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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表妹 第15節(jié)

    明明她只是要納一輩子的鞋底感謝他罷了。

    蘇一箬說不準(zhǔn)自己心里是何心情,似是有些羞惱,又算不上是討厭,比起白日里方雅安觸碰自己時心中的厭惡之感,如今與趙予言只是生出些羞怯之感罷了。

    蘇一箬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地?zé)o法入眠,腦海里浮現(xiàn)的皆是方才趙予言攝人心魄的笑意,以及吻住自己時熱切的力道。

    他是心悅自己嗎?

    一個小廝,為何生的比旁人都要俊俏幾分?

    他救下自己這么多回,又將那樣貴重的壽桃贈予了自己,莫非都是因著他心悅自己的緣故?

    蘇一箬向來遲鈍的腦袋瓜忽而開了竅,整張臉蛋雖隱于夜色之下,可卻因心中的念頭而浮上了兩抹紅暈。

    *

    趙予言照例回東宮。

    御前總管方才送走了那方雅安,如今正是心內(nèi)不安的時候,卻見他家殿下在正殿內(nèi)換下了小廝服制的衣衫,含笑問他道:“若是要與小娘子成親,該備下些什么?”

    張總管聽完這話后,只覺得這一夜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都是值得的,笑著說道:“那些三書六禮,造冊玉牒,通知禮部的事兒都交給老奴,殿下只要去和陛下說一聲就是了。”

    說罷,他又湊到趙予言跟前,喜悅不已地問道:“殿下瞧上了哪家的貴女?”

    趙予言笑意微斂,璨石般的眸子霎時冷凝成冰,只聽他似笑非笑道:“非得是貴女?”

    張總管一聽這話便知他說錯話了,立時便朝著自己的兩頰狠狠扇下去了兩巴掌,賠笑道:“是老奴說錯話冒犯將來的太子妃了,即便不是世家大族的貴女,出自書香門第的清流之女也與殿下極為般配。”

    趙予言臉色愈發(fā)陰沉,將張總管從頭到尾瞥了一遍后,才陰氣森森地說道:“非得出自書香門第?”

    據(jù)他所知,蘇一箬無父無母,不過是寄居在鄭家的孤女,況且便是鄭家,也只是個五品的小官罷了。

    張總管如今是當(dāng)真慌了神,哭喪著臉問趙予言道:“殿下,又不是世家大族的貴女,也不是書香門第的嫡女,陛下如何會允準(zhǔn)?”

    趙予言聽罷沉著臉?biāo)妓髁似蹋S后便戲謔地笑道:“他自己寵信個辛者庫的賤奴,生生把發(fā)妻氣的含恨離世,有什么資格管孤?”

    趙予言罕少用這般自稱,因所說的話又涉及宮闈隱秘,張總管愈發(fā)不敢接話,只倉促回道:“先皇早已立下規(guī)矩,皇室冢婦皆要正三品出身,殿下三思啊。”

    且不說御史大臣們遵著先皇遺制彈劾殿下,單是后宮那位出身不光彩的林貴妃,她膝下的三皇子已八歲,聽說劍術(shù)了得,陛下可寵愛的很兒呢。

    殿下何苦為著這些事違背祖宗禮法,又讓小人鉆了空子?

    趙予言聽罷果然面色凝重,張總管心中暗喜:他家殿下還是知情重的,茲事體大,他不會胡來。

    誰知趙予言深思熟慮過后,卻對著張總管說道:“孤給她抬個像樣的身份就是了。”

    張總管:“……”

    翌日一早,明兒與月兒都發(fā)覺蘇一箬格外魂不守舍,凈面時盯著皂角發(fā)呆不說,用早膳時瞧見桌上擺著的琉璃盞時,更是兩頰嫣紅了起來。

    秀凈的臉蛋羞紅得猶如煮熟的蝦子。

    明兒摸不著頭腦,只嘆道:“姑娘,咱們府里出了件大事呢。”

    蘇一箬這才掩去羞意,問道:“什么大事?”

    明兒與月兒便一人接一句地說起了府里的八卦,先是說鎮(zhèn)國公世子離奇失蹤了一事,起先劉夫人還不放在心上,只當(dāng)兒子貪玩在哪里絆住了腳。

    誰成想世子爺那些貼身的小廝也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鎮(zhèn)國公府這才著了急,去青樓花巷里都尋了一通,也不見鎮(zhèn)國公世子的身影。

    蘇一箬聽得暗自心驚,雖則訝異兩個丫鬟與趙予言說的話對不上,卻也并未出聲打斷她們。

    明兒繼續(xù)說道:“雖則與咱們鄭府無甚關(guān)系,可老太太卻發(fā)了好大的火兒。”

    蘇一箬忙蹙起柳眉追問道:“老太太為何發(fā)火?”

    “聽說是那劉夫人來鬧了一通,說定是咱們府上的爺們勾著世子爺去了外邊胡鬧,所以世子爺才不肯回府,非要老太太給個說法。”明兒頗有些氣憤地說道。

    月兒也適時地接話道:“當(dāng)真是仗勢欺人,三位少爺明明一整日都在花廳里呢,劉夫人自個兒也是瞧見的,依我說,是這世子爺去賭場里玩了一宿,在哪里睡熟了才是。”

    蘇一箬沉默不語,邊吃著早膳邊在擔(dān)心趙予言會不會卷入此事,鎮(zhèn)國公府家大勢大,要治死他一個小廝豈不是輕而易舉?

    自己得去外院尋了他說清楚利害關(guān)系才是。

    蘇一箬食不知味,草草用過后,便與明兒說道:“隨我去趟外院。”方才從團(tuán)凳上起身,她便低頭瞧見了自己墨青色的衣裙。

    似乎太老氣了些。

    她忙紅著臉與月兒說道:“今日我想穿件桃粉色的衣衫。”

    明兒與月兒面面相覷,各自臉上都寫著同樣的疑惑神色,一個心里想的是:“姑娘今日不去老太太院里請安了?往常可是風(fēng)雨無阻。”

    “姑娘不是最不喜這桃粉色的衣衫?最怕旁人說她妖妖冶冶的像個狐媚子?”

    另一邊的蒼梧院內(nèi)。

    上首的范老太太居于太師椅之上,眉目緊縮,面色凝重,雖是大壽剛過,此刻卻被怒火激得生生衰老了幾歲。

    黃氏跪于左側(cè)底下,用手帕壓了壓眼角后,朝著老太太討?zhàn)埖溃骸安还帜赣H生氣,是媳婦豬油糊了心,硬要和那鎮(zhèn)國公府結(jié)親,誰知她們家是半點(diǎn)道理不講的人,分明是那世子爺自個兒去外頭胡玩,非要怪到我們家頭上來,這門親事連媳婦也不想結(jié)了。”

    老太太冷哼一聲,面色總算回轉(zhuǎn)些,她銳利的眸子望向黃氏身側(cè)跪著的鄭子安,見他肖似鄭老太爺?shù)拿纨嫞l(fā)心軟地嘆道:“子安,你的意思呢?”

    鄭子安跪在下首的身姿挺拔,目光堅定,聲音清朗,一字一句道:“孫兒不愿娶方家女,亦或者是黃家女,鄧家女……孫兒是真心喜愛蘇家表妹,還望老太太成全。”

    黃氏面龐蒼白,聽后連忙出聲阻止道:“老太太,便是與鎮(zhèn)國公府的婚事不成了,也有別家小娘子也挑揀,犯不著讓子安尋個自毀前程的妻室。”

    老太太聽后心里不大好受,卻也未曾出聲為蘇一箬說話。

    她喪父喪母,孤女無依。

    子安娶她,不就是自毀前程嗎?

    鄭子安劍眉蹙起,回身望著黃氏,近乎祈求地說道:“兒子知曉母親這些年的不易,您將我和心柔拉扯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可婚姻大事很該彼此兩情相悅才是,兒子心悅蘇家表妹,蘇家表妹也心悅兒子,將來兒子自能靠真才實學(xué)封妻蔭子,不必倚靠外家之力,還望母親成全。”

    黃氏見鄭子安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心中雖不落忍,卻還是朝著兒子俊秀的臉龐狠狠扇下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將正堂內(nèi)侍奉的丫鬟們都唬了一跳。

    鄭子安也捂著左臉,不解且痛心地望著黃氏。

    他已這般苦苦懇求,為何母親就是不肯應(yīng)下他與表妹的婚事?

    黃氏別過臉去,不去看鄭子安哀切的面容,只對著上首的老太太重重地磕了兩個頭,只道:“媳婦也不是個貪慕虛榮的人,一箬若只是身份低微些便也罷了,可她喪夫喪母,親人皆亡,命格極硬,斷不能進(jìn)我鄭家門。”

    這般駁斥的話語也算是說到了老太太的心坎之上,她固然疼惜蘇一箬,可到底只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孫女。

    況且這孩子身世的確格外凄慘,瞧著命格比旁人硬些,子安怕是壓不住。

    長孫的祈求與黃氏的懇切老太太都瞧在眼里,手心手背皆是rou,思索了許久后,老太太才說道:“罷了,子安,你母親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鄭子安眸子微顫,立時便要出聲再求,誰知老太太卻紅著眼說道:“想想你早逝的父親,和你母親這些年在背地里落的淚,子安,你是嫡長孫,不該這般意氣用事。”

    鄭子安聽罷軟倒在地,清亮的眸子里盡是傷心之意。

    意氣用事?

    可他分明是將表妹天長日久地放在了心上,日夜思之念之,只盼著有一日能將她娶進(jìn)門。

    這不該是意氣用事。

    是他心之所向,情深所至。

    怎么老太太和母親都不明白?

    第18章 誤會

    “他要娶別人了。”

    蒼梧院內(nèi)的動靜到底是沒有傳遍整個鄭府。

    唯獨(dú)黃氏從蒼梧院被扶出來時那滿臉的淚痕以及僵硬的步伐讓丁氏窺見了些隱秘。

    丁氏躺在美人榻中與心腹嬤嬤商量道:“大房雖與鎮(zhèn)國公家的婚事不成了,卻還有其他的人家等著呢,倒也不急。”

    那心腹嬤嬤笑著說道:“大房的事兒誰在意呢?”

    丁氏斂起笑意,將腰間別著的環(huán)紋玉佩拿在手里把玩了一番,隨后說道:“那蘇一箬雖身份低些,做個妾倒也無妨,我也不愿太為難了子息,總要讓他稱心如意才好。”

    那心腹嬤嬤聽罷,不免感慨良多,思及丁氏這些年的不易,便拿出帕子壓了壓自己的眼角,道:“二少爺將來總能明白您的苦心。”

    *

    蘇一箬挑了件淡粉色的衣衫,往鬢發(fā)上簪了支梅花素釵,雖未涂脂粉,卻用炭筆勾勒了眉峰,顯出幾分精神氣來。

    她由著明兒和月兒攙扶著走到了外廚房,眺首以望了一番,卻未曾發(fā)現(xiàn)趙予言的身影。

    過路的小廝與丫鬟們俱都忙的腳不沾地,瞧見蘇一箬立在廊下久未挪步,便上前去問道:“表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蘇一箬見來往的小廝個個行色匆匆,生怕她會耽擱了趙予言做活,便只笑道:“無事,你去忙吧。”

    多等兩刻也無妨,索性她今日也沒什么事兒要做。

    明兒與月兒俱都疑惑不已,面面相覷后忍不住出聲詢問蘇一箬道:“姑娘,咱們來外廚房是要做什么?”

    誰知話音剛落,明兒便瞧見她家姑娘白皙粉嫩的雙頰嫣紅一片,清靈的杏眸里蘊(yùn)著些羞怯之意。

    “等個人。”

    卻又不說是誰。

    明兒心內(nèi)雖疑惑不已,卻也老老實實地立在蘇一箬身后,陪她等“那個人”。

    一炷香的工夫后,蘇一箬一眨不眨地望著外廚房的院門,頗像塊巋然不動的望夫石,連月兒都揉了揉自己的小腿,道:“姑娘也不覺得累?”

    蘇一箬倒不覺得累,只覺得心內(nèi)彌漫起了些淡淡的失望之意。

    趙予言去了哪里?為何遲遲不見他的人影?

    莫非是今日的活計太過繁重?

    明兒心內(nèi)叫苦不迭,知曉自己勸不動蘇一箬,便只得盼著她等候的那個人能早些現(xiàn)身。

    這時各房各院的人也來外廚房領(lǐng)膳食,二房的人瞧見蘇一箬立在廊下不動如山后,雖心內(nèi)稱奇,卻也只是暗地里議論了一番。

    左不過是在議論管家的黃氏又克扣了表小姐的份例,所以表小姐才會在外廚房的廊下站了這么久。

    這時蘇一箬也有些神色倦怠,柳眉微微蹙起,俏麗的面容上染上幾分愁色。

    二房的奴仆們見狀則愈發(fā)肯定了心里的猜測,恰好二房的薯茛提著食盒離去的時候在另一邊的回廊上遇見了前來領(lǐng)食盒的錦瑟。

    她與錦瑟關(guān)系匪淺,便壓低聲音說道:“表小姐似是被克扣了份例,如今在廊下抹眼淚呢。”

    錦瑟聽后大驚失色,昨日大少爺在蒼梧院跪了一下午,仍是沒有扭轉(zhuǎn)大太太的心意,回來后便病了,如今還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呢。