不遠了,一直圍觀不語的帝王忽然踏出了腳步,默無聲息地擋在了燕沉瀟身前,笑容深邃。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卻什么也不敢說。 甘棠踢到了什么東西,這讓她下意識伸出手,瑩白的指尖在空氣中試探,幾乎要觸碰到燕腹蕊,燕腹蕊紋絲不動。 燕沉瀟一直在等著甘棠,心中著急,她怎么還沒來? 他感受到了什么,似乎有人站在了身前,把自己擋住了一半。沒有人敢這么做,除了燕腹蕊。 饒是燕沉瀟方才有多喜悅,眼下面色也微微冷了起來。 只是還沒等他做出反應,身前便傳來腳步撞擊物體的聲音,一股熟悉的,微淡的氣息向他襲來,像是夏日的一縷涼風。 于是眾人只看見,那只幾乎要觸碰到陛下的手,突然之間便被另一只白皙的手攥住,而原本靜坐在床榻之上的長樂殿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站起了身,烏眉微蹙,紅唇輕抿,似乎對方才的事情非常不悅。 這……還真是出乎他們的意料啊。 甘棠明顯有些游疑,燕沉瀟劃動著指尖在她手側輕輕撓了撓,帶來一陣癢意。 甘棠于是確定自己沒抓錯人,抬手把自己腦后的紅絲帶解開。 紅絲帶飄落的一瞬間,她看向燕沉瀟,長睫微垂,說道,“殿下,我來迎親。” 周圍人乍一聽到這句冷硬的話,忍不住睜大了眼,內心吐槽,哪有人來接新婚夫郎的時候說這樣的話,未免太生分了吧! 可燕沉瀟的表情柔和了下來,眉眼微揚,沒有說話,抿著的唇角卻忍不住往后翹了幾分。 燕腹蕊的目光在他們二人身上轉了幾圈,帶著一種微冷的試探,不動聲色笑道,“看來愛卿對皇兄很熟悉啊。” 甘棠面色平靜,“應該的。” 迎了親,甘棠便帶著燕沉瀟從屋內出去,兩人牽著一條紅綢,跨過重重門檻,越過燃燒著的火盆,送入外頭的迎親大轎。 唱禮聲落,鑼鼓聲起,轎同起,迎親隊伍再次前往甘府。 十分繁瑣的一套流程,待兩人拜完天地和母父,額上都出了薄汗,面色潮紅,像是雨珠落在花瓣上。 燕沉瀟始終是高興的、夢幻的,這讓他忽略了身旁甘棠的情緒。他看不見,也沒有發現無論是哪一個環節,甘棠的臉色永遠是淡淡的,眼眸平靜得像是一湖水,除了在江無情和甘凌面前,不起任何漣漪。 天色漸漸晚了,遠處的山巒重重疊疊,托著大團大團的云霧,從瑰麗的緋紅到橙紅、淡紅,再緩緩過渡到白、青雙色,華色斑駁,光彩陸離。晚風清涼,鴻雁高飛,甘府迎來一批批賓客,又送走一批批賓客,一直喧鬧不停的空氣終于平靜了些。 甘棠收到了許多祝福,真情假意她辨不清,總歸都要道謝,也沒什么好探究的。 似乎有什么出乎她意料的人出現了,是阮家的人,除了阮家太姑,竟還有阮玉,他怔怔地望著她,面色蒼白,卻不得不笑道,“恭、恭賀女郎與殿下喜結良緣。” 甘棠微點頭,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多謝。” 阮家太姑面色抱歉,“賢侄,先前的事情是我老糊涂了。好在你與殿下情投意合,今日便恭賀賢侄同殿下結下百年之好。” 甘棠:“……” 她嘴角輕扯,“多謝太姑。” 他們沒多久便離開了,甘棠卻有些疑惑,因為因為先前的事情,抑或是照顧阮玉的情緒,甘凌和江無情并沒有邀請阮家,可如今他們竟然還是來了。 是燕沉瀟做的嗎? 為了那點勝負欲? 她沒想多久,因為又有人在招呼她,思緒從阮家身上拔除,轉而投入另一回合的交流。 直到天色昏暝,宸星寥落地點綴在夜幕上,甘棠才回到新房。 燕沉瀟已經卸下濃妝,換了那身沉重的喜服,坐在里頭一動不動的,難得乖巧。 喜公和遼香、以及燕沉瀟身邊的幾個宮人都候在里頭,氣氛十分安靜,只有紅燭燃燒和火苗在空中劈裂的聲響。 甘棠腳步頓了一頓,最終還是跨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