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后我選暴君 第57節
承祿送來一匣子書信,謝瑛幾乎一眼認了出來。 上頭壓著玉蟬,修補過,裂紋仍在,下面是被燒過的信,最外頭的封面還有灰燼,底下那些完好無損。 “娘子,陛下說你看到書信,自然懂他是何意思?!?/br> 謝瑛除了驚駭,說不出旁的。 為了救謝楚,她親手送去周瑄寫給自己的書信,連同王皇后贈送的玉蟬,她都還給他了。 他又送還回來,是要她一件一件復原過往? 有人闖進院里,緊接著是窸窣的腳步聲,珠簾被人掀開。 謝瑛抬頭,迎面看見一眾女眷面色各異地走來。 她合上匣子,直起身自案前走下,最先開口的是曹氏,她皮笑rou不笑的“吆”了聲,隨后猶如主人般四下逡巡,伸手碰碰長頸花瓶,摸摸雕海棠紋屏風,嘴里不時發出“嘖嘖”的感嘆。 謝瑛冷眼看著,直到曹氏憋不住假面,奚落說道:“果真是陛下心尖上的人物,瞧瞧這屋里的布置,單拿出一樣夠普通百姓吃一年的了。” 同行的幾人看起熱鬧,不咸不淡佯裝勸阻:“好了曹jiejie,咱們出去吧,珠鏡殿富麗堂皇,豈是咱們能待的地方。” 話雖這么說,卻誰都沒有挪步,只等著兩人吵鬧起來,趁機拉個架。 曹氏并非腦筋抽風,純碎叫她難看,而是前些日子登州來報,道六郎吐了血,命懸一線,若非救治及時,恐要把命搭在登州。 她最得意最喜歡的兒子,竟為了個女人離京奔走,家也不顧,娘也不管,先前讀的圣賢書拋之腦后,甘愿放逐,她怎么受得了! 若說云臻的事不足以令她發瘋,那么云彥如此,她焉能忍耐下去,云家一日不如一日,憑什么她過的舒坦快活! 曹氏之所以敢來對峙,自然是因為聽說近月來圣人都不曾踏入珠鏡殿,顯然是厭倦了,煩惡了。 下堂婦,能新鮮幾時。 陛下若真喜歡,豈會一直不給名分,分明就是玩/弄作踐,金絲雀一樣圈著,待哪日徹底膩了,隨便就能打發出宮。 曹氏愈發覺得謝瑛虛偽,就像云臻所說,先前都被她騙了。 她和陛下,尚且不知是在婚內搞在一起,還是婚后,不守婦道且yin/亂自私的女人,合該受到萬人唾棄。 “曹娘子若再敢放肆,我便叫人大棒子趕你出去?!?/br> 謝瑛冷笑,只一眼便看出她們各懷鬼胎。 她也不是伯爵府的媳婦,至于名聲,早就沒了,在周瑄懲治王家那日起,珠鏡殿藏嬌的事兒便都擺在明面上,裝聾作啞自欺欺人都無用,說到底,她如今的身份,等同于外室。 在他們看來,約莫還是個失寵的外室。 所以便都想來看笑話,呵,當她謝瑛軟骨頭呢。 “怎么,還有話說?”謝瑛態度跋扈,自是曹氏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囂張樣子,她捂著胸,似難以置信。 “白露,將人都攆出去?!?/br> 謝瑛回身,折返到案前。 便聽什么東西被撞倒,回頭的光景,曹氏瘋了一樣沖過來,掄起手臂沖著她臉急急打下。 謝瑛憑本能躲避,誰知避開一下,曹氏更加瘋狂,手腳并用又打又踢,案上的匣子被推到邊緣,書本冊子隨她動作搖搖欲墜。 曹氏邊打邊哭,嚎啕著滿腹委屈:“你還我六郎,還我六郎!你這個狼心狗肺,水性楊花的女人,你怎么對得起六郎的喜歡! 虧我把你當好媳婦,事事護著,四娘說你我都替你擋著,你便是這么對我,對云家的!” 她指甲尖銳,哭鬧起來潑婦一般。 撞得書案猛一晃蕩,謝瑛忙去撈那匣子,不妨被她尖銳的指甲劃到脖頸,當即摳下一塊皮rou。 謝瑛抱著匣子躲避,伸手推了曹氏一把,曹氏連著往后倒退兩步,咣當坐在地上。 謝瑛后脊抵碰到墻壁,硌的嘶了聲,懷里的匣子幸好沒有摔落。 白露和寒露被那群官眷刻意擋在外頭,沖不進去,急的直跳腳。 先前謝瑛覺得煩,將一應宮婢黃門都遣到外殿,故而這樣大的動靜,他們都未覺察。 有人去扶曹氏,順道輕聲指責:“瑛娘子也是,曹娘子再瘋,好歹你要看在曾經的情分上,她畢竟做過你婆母,今日罵兩句,出出氣,不都是為了云六郎? 你如今過的是好,他呢,那樣好的男兒,漂泊不定,他本有大好前程?。 ?/br> “是啊,是啊,真不像話?!?/br> “長輩再不對,也是長輩,你還還手,還把她推倒。”領頭那個遠山眉,眼眸精明,邊攙扶曹氏邊繼續拱火,“曹娘子,沒摔傷骨頭吧。” 聽她一說,曹氏原本正常的腿瞬間一軟,哎吆著,面露痛楚。 謝瑛氣的渾身發抖,一群人,一群嘴,喋喋不休的嗡鳴聒噪。 她抱著匣子,就像被浪打到礁石,漫灌而來的海水令她窒息,難受,她哆嗦著唇,揚手指向門口。 “出去。” 嗡嗡聲不斷,蠅蚊一般。 “我們不過是來看看你,哪里做錯了惹著貴人,你千萬別生氣?!?/br> 貴人二字咬的分外重,隨即便有笑聲傳來。 “就是,您是什么身份,宮里不都知道嗎,陛下疼你寵你,可你也得沾點煙火氣,別聽兩句忠告便想打人,時日久了,養成刁鉆的毛病,陛下留你還好,若是不留呢?” 謝瑛閉了閉眼,忽的抄起案上端硯,怒目瞪著她們。 “我最后說一遍,出去。” 那些人愈發得意,仿佛激怒了她,便是什么了不得的趣事,三兩個湊在一塊盈盈笑著,混不在乎她虛張聲勢的威脅。 “?。 ?/br> 端硯飛出,徑直砸到領頭那位腦門,當即血濺出來,嚇得殿內噓聲一片,嘈雜吵鬧瞬間冷凝,只有一聲聲倒吸的涼氣。 謝瑛咬著牙,將她們一一打量了遍,隨后輕笑著開口:“信不信,再多說一個字,叫你們官人倒臺!家宅不寧!” 話音剛落,果然唬的眾人噤聲。 被砸的那位掙扎著爬起來,捂著血水直流的額頭,伸手哆哆嗦嗦指向謝瑛。 “你算個什么東西!你可知我們在場隨意哪位,都要比你尊貴端莊,你哪來的底氣說這胡話!” 其余人唏噓著點頭。 “我乃朝議大夫之妻,正五品官眷,我定要將此間是由呈稟陛下,叫他看看,你到底如何仗勢欺人,口出狂言,襲擊官眷..你等著!” 她說的激動,以至于根本沒注意到殿內突如其來的靜謐。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只她義憤填膺的站在那兒,揚著手臂與謝瑛叫囂。 直到喘息聲撕扯著喉嚨,她咳了下,余光看見明晃晃的甲胄,再往后回頭,便是一臉肅殺面無表情的陛下。 她雙膝發軟,顧不上去捂額頭,跟其余官眷一同跪下,呼“圣人”。 所有憤怒,委屈,不平,在看到他進門的剎那,似乎找到了發泄點,謝瑛繃緊的神經松懈,眼圈涌上水霧,她別開頭,背朝著周瑄仰起臉來。 周瑄看見她顫抖的雙肩,更看到她被眾人圍堵著一聲聲質問,嘲諷,像被包剿的羊,周圍全是餓狼。 他恨不能撕碎了她們。 自己舍不得碰的人,她們竟敢過來欺負。 “疼嗎?”他站在謝瑛身后,抬手摁在肩上,迫使她轉過頭來,指腹覆在頸間,查看被劃破的皮膚,抬眼,對上她通紅的眼眶。 心就像被人攫住,血液流不過去,她哭,比刺他一刀還要難受。 “朝議大夫是吧,承祿,傳令下去,免去徐陵其朝議大夫之職,發派到蒼梧去做主簿。” 被砸那人驚駭萬分,流血不止的額頭就像破了個窟窿,她膝行向前,想求饒,卻別周瑄一記殺人的冷眸震懾在地。 蒼梧,那可是個窮山惡水,民風彪悍的偏遠苦地,他們在京中養尊處優,本是閑職,到那兒可怎么活。 她癱在地上,然尚且未完。 “拖下去,廷杖三十?!?/br> 她哀嚎一聲,便被身穿甲胄的侍衛架著往外拖走。 不多時,殿內傳來更為凄厲的慘叫聲。 在場官眷無不寒毛聳立,后悔莫及,她們跪在地上,皆已抖成篩糠。 明明傳言不假,明明陛下月余多都沒有踏入珠鏡殿,她不是失寵了嗎? 便是受寵,陛下不最是嚴苛端方,沉穩老成的嗎,為了一個沒名沒分的女人,他便狠戾至此? 隱忍的恐懼,挾著壓抑的啜泣聲,將殿內的氣氛籠罩的愈發森涼。 “誰打的她?” 陰鷙的目光順勢往下跪的人里一掃,便見曹氏晃了下身子,手腳止不住的發顫。 謝瑛正欲開口,周瑄攥住她的手,拉到身邊。 “抬起頭來。” 曹氏面如土灰,戰戰兢兢只抬了下臉,又慌忙垂落。 周瑄拇指捻過謝瑛的手背,拿到自己掌心拍了拍,笑道:“去,摑她那張老臉!” 第46章 情冷◎ 謝瑛被牽引著, 強行帶到曹氏面前。 跪伏在地的曹氏早已嚇得惶恐驚懼,她不敢抬頭,摳著地磚的手指愈發凄白。 從她的角度,能看見謝瑛青緞面繡鞋的東珠, 飽滿細膩的珠子, 襯的她腕上這條登時黯淡無光。 她忽然想起謝瑛在時,每次都帶名貴的珍珠回府, 那會兒多好, 她也不用cao心費力,窩在房中鎮日觀賞珠子, 偶爾出門赴宴,眾星拱月般的風光, 誰見著不說一聲好福氣。 曹氏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起這些, 心里頭越害怕, 回憶越清晰。 此時此刻她甚至不停懊惱后悔, 自己是瘋了還是安生日子過夠了,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局面, 方才她怎么了,一定是魔障。 頭頂是逼人的壓迫,她大口喘氣, 淚珠子噼里啪啦直往下掉,她可是侯府嫡女,雖說母家遷出京城沒有實權, 可她身份尊貴,她郎君是忠義伯, 她兒子是進士三甲, 魏公門生, 她前女婿是當今紅人,陛下近臣,她.... 她不斷給自己壯膽,毫無底氣的打賭謝瑛不敢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