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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后我選暴君 第79節

    昌河公主瞪圓眼睛,趙太妃給她抿了抿發絲,道:“日后見到她務必客氣,禮數要周全,你與她沒有利益沖突,只要你別去犯傻招惹,定有安生平順的日子去過,可你若跟旁的不長眼的一樣,非要鳴個不平,同她作對,陛下不會容你好過一日。

    昌河,你記住母妃的話,牢牢記住?!?/br>
    謝瑛去了趟澹家,馬車停在門口時,幾個小廝面面相覷,雖不知道是誰,可來人乘坐的乃是皇家御制。

    他們紛紛跪拜,恭迎。

    謝瑛徑直去了書房,通報都未曾有一聲,侍衛將門推開,屋內的人很是驚訝。

    澹奕正坐在書案前寫折子,對面坐著幾位同僚。

    謝瑛打眼掃去,一下認出那個身穿男裝的女公子。

    她相貌不如謝蓉,甚至有些寡淡。

    眉宇間英氣颯爽,此時因為謝瑛的闖入而略微蒙上好奇,她眼睛不大卻很有神,謝瑛明白,這是對自己極度自信的表現,鼻梁很高,中間凸起一塊骨頭,雙頰略扁平,下頜尖細,唇薄且長,整個人的感覺清湯寡水。

    她察覺到謝瑛在看她,便也同樣打量過去。

    雖說第一次見面,可仿佛在哪里見過。

    膚白勝雪,明眸若水,纖軟的身姿扶風弱柳,偏神情決絕冷硬,似有諸多情緒摻雜其中,涼淡充滿敵意的目光自上而下將她掃了個徹底,就像把人剝光拖到菜市口,從里到外都被看的清楚徹底,她心中詫異,甚至有一絲狹隘的自卑,于來人的相貌、氣度、身份,她猜想著,定是仗著夫家為非作歹的不懂事娘子。

    如是揣度,她挺直脊背,薄唇輕抿,依舊是清淡如菊的模樣。

    謝瑛莞爾一笑,睨過眾人,隨后在他們的注視下,走到主位。

    澹奕皺眉,聽見一聲冷嗤。

    “阿姊尸骨未寒,你怎有心思理起朝政來了?”

    第58章 色令智昏◎

    姿容明媚的小娘子, 坐在花梨木圈椅上,身量纖纖挺拔如玉,她穿了身繡芙蓉暗紋素色襖裙,腰間束著水青色帶子, 外罩綿厚的銀線滾邊團花氅衣, 衣尾曳地,顯得整個人愈發清瘦。

    烏黑的發, 盤成高髻, 只簪著一枚白玉芙蓉纏枝紋簪子,如此, 便露出細長白凈的頸,被一圈白絨絨的兔毛圍著。

    眸光滿是譏嘲, 毫不掩飾的看向清雅斯文的澹奕。

    “聽不見我說話?”

    不怒而威的氣勢, 震得在場每個人頭皮發麻。

    當中除去澹奕, 無人識得她, 有京畿各處官署小吏,也有地方官員, 從各縣趕來通稟治水詳情,眼見著今歲汛期得以控制,便籌劃明年加強鞏固, 不少也是為了進京與澹奕熟絡,自然更是為著日后青云平步。

    他們雖不認識謝瑛,可卻認得門外同來那兩人, 他們皆是宮中近侍裝束,言談舉止沉穩從容, 不像是普通小黃門, 倒像是有些資歷的中貴人。

    他們對待謝瑛, 畢恭畢敬,顯然,坐在圈椅的這位娘子,他們開罪不起。

    謝瑛信手翻開澹奕手寫的書冊,看似認真,實則根本沒往心里記,匆匆翻完,一把拂到地上。

    余光掃到暗自咬牙的某人,她身量很高,肩寬且薄,雪青色男裝穿戴,發間同樣簪著素簪,落在謝瑛眼里,分外扎眼。

    她抬起手指,朝向那女公子的黑發,冷聲冷氣道:“澹大人,她是誰,什么身份,為何給我阿姊戴孝?”

    細白的指尖攥著羊毫筆,眼眸幽冷,倏地看向一言不發的澹奕

    終于,他開了口,聲音沙啞凄涼。

    “十一娘,是我對不住阿蓉,是我沒有護好她,你有什么氣,盡管朝我發,便是要我性命,我也絕無二話?!?/br>
    謝瑛冷笑,不屑譏諷:“我阿姊的命珍貴,你這條爛命也配?!”

    眸光一轉,再度望向官員中的女公子,她依舊面容如常,不卑不亢的站著,仿佛沒有聽到謝瑛的刁難,不出頭不冒進,只等有人替她分辯。

    澹奕捏緊了手,啞聲道:“她叫司徒慧,是莒縣司徒宏大將軍的孫女,當初司徒大將軍為保一城百姓安危,領軍民上陣奮勇殺敵,最終為朝廷援軍趕到爭取了有利時間,然他失血過多,體力不支,最終沒能救過來。

    司徒大將軍的兒子亦在戍城之戰死去,只留下慧娘一人,慧娘曾為我巡查治水提供法子,她雖為女兒身,卻跟男子一般有所抱負?!?/br>
    謝瑛強忍著怒火聽他介紹,恨不能一刀將這兩人捅了。他看似中肯的一番話,實則處處為了司徒慧辯解,生怕自己拿她出氣,刁難苛責。

    只聽了這些,她便能猜到謝蓉在澹家是如何出境。

    這樣精明打算的女子,若要謀害謝蓉,辦法多的是。

    謝蓉雖脾氣和軟,溫柔性暖,可她也不是聽別人譏諷幾句便能做出自盡跳湖的人。換言之,期間定然發生了嚴重到她無法承受的大事,只能一步步絕望走到湖邊,寧可死也不愿再活下去,滿目滿心皆是傷痛,會是什么事?

    謝瑛扶著雕花大案,目光灼灼逼視澹奕。

    “阿蓉在世時,與慧娘關系極好,我知道你恨我,我自己未嘗不恨我自己?!彼钗丝跉?,眼眶猩紅,聲音愈發沙啞。

    “可是你不能把仇恨牽連到不相關的人身上,十一娘,是我沒能顧及阿蓉的心情,如果那夜我早些回去,陪她用了那頓晚膳,或許她根本不會死,千錯萬錯我死也不能償還,我...”

    他喉嚨上涌,嘔出一口血。

    謝瑛仿若未見,余光掃到司徒慧,她似抬了下眼,又默默低下去。

    “如果可以,我會讓你死一千回一萬回,你放心,你總有機會?!?/br>
    謝瑛冷冷說著,站起身來。

    “阿姊如今何處?”

    澹奕咽下腥甜,閉了閉眼喘息:“阿蓉葬在我澹家祖墳。”

    謝瑛走到司徒慧面前,此時她躬身低頭,謝瑛與她同高,她身上有股沉檀香氣,很淡,謝瑛聞得出來。

    謝蓉慣愛佩戴沉檀珠串,好的串珠十分貴重,像司徒慧身上這股若有似無的香氣,便是名貴檀香,而依照司徒慧的家世,本不該佩戴的起,即便是澹奕,若非鐘愛,也不會把心思用在此處。

    謝瑛管家時,曾送給謝蓉一條很是少見的沉檀手串,她非常喜歡,鎮日佩戴在側,道嗅著香氣才能入睡。

    謝瑛笑了下,隨即涼聲吩咐:“來人,卸了她的素簪!”

    澹奕震驚,尚未來得及開口,外面那兩個黃門很是麻利的進來,一人攥住司徒慧胳膊,一人倏地拔下素簪,黑發順勢掉落,與司徒慧穿著的男裝格格不入。

    “我不允許你給我阿姊戴孝?!?/br>
    司徒慧沒說話,頭低的更低,雙肩在顫抖。

    在場人無不為之可憐,卻也不敢幫腔,只道這小娘子甚是霸道。

    然下一瞬,更令他們吃驚。

    “澹大人,帶我去澹家祖墳,我要挖墳,驗尸!”

    如同給天捅了個窟窿。

    眼線來報時,周瑄忍不住蹙起眉,擺手示意呂騫暫停。

    “她沒吃虧吧?”

    聽見滿意的答復,周瑄揮手:“那便由著她鬧?!?/br>
    “陛下,謝娘子要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同去,她要給謝二娘子驗尸,此時人都到了澹家祖墳,謝四郎也從刑部抽身過去,您看,是否還需安排一番?!?/br>
    周瑄靠在椅背,揉摁發酸的眉眼。

    “不必,她自己有主意。”

    少頃吩咐:“讓韓一刀去?!?/br>
    “是!”

    韓一刀是最厲害的仵作,三司難審難斷的案子只要他出手,即便死了多年的骸骨,也能查出異樣。

    呂騫欲言又止,周瑄瞥了眼,問:“想說朕是昏君?”

    呂騫俯身,道:“臣不敢?!?/br>
    周瑄收回眸色:“色令智昏,朕不是不知道,但她想要的東西,想做的事,朕就想看她達成,她不高興不痛快,朕便不高興不痛快。

    羨臣,你可明白朕的心情?”

    不以為恥,反放蕩的覺得興奮,高興。

    因她在自己的羽翼下,像一只毫不講理的小獸,橫沖直撞。

    他簡直太喜歡這種感覺了。

    呂騫慢慢抬起頭,望見圣人眼中的光,不由重新低下,說道:“臣當真沒有那么想,她懷疑謝二娘子的死有異,定有她的道理,微臣雖與她接觸不多,可知曉她的秉性并非胡來之人。

    而這世上能讓她奮不顧身做到此等地步的人,恐怕也只有謝二娘和謝四郎了?!?/br>
    他本想說,謝瑛阿姊將死不久,心情必然郁沉難解,可想了想,又自知說來無益。圣人都知道。

    “羨臣,你可收到厚樸來信?”周瑄踱步到窗前,漫不經心問了句。

    窗外還在下雪,紛紛揚揚的雪片打在枝頭,壓得樹梢沉甸甸的彎了根骨。

    “冬月收到一封,后來再沒有了?!?/br>
    “哦?”周瑄撥弄著窗邊的花斛,眉尾輕斜,“說了什么,可提到過朕?!?/br>
    自從何瓊之被遣到邊關駐守,除去例行公務的文書奏折,他從未私下寫過信,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他知道當初讓他走,給他賜婚,兩人生了嫌隙。

    他承認自己的武斷,但不承認自己的錯誤。

    “回陛下,沒有?!?/br>
    “哦?!?/br>
    周瑄漸漸斂起笑意,攥在身后的手收緊,年關將至,他沒想好要不要調何瓊之歸京。

    澹家祖墳處于京郊一處不大不小的園子,因是冬日,又下了雪,沿途走來顯得十分荒涼。

    在棺槨抬上來,謝瑛摘下帷帽,眼眶蓄起淚水。

    說到底,她根本不能接受謝蓉死去的事實。

    她的一顰一笑,說話時清淡恬靜的模樣,喚自己“十一娘”時,總含著愁緒一般她怎么可能突然沒了。

    澹奕捂著唇,又嘔了兩口血,沾濕帕子。

    他跪下去,雙目死氣沉沉。

    謝瑛深吸了口氣,道:“開棺?!?/br>
    謝蓉尸首保存完好,得益于天寒地凍,她又是跳湖身亡,從外觀看,除去過分浮白的面孔外,她幾乎沒有變化。

    謝瑛踉蹌著,渾身發冷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