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后我選暴君 第126節
顧九章不搭理,那婢女猶有話說,附耳于上,嗓音低低。 “娘娘說,郎君便死了心吧,樣貌學問,身手才能,您都不如圣人,就別班門弄斧,自取其辱了。” 瓷盞啪嗒落到案上,顧九章使勁揉了揉太陽xue,磨著后槽牙笑:“姊姊,你說別的也就罷了,九爺我這張臉,哪里差了。” 婢女彎唇輕笑,卻不言語。 顧九章生了好一通悶氣,如此后腰跟著疼起來,他站起身,出門溜達,而身后隨之跟來的,是平寧郡主那位忠心耿耿的近婢,走一步,她也走一步,不近不遠跟著。 顧九章甩開步子,走的飛快,那人也急急跟上前,不忘提醒他注意身子。 偏生那般巧,抬頭就看見云六郎。 一別許久,云六郎風骨更勝從前,不似初見消瘦,整個人修長儒雅,清雋斯文,看見他的第一眼,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顧九章挺直了腰背,冷風吹起他緋色圓領袍尾,腰間掛的香囊與玉墜糾纏在一起,令他納悶的是,云六郎牽著一個圓臉姑娘,舉手投足間體貼備至,兩人走過拱橋,與顧九章擦身而過。 顧九章好奇的捏著下頜,后脊靠在橋欄上,傾著身子目光追尋。 沈靜林和薛娘子打假山處走來,碰上云彥亦是僵了表情。 顧九章看的真切,薛娘子的眼睛時不時掃到云六郎牽著的人身上,似乎也心存疑慮,然他們很快一同入席,淹沒在麟德殿的喧鬧繁華之中。 “你叫什么?”薛娘子倒吸了口氣,下意識看向沈靜林。 沈靜林撫著她的手,顯然同樣吃驚。 秀秀心里一顫,咬到舌尖。 云彥抓起她的手拍了拍,笑道:“阿瑛,你不必緊張,這位是我同窗好友沈靜林沈大人,這位是他的薛娘子。” “阿瑛?” 薛娘子指甲掐到沈靜林的rou,疼的他嘶了聲。 秀秀心虛的低下頭,不敢與他們對視。 此番回京,一來是述職,二來是回忠義伯爵府,與忠義伯和曹氏商量婚期,依秀秀想法,本是不想辦儀式的,但云彥怕她受委屈,便想著只在族里通知各家長輩親戚,聚在一起做個席面便好。 她最擔心的事,一件接著一件。 她知道自己不是謝瑛,而又頂著謝瑛的身份陪在云彥身邊,她羞恥的埋著頭,指尖攥的發白。 云彥低下身來,關切的攬住她肩膀,笑道:“往后熟絡了,你便知道他們是何等好相與的。” 沈靜林打圓場,給薛娘子遞了個心知肚明的眼神。 “對了,年初三是我家小郎君的生辰,你們夫妻二人一定要到場,邀帖便不再下了,禮物還是要準備的。” 他哈哈一笑,云彥作揖道:“自然。” 入席后,云彥摸到秀秀冰涼的手,不由探身上前,“娘子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秀秀搖頭:“今日能不能早些離開。” 云彥疑惑。 “馮娘子的冠還有五日便要交貨,我怕弄不完,遂早點回去早點趕工。” 她說了謊,實則那冠只剩下邊角需要細致處理,若聚精會神去做,頂多半日光景,可她總是提心吊膽,坐立難安。 她抓著云彥的手,就像小偷抓著別人的東西。 不踏實。 “好,等聆聽圣人圣言后,咱們便回去。” 他攥了攥秀秀的手,秀秀彎唇笑起來,恬淡的面容純真燦爛,兩人的恩愛模樣,落在有心人眼中。 周瑄瞟向謝瑛,她正與昌河閑聊,淳哥兒是個不懂事兒的,在她身上爬來爬去,一會兒摟著脖子,一會親親臉蛋,不知男女設防。 他暗暗哼了聲,看過去的眼神愈發幽暗。 令他詫異的是云彥,而他身邊那個女子,仿佛有些眼熟,他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見過。 都是過客。 周瑄嘴角一勾,心情莫名的舒暢。 忽然,目光對上斜歪在案幾上的緋色人影,顧九章的桃花眼,抬起來便勾魂一般,給他斟酒的宮婢已經偷看了數眼,小臉紅的快要煮熟了。 他擰起眉頭,快速轉向謝瑛,發現謝瑛華服的顏色,花樣與顧九章的很是相似,就像出自同一個師傅的手,而兩人遠遠瞧著,極其登對。 更氣人的是,謝瑛那套華服,是他周瑄親手量,親自囑托尚衣局縫制出來的。 承祿彎下腰,周瑄低聲吩咐:“找套繡山河日月的大紅錦衣,稍后朕去更換。” 承祿忙道:“陛下不是不喜紅色嗎?” 周瑄的衣裳,大都是寡淡的純色,或漆黑或雪白,或雅青,他極少穿的鮮艷,最過分的便是床榻間,那緋色如火的帷帳,除此之外,他當真算的上簡約。 “去找,務必要快。” “是。” 承祿將要去吩咐,周瑄叫住他。 “靠近些。” 承祿幾乎跪立下去,周瑄擋了唇,眼神飄忽在顧九章身上。 約莫一炷香光景,便有宮婢端著酒水來到顧九章面前,斟酒的時候,手抖,撒了他一身。 宮婢大驚失色,撲通跪倒在地,連連求饒。 股就找不以為然,抽出絹帕信手擦了擦,“去吧,無妨。” 宮婢千恩萬謝,逃命般離開。 然少頃后,又有一宮婢端來葵口碗,里頭盛著guntang的粳米羹,快要靠近時,被絆了下踉蹌著撲在顧九章懷里。 那米羹灑得到處都是,顧九章跳起來。 guntang的粥將他衣領,前襟袍尾全都濕透,得虧冬日衣裳穿的厚實,消減了熱度,饒是如此,他還是躬身扯著衣裳,避免這灼熱傷人。 “還不退下,找得力的宮婢過來,為顧大人清理身體。”承祿肅聲斥道。 轉頭又笑盈盈的沖著顧九章說道:“大人,雖我來換件衣裳吧。” 顧九章不欲多想,但是回來后看見圣人穿上正紅繡仙鶴日月紋錦服,與下手位的謝瑛挨在一起,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花孔雀,嫉妒自己呢。 他撇了撇嘴,壓下心頭憋悶。 花孔雀就是惱怒自己比他更俊,更招女娘子喜歡。 薛娘子與謝瑛閑聊的時候,提了句年初三孩子生辰,謝瑛便說會親手繡個小肚兜,屆時去沈家討杯酒喝。 薛娘子抬起眉,小聲道:“六郎也去。” 謝瑛愣了下,隨即改口:“那我托人送去。” “我瞧著六郎不對勁兒,他是不是病了,他還喊那女子叫阿瑛,我想他不會認錯人被騙了吧。”薛娘子終是忍不住,也不想謝瑛被蒙在鼓里。 謝瑛剝了顆蜜桔,“不會,你也不用介意,如今他過得安好又快活,何必在乎真假。” 薛娘子便知道,謝瑛早就知曉其中緣由。 她適可而止,并未打破砂鍋。 “還有件事,你可能會吃驚。”薛娘子神秘兮兮的環顧四下,只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 謝瑛蹙眉:“何事?” “呂騫要娶新婦了。” 謝瑛嗯了聲,呂騫與云臻和離數載,便是娶新婦也在清理當中。 “對方是誰你怕是萬萬都想不到。” “我認得?” 薛娘子點了點頭:“何止是認得。” 她這么說,成功勾起了謝瑛的好奇。 “忠義伯爵府的小娘子,云恬。” “怎么會是她?!”謝瑛當真想不到,怎么可能會是云恬。 且不說呂騫是云恬的前姐夫,單是兩人年歲便差了許多,云恬年十八,而呂騫已經二十有九,十一歲的鴻溝,怎么就撮合到一起了。 薛娘子感嘆:“我也不知為何,但事情就是這樣,兩人婚禮定在上元節,辦的匆忙,你不知你那前婆母,仿佛干巴巴的作物,澆了點水,恢復生機了。 那日我路過脂粉鋪子,看見她和云臻在里頭挑東西,里里外外挑了好多,都是名貴稀少的脂粉。 云四娘不是善茬,我可聽見她罵罵咧咧連自己meimei都不放過。” 可想而知,曾經的夫郎被拋棄后,非但沒有倒臺,反而活成朝堂炙手可熱的人臣,縱使他和離過,京中想嫁他的小娘子如過江之鯉,云臻看著她們躍躍欲試都不成功,心里頭很是快意。 但,如今呂騫要娶的人,是云恬,云臻怎會善罷甘休。 酒足飯飽,眾人相繼來到麟德殿前頭的空曠場地,已有宮人安排好天燈以及紙筆,打眼望去,燈火通明的殿門前,天燈如密匝的雨點子,排列的滿滿當當。 周瑄走在前,謝瑛跟在后頭,忽覺面前一暗,卻是他停了腳步,朝她伸出手來。 入目所及,是正紅錦衣下,俊儂妖冶的臉,不同于往日的沉肅,被如此鮮明亮麗的衣裳襯托,他的眉眼宛若染上一絲邪氣,只消望著他,便能溺死在那無止境的注視中。 “謝瑛,過來。” 他的掌腹溫熱,包裹住謝瑛的冰涼。 被環在懷中后,謝瑛覺得自己身處在烈火當中,明明天冷得厲害,他渾身山下卻像是燒起來一樣,guntang的溫度透過衣裳渡到謝瑛身上。 兩人拽著天燈邊緣,周瑄提筆在上頭寫了幾個字,筆走銀蛇,遒勁有力。 “仆與謝瑛,歲歲年年,朝朝暮暮。” 謝瑛愣了下,這不是當初云彥寫給自己的求子信? 周瑄自然知道,于是便好整以暇的等著她回應。 “來,好生想想要寫什么?”他把筆塞到謝瑛手中,下頜抵著她肩膀,催促道:“快些寫,等會兒都要燒沒了。” 謝瑛忍不住想笑,捏緊筆桿往天燈上寫下:“妾愿郎君心胸似海,舉目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